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莲正要曹氏把玉如意收起藏好,屋顶上忽有人说“玉如意果然在此”,郭玉波和郭玉涛闻声追出,只见其人轻功超妙,步履如飞,已在数百步外,闪得两闪,便被绿树遮蔽。原来在金碧莲和曹氏说话时,已有人在屋顶窥探,临走发话,意思是“我已看到了,你可赖不掉了!”
曹氏老于江湖,玉如意就在手头,自然不会离座追人。金碧莲和王人英心知追不上来人,追也是白追,是以端坐不动。郭继斌和张兰苹处事本极把稳,初到郭家庄,尚不知深淺,韬光养晦都来不及,更不愿显山露水的了。曹氏亲自把玉如意包起,听郭玉波说只见到来人的背影,已是在百步以外,没看清面目,问金碧莲:“既然已经走漏了消息,抢夺玉如意的人不久便至,以金女侠之见,如何对付抢夺玉如意的江湖人物?”
金碧莲故意说道:“既然老太太说了,江湖人物来纠缠不清时,一杖把玉如意敲碎,叫他们绝了念头。不过,最好是当着江湖人物的面敲碎,免得他们不相信。依我看,不妨写一个告白贴到河阳镇上,说是五天后在郭家庄了断玉如意事,免得这些江湖好汉日夜前来骚扰。”金碧莲说五天后,是有意多等几天,她怕言成霖和孟姣姣来不及赶来。
曹氏若有所思,又点了点头,叫郭玉波处置。看看已过午时,又吩咐了一声传饭,抱着玉如意回房去了。
饭后,金碧莲和王人英约了郭继斌和张兰苹商量,王友苹说道:“老太太会把玉如意敲碎?她舍得吗?我看靠不住,肯定有诈!”
金碧莲看看郭继斌和张兰苹,笑道:“友苹的话不错,老太太弄个什么伎俩也说不定,我们只站高岸看失火,先图身上干净。最好笑的是赵青云,好端端的把一个青云山庄烧了,巴巴的把玉如意带来郭家庄,谁知玉如意被老太太拿去,老太太是师娘,他还能要回去吗?”
张兰苹说道:“郭玉波郭玉涛两人如何我不敢说,从老太太的眼色看,对我们仍不大放心,耽心我们出手抢夺玉如意,对我们又十分忌惮,怕对我们不利。若是明刀明枪的斗,我们不会怕她,莫要中了她的暗算。”
王人英说道:“兰苹这话有理,我们得提防着点!”
郭继斌说道:“若是嘉木扬喇勒智和摩尼什都来,我们可不是对手,不知我恩师和师母能不能赶来!”
金碧莲说道:“人英白天去河阳镇等言大哥和大师姐,晚上回郭家庄,虽不想把玉如意偷来,探个消息什么的,还要劳你驾!”
王人英笑道:“我们住在龙潭虎穴之中,还真大意不得!”
张兰苹说道:“郭家庄成了是非之地,依着我还是早点离开为是。只怕在老太太眼里,我们前来郭家庄,也不安好心呢!”
金碧莲说道:“兰苹说得有理,下午我和郭玉波把话挑明,还住到河阳镇去!”
下午郭玉涛去河阳镇贴了告白,说明五天后在郭家庄了断玉如意,郭玉波却是一直陪着金碧莲几人说说闲话,在庄上到处走走,偶然也问及江湖中事,金碧莲一一作答。又问郭继斌救文天祥的经过,郭继斌也按实说了。回到房间,金碧莲说道:“这一段时间不见嘉木扬喇勒智的影踪,定会赶来凑热闹。另外蒙古还有一个利害人物,名叫摩尼什,也会带着人来,未来几天还真不太平呢!”
郭玉波听了,暗暗心惊,觉得师兄赵青云把玉如意带来郭家庄大是不该!为今之计,或把玉如意献出,或把玉如意击碎,否则后患无穷。金碧莲又说:“赵青云烧了青云山庄来投郭家庄,未必是送玉如意给师娘的,你娘把玉如意收了,赵青云作何想?”
郭玉波听了,也觉师兄未必有此好心。又一想,玉如意保不保得住还不知道,若保得住玉如意,自然不会少了他的好处,还能作何想?
王人英笑道:“我看老太太颇喜欢玉如意,未必舍得一杖敲碎,虽说是五天后了断,这两天未必没有人来庄窥探,甚至明抢暗夺。设若玉如意失去,我们便成了嫌疑之人。多谢贵庄盛情款待,我们还去河阳镇住宿。”
郭玉波说道:“你们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如何反成了嫌疑之人?决无此理!不瞒诸位,敝庄还有仰仗之处,不可言走!若是敝庄招待不周,在下给各位赔礼!”
金碧莲笑道:“你把我们当贵客,老太太和赵青云未必还把我们当贵客,我们倒是走了干净。你既然说还有用我们之处,我们就暂住一夜,明天离庄便是。”
郭玉波把金碧莲的话对曹氏和郭玉涛说了,曹氏冷笑一声,说道:“你没听他们说吗?玉如意本来说是他们的,他们不会乘机取走,说给谁也不会相信!”
