书城古言虐情后宫:皇上,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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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不了舍了去!没这点进项,家里也能供你富贵!”老太太把柱棍指着李纶的额头,“可要是我这孙儿没了,这份产业你还供给谁去?”

“是,是……”李纶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应答着,顿时没有了大人时的脾气,“娘,你消消气,孩儿知错了。”心中有句话却一直不敢吐露半分,内务监总管离开时还幸灾乐祸地笑了,“这孩子这么不懂事,我可怎么好放心让他去当那县丞去?”

那县丞,官职不大不小,却是自己提了府里的五万两白银,替照秋去提前打点的呀。

“要不然,把那丫头送过去?”李纶在房里低低地和着妻子商量着。

“可是,紫竹虽说是家里的丫头,却是有爹娘的人,这样做怕是不妥吧。”李母小心地在旁应答道,“再说,这丫头,来我们家也很久了,总不能……”

“可那是林总管的令,怪只怪秋儿得罪了王府里的人。”在自己心中,紫竹未尝不如亲生女儿讨他的喜爱,可骨肉血亲,说到底,照秋才是李家的继承人,“哎,要酿制出让嘴刁的小王爷比登天还难呀。”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只不过是林总管的借口,把五万两白银净吞了不算,一把年纪,还想把自己府里的丫鬟占了去。

“扑通。”门外却是有人跌撞远奔的声音。

李母赶忙打开门,只见门廊转角倏忽一现的青莲色裤角,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哎……”

“呜呜呜……”

短短几天,却似从云端跌落至阿鼻地狱,万劫不复。紫竹在木犀树下暗自抹泪,午间去老爷夫人房里取给少爷贴敷的金创药时听见了要把自己送去林总管处的话语。

从偏襟里取出那枚桃心符来,望着望着,眼中水光更盛,贵人,自己命中的那个贵人在哪里呢?

“哗啦啦”,头上方簌簌地掉下来些星点的木犀花,“你何必担心,其实木犀花是顶不错的入酒材料。”淡淡月色下紫竹竟然恍惚起来,木犀树后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着鹅黄薄衫的女子,冲她笑着。

“啊?”待泪水稍稍干溺,紫竹放把眼前女子的模样看了个清楚——竟是和自己一般无二,一不经意,手中救命稻草似的桃心符从指间滑落,滚呀滚,跌到湖里去了——“扑通”,画出一圈圈涟漪。

“诶,小心呀。”女子笑吟吟地伸手一牵扯,指尖瞬间像燃起了一点淡蓝的星光,转眼之间已将桃心符放在了紫竹手心,握了握,“你的贵人是我呀。”说完又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间,“不过,记不记得都没关系的。”

隐然而去。

一直躲在廊柱后面的照秋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是明白了三四分。刚想提步追去,头却蓦地眩然起来——忘记什么了吗?

依言,以木犀花入酒。

三个月后,王府传来消息,李府酒坊之酒“红枝酿”重拾百年水酒威风,不但入了王陵陪葬老王妃,还被小王爷以三郡酒水榜首之名进贡皇上。

林总管亲自来传的旨意,隐没了上次的傲慢,还陪上了一脸笑:“世侄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呀……”临走时重重地拍了拍照秋的肩膀,这让照秋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第三天,王府送来的“名酿世家”匾额高高挂在了李府当堂,老太太高兴,看着大堂里英俊挺拔的孙子和亭亭玉立的丫头,当下做主让照秋和紫竹尽早择日完婚。

一时,里外男女家人丫鬟小厮,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半院,齐声叩贺。紫竹低着头羞涩之极,桃花红云般铺盖一片,绞着衣角,心像小鹿般乱撞。

而照秋却是愣在了当下,冷不防被张嬷推了一把:“少爷,还不谢谢老太太的成全呀?”

自己千求万求,不正是怕紫竹落到坏人手里吗?看着对自己含羞带笑的紫竹,又听见张嬷的提醒,当即爽声应答:“谢奶奶成全!”

金乌西坠,绛蜡高燃。洞房花烛,一刻千金。

着黄衫的女子隐没在宾客之中,朝着正向高堂行礼的新人甜甜地笑了。

大家哄吵着去闹洞房的时候,她却是提裙摆款,轻蹑了出来。

“红枝,值得吗?”布满佛光的金身立在木犀树下问她,“仅仅因为这丫头的前世阻止了她的爱人伐你肉身,今生你便以数百年道行偿还与她?”

一些话,不能说,一说,便成了错。

令嘴刁的小王爷赞不绝口的佳酿,只有舍弃了自己数百年的道行,让自己九九八十一天在酒中浸泡,方才可得。

这一天,是自己道行将尽,魂归西天的殡日。

她抬头望向头顶上那棵郁郁葱葱,开满红色黄色小花的木犀肉身,渐渐闭上眼,元神也渐渐地轻了,轻了。

即将殆尽的元神光晕中男子的脸却无比清晰起来,百多年前,他就在她的身下采集花瓣入酒,身旁总跟着一位温丽婉约的女子;百多年后,他在她的身下吟诗作对,身旁也总有一位女子相伴。前世与他不可相见,今生便幻了她的模样,对他回眸一笑。

身子投入酒中的那一刻,她分明感到有三颗泪珠绽在了眼角,一颗为她自己,相爱而不得;一颗为他,,被爱而不知;一颗为那舍了前尘往事,为她决然皈依佛门的男子,他眼中的色彩,她不是不懂。

怪只怪,她在他之前遇见他。

当她还是广寒宫里那株木犀时,她便认得了他,身身世世,千百转回,时刻被他砍伐,却甘之如饴。

他因追随嫦娥下界,她第二日也离了天庭,下界而来。

“你若成全我肉身完整,我必保你来世心愿达成。”正是修炼仙元的关键时刻,她从天上追随他至此,万不能因肉身被毁而前功尽弃,于是她便赌下咒。那女子的前世已够幸福,自己的感激只好来世再报。

吴刚,你还记得吗?

