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姣姣和唐文勇、周吉谈话时,店内已散散落落的坐下了好些人。这些人有的自顾自嗑瓜子,有的假装打瞌睡,也有装着说闲话的。唐文勇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冲着自己和孟姣姣来的。前面说的话倒不妨被人听去,至于何事来江州,就不便让这些人听去了。他打了个哈哈,说道:“说了一会话,我竟口渴了!小二,来壶茶!”
唐文勇不直接回答孟姣姣的问话,孟姣姣心里有数,说道:“不错,我也口渴了。小二,给我房间里送壶茶,我可不耐烦坐在这大堂里喝茶!”
孟姣姣和孟娟娟、鲁直回到房间不久,唐文勇和周吉走了进来。唐文勇和周吉向孟小姐打拱行礼,孟姣姣说道:“两位请坐,言公子把你们当朋友,我们可就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不用忌讳。——你们来江州究竟为着什么事?”
唐文勇说道:“言公子说,他来江州是要见飞凤阁主。”
孟姣姣“喔”了一声,问道:“言公子说过是因什么事见我师父吗?”
唐文勇说道:“多半是为了羊脂玉如意。”
孟姣姣又问:“你说是绿柳山庄的羊脂玉如意?不是被我师父送交临安宫中了吗?”这句话一出口,孟姣姣便觉有点不类。自己师父的事问外人?略一转念,便知其中必有缘故。遂问:“莫非你们也为羊脂玉如意而来?”
唐文勇说道:“凭我们这点功夫,也敢打羊脂玉如意的主意?言公子要来,我们是跟着看热闹的。”
周吉说道:“江湖传言,说羊脂玉如意真品并未送进皇宫,而是半道被令师掉包了。还传言羊脂玉如意不只是玉质上乘价值连城,对练功人有特别的好处。据黄河三鬼说,嘉木扬喇勒智和西门英、西门豪也都来江州了。”
孟姣姣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嘉木扬喇勒智和西门英、西门豪都来了,毕天祥和郭玉波、郭玉涛都来了,只怕江湖上叫得响字号的都来了,就我不知所为何事!又想,莫非师父来信说有要事要我来江州,便是为的这事?连日来许多眼线盯着自己,便是想从自己的行踪判断师父的行踪?现在经唐文勇和周吉一说,这些疑问又都一一迎刃而解了。但江湖上群英毕集,飞凤阁从此不得安宁决非好事,此时她真恨不得立刻飞到师父面前问个究竟,又想既然言公子要来,并且是找师父有事,且等言公子到了再同去飞凤阁吧!
孟姣姣得知言成霖要来江州、并打算同言成霖同去飞凤阁时,言成霖已到了客栈门外。同来的不仅有李铁头,还有石方明和史如玉。言成霖遇到石方明和史如玉时,石方明和史如玉正和沙昆、赖仁两人打架。
这是在江州城西一个名叫十里铺的地方,官道旁边的茅寮中。
石方明和史如玉在孟津没有寻到言成霖,便一直在汴洛地区打听言成霖的消息,直到听说羊脂玉如意现在飞凤阁主手里,江湖人士纷纷奔赴江州时,两人商量,这可是武林中的大事,爷爷史百禄和师父钟荣必定是会去的。若是言成霖没事,一定也会去凑热闹,于是便决定去江州看看。一路上全也安然无事,过了江,眼见江州城廓在望,又见官道旁边的茅寮也还清爽,客人不多,便想喝口茶后再进城。谁知一盞茶未喝完,沙昆和赖仁走进茅寮。
沙昆和赖仁没有和师父西门英、西门豪做一处走,一来西门英和西门豪和嘉木扬喇勒智同行,加上两个徒弟,不免人多易惹人注意。二来沙昆和赖仁也想单独行动,好少些束缚。赶巧不巧,恰恰在这里遇到石方明和史如玉。
沙昆和赖仁在石方明和史如玉的旁边桌上坐下,沙昆冲石方明和史如玉笑道:“哟,是二位啊?少见少见!”
赖仁接着说道:“史姑娘,和姓石的小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过来陪我们喝茶!”
史如玉陡的站了起来,就要发作,石方明劝道:“别听他们胡说,只当是狗叫!”
沙昆又笑道:“这倒奇了,我们在和人说话,怎么狗能听得懂?”
赖仁说道:“可能是和人在一起久了,沾了点人气,也可能这狗成精作怪了,听得懂人的话了。”
沙昆说道:“史姑娘,和一只成精作怪的狗在一起可没意思,快过来坐!”
史如玉一向被爷爷史百禄娇贵惯了,心高气傲,如何听得下这般语言?“呛”的拔出剑来,指着沙昆、赖仁骂道:“本姑娘今天就把你两只成精作怪的狗爪子割下来!”说毕向沙昆进步出招。
石方明便是心气最平和脾气最好也忍不下去了,也紧跟着拔剑向赖仁剌去。沙昆一脚踢开桌子,和史如玉斗了起来,嘴里还说道:“史姑娘别生气,我可不是说你。不过你若和狗在一起久了,沾了点狗气,这可就糟糕了!”
