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虐情后宫:皇上,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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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这是一个“婚礼局”,而袁府上下,都演了一出局中局。

“能否给我一支烟抽?”翠雯被莫启贤押进了后院的柴房,知道解释也是徒劳,索性大大方方地问他要烟抽,他怔了一下替她松绑,又将烟盒掏给她,烟盒上是个穿鲜红旗袍的女子,此刻因为她双手的颤抖而身影扭曲。

多少个无助的暗夜,只有这些烟伴她度过。

“他刚才或许是得到了消息,早被你们的人叫走了。”他知道那个小乞丐是帮派中负责传递消息的人,许是得到了什么风声,在双方动手之前将孙世嘉带离了危险。

“他是老头子的干儿子,亦是多次‘婚礼局’的主角。”她说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后,仔细看他,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顺着他的目光看窗外的情景,又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早已经和人谈笑着说事情办妥,我们向老爷小姐复命去吧。

她望着窗外那月亮叹了一口气——其实早在她刚进得府来听小易说那些石块是从尧山运来便存了怀疑:尧山是桂林最大的土山,哪里来的大块青石?分明是受了主人命令故意显出院子的神秘,要欺哄她。而后几次三番,包括老太太澄清,袁老爷比孙世嘉更急于卖出院子去往上海,她心里更加笃定是中了局中局,但她什么都没有告诉孙世嘉,皆因为她要的就是将他抓获,将南派一网打尽!

她看着莫启贤送给她的四叶草胸针上细致而紧密的花纹,直觉自己对他的爱就似这花纹般深深浅浅,连她自己也看不真切,她其实并没有欺骗他,她确实是因为家人遇难才至此境地,只是她父母及姐姐遇害的时间要更早些。

三年前,她回国便看见如斯惨状,而后有相熟的干探替她分析,说南派最有嫌疑,这个“婚礼局”便是如今日这般分毫不差,先是孙世嘉装作与她姐姐相爱,又说服父亲将生意搬往上海,趁财物搬往上海之时做了手脚,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是那样心狠手辣,钱财要了不说,还杀人灭口,但猜测归猜测,始终没有证据将凶手绳之于法。她见法律无效,便行险招,费了不少周章打进了南派。

偏偏这么巧,她的首个任务便是在袁家银楼调包几件贵重首饰,莫启贤既然深谙江湖骗术,必也不会看错,只是他却没有追究她,而后她与他一同去挑选首饰时她以为她被他察觉了身份,所以早早让人埋伏在街角,只要一个眼色,他便会被人解决,然而他却说出那样的话来,所以她才勾手拉他——那是表示此事与他无关,行动取消的暗语,哪里想到因此而在他这老江湖眼里暴露了身份。

于是她遇见小乞丐连同零钱与写有消息的纸条一同丢进破碗,他更加笃定她是在给南派通风报信时,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送了那枚胸针给她让她尽早收手。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她早将一切通告给自己相熟的那位干探,那位干探也早布置好了人力,只要南派动手,最后的结果仍然是被一网打尽。

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袁府小姐如此机警,早早地安排了另外一批人,如果三年前长姊结婚时也能看清楚孙世嘉的面孔,那该多好。

那么她也不必在过后的日子孤苦无助之时靠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烟渐渐熄灭,翠雯衔着烟蒂,爬上桌,换上那枚独眼猫的胸针,从天窗挤了出去,落脚时她惊讶发现早先爬这个天窗出去时胸针往往会卡在格隙里,但这次却没有任何障碍,只有点灰尘蹭在衣襟上。

莫非是因为近日侍寝不安而身形瘦削?还是逃生的本能让自己的身手如此敏捷?她来不及细想,又嫌旗袍绊脚,哗啦一下将旗袍的下半截撕开,再不停留。

“启贤,你去把后面的厢房打扫干净,给云先生住着。”

全省闻名的干探云一白下榻袁府,袁老爷极尽款待,莫启贤知道他与小姐相熟,是准姑爷无疑,嘴角勾笑,领了他往后厢去。

许久没有人来,这后院也蒙了尘,莫启贤晃眼瞧见一团白影闪过,知道那是老太太前几日不见了的猫,便追了过去。

却见那猫钻进了柴房,又活脱从天窗跳了下来,落在草丛中,嘴里似衔了件什么东西,晶莹发亮。

他抱起那只慵懒的猫,只见它嘴一张,那东西落在手心,赫然是一枚胸针,右眼处缺了一颗宝石。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有风来,有猫在他怀中磨蹭,却唯独没有她。

他知道这胸针其实是南帮的标识,帮派人员众多,械斗或行动时便是靠身上标识来识别对方是敌是友,而这枚独眼猫胸针,是南帮所有。

亦是南帮弟子落难时向同门寻求帮助的信物。

他曾看过西方杂志,知道四叶草代表幸福,所以才亲自从银楼里选了一枚西洋式的胸针给她,希望她能收手过崭新的生活,哪里想到小姐动手那么快,还未及给她机会选择就揭穿了真相。

而后“婚礼局”告破,孙世嘉被捕获时将真相全部告诉他,他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她,紧接着听到孙世嘉幸灾乐祸的笑,说她也逃不过一死,原来翠雯当时为了进袁府,与本接受此任务的帮内姐妹交换了任务,却不想突生变故,害得姐妹惨死,交换任务本已触犯了帮规,又加上那接头之人恰是死去女子的兄长,若她戴着胸针去接头,于公于私都逃不过一死。

而如今他却发现她并没有戴这枚胸针——那么她会不会逃过此劫?

“别灰心啊!”云一白在他身后笑起来,“不到最后,谁知道结局到底是什么?她那样的倔强的女子,不是肯为谁屈降的。但若遇上了命中的克星,即使是死,也是会回来找的。”

莫启贤恍恍惚惚间看见有个穿了云锦旗袍的女子走近前来,像极了那日小易将她带到跟前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模样,猛地甩了甩脑袋以作清醒——而景象却没有消失。

她,是她!翠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旗袍合身体贴,而胸前,是那枚四叶草的胸针。

“我没有死。”

当日她确实是佩戴了那枚独眼猫胸针爬出柴房,但中途她又折转回来,换下他亲手送给她的胸针,心满意足地爬出窗去。

要死要活,她向来问自己,不靠别人。

况且她也从来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付于自己的仇家。

她跳下去,惯性弓腰的时候看见有人藏于树后怔怔地看着自己,对于天窗为何比往时大的猜测便有了答案——是启贤在房子修葺的时候叫人把那扇天窗开得更大些。

——他是早就知道了一切,连同袁府老爷、小姐也知道的她的骗子身份,但也早预料到她被揭穿后的下场,所以早给她铺好了出路,也为了不让她知道他实则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便宁肯她恨他,误会他。

而她,亦成全他的牺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拍了拍膝上的灰,又敏捷地跳下墙头。

便遇上云一白。

“云大哥便是我相熟的那位干探,我知道你一定会留在这儿等我,便与他一道来了桂林。”

莫启贤在强烈的日光下有些发懵,看见眼前的人慢慢走近身来,只觉周遭光亮大盛,而来时日子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