王府的朱砂封印沉沉地压下来,她却笑了。

梦中,木犀花开满了整座城,红得让人泫然。

尾记

二十一世纪的某一天,遍植木犀的那座城,有一件新闻轰动了整个文物并考古界。

古城王陵地宫里出土的六个梅花瓷瓶中盛满清冽的液体,瓷瓶盖上用朱砂写着“红枝酿”三字,专家组的工作人员小心将那液体倾出,用玻璃瓶盛装。

谁都没有注意,那酒液倾倒入杯时,激荡起了三层晶莹的酒花。

壹 骨枯之症

云溪是在医馆门外遇见胡亭寿。

她自栖霞山采药而归,不过是被倏然闪过的清影吸引,便看见倚靠在街角奄奄一息的胡亭寿。

俄而,胡亭寿醒来,更蹙紧了眉头。

他的病症他自己最为清楚,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严重了。

他得的是骨枯之症。

先是一处骨软如绵,后如滴墨入水,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这个病,我医不了,还是另请高明吧。”云溪治病向来量力而行。

胡亭寿早知道连家医馆虽有精良医术,却鲜接诊瞧病,只是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年纪轻轻竟也恃宠而骄,想起昏聩之时隐约见她喂了自己一颗丸药,必不是袖手旁观之人:“都说连家医馆馆主连白舒乃妙医国手,何不请他出来看看我到底有不有得救?”

说着,手中已多出数锭银子。

“你要见我爹?”云溪淡淡一笑,“如若还是他掌家,怕是你要进这医馆的门都难呢。”

连白舒为人随心所欲,脾气又怪,若非要人命的病,鲜有人敢来求他一个方子。

而偏偏,胡亭寿得的这病,就是要人命的一种。

所以为求连白舒一剂良药,他也不惜跋山涉水,千里迢迢而来。

“并非我不想让你见他,”云溪叹了一口气,“只是连我,也有许久未见到他了。”

自从母亲亡故之后,他便带了小童在西郊避世而居。

现在的连家医馆,是云溪掌家。

“请回吧,我爹不会出手的。”

“我看未必。”胡亭寿有备而来,双手奉上一枚玉人,看那模样,竟与云溪有六七分相似。

“娘亲?”云溪的视线再移不开,最后叹了口气,“你竟带了这东西上门,好吧,权且试试。”

贰 西郊避世处

日光似被揉碎了的金箔,只余微软一线,来路的尽头,紫竹成林。

这便是连白舒避世的住处。

胡亭寿曾一度猜测“神医”连白舒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想他精通医术,懂得养生之道,面若少年怕也是常事,然而到见面方知,他原早生了银发,皱纹遍生。

而身边,有一眉目清秀的小童,见着他轻轻一笑,奉上山泉泡的花茶,又退回连白舒身后。

连白舒似早料想到他的到来,并不言语,只盯着胡亭寿那双沾了赭黄泥印的丝履说:“你从云郡叠彩山而来,竟没有说服嘉陵医馆的龚大夫为你诊治么?”

叠彩山的黄泥是天下独有,而其山中的嘉陵医馆与连家医馆是共具盛名的杏林世家,但其馆主龚台灵脾气温顺,若有人求医,他必竭力医治,且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患童多人,世人赞他有侠风,早已将他与连白舒分了个高低。

“不瞒连大夫,我曾求治龚大夫,但龚大夫说这病已非他能力所及,又说您的医术比他高明,便指点我前来找您。”

这病初发时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竟如此严重,龚台灵只让他来找连白舒,又指点他连白舒脾气古怪,竟是瞧不上黄金白银,只对亡故的夫人恋恋不忘。

便忙不迭奉上那一尊手臂粗壮的玉像。

一颦一笑,都似足了连夫人。

“找我?他当年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欺世盗名之辈么?”连白舒看见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玉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却转瞬即逝,“回去吧,我不治。”

云溪在一旁不禁愕然,对于父亲与龚大夫之争早有耳闻,只道自二十年前众杏林世家遴选“神医”之后两人便交了恶,然而这比试的始末毫细却不得而知,但未料父亲竟拒绝那一尊玉像的报酬。

叁 玉石像

据说,天下偶尔能采得一种奇特的玉石,俱作雪白,若在人临终前放置一尊,那玉像能自动化成亡人生前的最后模样,且此玉只能化作亡人模样,若人在世,即使用尽十八般功夫雕刻,也不能成形。有人说它是黄泉之物,一因有人思念亡人,一因有人借其欲探知失去消息的亲友是否活在世上,而对其的采伐渐渐加重,不几年玉石灭迹,但这样的奇玉像,竟让胡亭寿得到一尊。

与连夫人生前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胡亭寿本以为靠着这样物件便能让与亡妻情深的连白舒出手,然而连白舒连他的脉象都没有看过就回绝了他,他苦笑了一声,兀自拿起那尊玉像就往回走。

“你竟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么?你这病郁积在骨子里是早早的事儿,我怕你没回到家就在途中归了西。”云溪见胡亭寿自拿了玉像要走,竟拦住了胡亭寿的去路,“我若是你,待也待在这死,让他好好为自己不救一条性命脸红!”

胡亭寿闻言不禁一怔,想不到云溪方才还赶着自己走,现在又帮起自己这个外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