郭玉涛说道:“金碧莲是侠义道上人,二十多年前曾去和林行剌蒙古国皇帝窝阔台,她不会打诳语,要夺玉如意,也只会是明刀明枪的斗。况且,今天要不是金碧莲,毕承祖能善甘罢休吗?”
曹氏说道:“毕承祖怎么啦?他今天走了,还有后患,反不如打上一架,把他打服,或把他杀了,一劳永逸!你们不必多说,我自有主意,今晚你们就住在我房间,房里的灯不要熄,若有人进庄,不入房间不动手!”
郭玉波问:“要叫赵师兄帮吗?”
曹氏说道:“除了你们两人,我是谁也不信,连赵青云也不可信。要他离玉如意远点。”
郭玉涛说道:“这个不妥吧?玉如意是师兄从嘉木扬喇勒智手中抢了来的,是师兄的东西。”
曹氏说道:“是我请他来郭家庄的?进了郭家庄,这玉如意便是我的!”
听娘这样说话,郭玉波和郭玉涛无以言答,心里暗暗觉着有些不妥。
这天夜里,星月在天,本不利夜行人活动,但郭家庄绿树葱笼,又易于隐蔽。自晚饭之后,金碧莲、王人英、王友苹和郭继斌、张兰苹便没有走出房门。郭继斌和张兰苹早早的熄了灯,各自打坐运功。金碧莲先叫王友苹和张燕红好好安息,夜里不要走出房门,自己和王人英说了阵闲话,一更刚敲过,王人英说道:“我出去看看动静!”说毕,从穸中一跃而出,如同一篷青烟,消失在夜色中。
因为白天已跟着郭玉波在庄中打了个转,房屋方位都已记住。他先闪到赵青云住处,见房里亮着灯,便在穸外暗处隐了身形,凝神屏息,察看赵青云的动静。因为天热,门穸都是开着的,赵青云和赵守拙还没有安息,一盞灯亮着,两人赤着大膊,只穿了条裤衩,两柄滚龙刀便放在桌上。只见赵青云一口气吹熄了灯,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为父拼着性命得来玉如意,本是极机密的事,江湖上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才到郭家庄,江湖人物就都跟来了?今天来庄的金碧莲,她又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明指我把玉如意带到郭家庄来了,我不承认都不行!如今给师娘要去,依她的脾气,还会还给我吗?”
赵守拙说道:“现在玉如意已从暗处到了明处,再藏也藏不住了。不是五天后了断吗?我们在了断前取走如何?”
赵青云说道:“我的武功与郭家兄弟在伯仲间,比起师娘还要差一截,要想从师娘手中取走玉如意,只怕不大可能。”
赵守拙说道:“爹不是还有蒙汗药吗?那个大和尚都着了道,老太太和两个师叔也不会提防我们的。”
赵青云说道:“这是最后一著,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不行,即便玉如意到手,也带不出郭家庄。我看师娘也不会舍得把玉如意击碎,她这是说给我们和金碧莲她们听的。我倒要看看师娘有什么办法能把江湖人物哄走!”
赵守拙说道:“若只是对付老太太和两位师叔,还容易下手,金碧莲这一行人住在郭家庄,也不知安什么心,说不想得玉如意,那是骗人的鬼话。他们武功不弱,只怕对我们不利。”
赵青云说道:“不错!他们与郭家兄弟是旧识,他们不走,我们便不好做手脚!”
赵守拙说道:“爹还带得有蚀骨消功散吗?我在他们的早餐里下了,再一一结果,在老太太面前,只说他们是来郭家庄卧底的,不仅要抢夺玉如意,还要对郭家庄不利,这才下手除去的。老太太一定不会怪罪!”
赵青云说道:“老太太不会怪罪,郭家兄弟可要不依,翻了脸便不好办。”
赵守拙说道:“两个师叔要翻脸,那就一起除掉!”
王人英听到这里,大热的天,竟出了一身冷汗。和他们无怨无仇,还要加以暗算,甚至连师叔都要暗算,可见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若不是先听到了他们的打算,明天岂非把命丢在郭家庄?他想,机密已经听到,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再去老太太的房中看看动静。刚想动身,忽然听到一种极细微的声音,比之风动树叶的声音还要细微,又仿佛只响了一个瞬间,再要捕捉,已经消失。王人英知道,这是夜行人快速行走时衣襟带风的声音。王人英心想,果然来人了!他是老江湖了,知道来人必在附近窥探,便暂不现身,目力和听力发挥到了极致,搜寻来人的身形。稍顷,在树的黑影里,有个极淡的人影一闪,随即向着曹氏的房间奔去。看这人的轻功身法,算得上是一流,但比之王人英,却还有所不如。
王人英从另一个方向直趋曹氏房间,这是为了提防夜行人来了两个以上,跟踪第一个时,会被第二个发现。靠近曹氏房间运足目力四处打量,果然看见东西房顶之上,各伏着一人。王人英忽然想和这两个夜行人开个玩笑,也是艺高人胆大,他提了一口气,如一阵清风,从这两个夜行人身边掠过,还在他们的脸上摸了一下。王人英看得分明,来者他都认识,竟是廖东泰和葛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