史如玉听了越发生气,展开身法,手中剑一招紧似一招。石方明却仍是心平气和,使出剑来中规中矩。
史如玉一招便被孟姣姣夺去手中剑,因为孟姣姣的武功还在史百禄之上。其实,史如玉的武功在小一辈人中也算是好的了。因为被沙昆激怒,不免心浮气躁,沙昆一对肉掌对史如玉的长剑,才能有攻有守,势均力敌。肉掌对敌,自然靠近身肉搏取胜。沙昆贴近史如玉,掌击指戳,外带扭关节,火龙掌也有三、四成火候,掌风热中带腥,闻而生厌。沙昆边打,嘴里还说着风话:“史姑娘胸口是什么东西?比我胸口高出许多?是两只小兔子吗?待我来摸摸看!”说毕伸手作势去摸,史如玉自然不会让他近身,手中剑一招斜阳一抹,割沙昆手腕。沙昆连忙缩手,嘴里喊道:“啊呀,没摸着!”
赖仁与石方明对敌,也是有攻有守,一时分不出高低。恰在这时,言成霖和李铁头到了。
言成霖并没有走近史如玉她们的战圈,他一看四个人都认识,在离开茅寮三十步左右停步不走,就着树荫观看。而史如玉、石方明和沙昆、赖仁四人忙着打架,没注意到官道上有没有人来。
言成霖看了几招,见沙昆招式过于轻薄下流,问李铁头:“想打架吗?”
李铁头说道:“想啊,只是没有人和我打架!”
言成霖说道:“去把那个小姑娘换下来。和她打架的叫沙昆,掌心红红的,练的是火龙掌,别被他打着了。”
李铁头说道:“理会得,我若打不过他,你可要帮我!”
李铁头提着双鎚,跑过去冲着沙昆喝道:“欺侮小姑娘,好不要脸!吃我一鎚!”又对史如玉说道:“哥哥的妹妹,站一边看着我打!”
桐柏三英遇到黄河三鬼,功夫有所不如,其实也很看得过去。李铁头对着沙昆一连几鎚,沙昆闪躲趋避,竟连退了好几步。知道李铁头是个浑人,有理说不清,只得埋头闷打。史如玉听李铁头招呼她“哥哥的妹妹”,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人家是帮她,嘴里不说什么,暂且退出战圈作壁上观。既然观战,便有暇打量四周,见三十步外有一人站着观看,细一看,竟是言成霖。她喜出望外,不自禁向言成霖跑过去,嘴里叫道:“是言大哥啊,总于看到你了!言大哥,快帮我把这两人的狗爪子割下来!”
沙昆和赖仁听史如玉一喊,见言成霖正向茅寮走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嘴里说道:“他们来帮手了,快跑!”
石方明见赖仁罢战,并不缠斗,反向后退了一步。李铁头却喊道:“别跑,我还没打过瘾呢!”
言成霖先向史如玉拱手说道:“史姑娘好!”
史如玉还礼不迭,连说“好好好”,言成霖又和石方明互相施礼问好,史如玉急问言成霖:“言大哥,你见着孟姐姐了吗?”
言成霖说道:“还没有。”
石方明对史如玉说道:“有话慢慢说,不必急在一时。”遂又喊:“店家,上茶!”
史如玉此刻的心思是复杂的。他心里喜欢言成霖,但见面时看得出,言成霖对她如同对石方明,虽透着高兴,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久别重逢的惊喜。再者,因为自己鲁莽误了孟姣姣的救援时间而导致言成霖受伤失踪,使她心中永远的痛。更何况她已知孟姣姣和言成霖的交情远在她之上?不过她人还算豁达,心里也还撇得开。她对言成霖说道:“言大哥,孟小姐为了救援你,从襄阳赶到孟津,在孟津住了半个月没等到你,刚想离开孟津回襄阳,走到离孟津十几里的陈家边,又赶回了孟津,到孟津县衙时,只见言洪山已死,公子你不知去向。妹子不懂事,在陈家边硬要和孟姐姐试招,耽误了时间。若是早到一步……言大哥,你怨我吗?”
孟姣姣驰援孟津和言洪山的死信,言成霖都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问了一句:“言洪山死了吗?”
石方明说道:“确是死了,是我们安葬的。”
言洪山的死,言成霖是难过的,言洪山可以说是他的唯一的忠实臣民。史如玉的话却也是率直的,大有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的内疚和悔恨。他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也怨不得你。”
史如玉说道:“这么说言大哥原谅我了吗?”
言成霖说道:“本不是你的错,或者说你并不是有意为之,我本来就没有怪你!”
石方明说道:“言大哥说得是,史姑娘也不必再自责了!这里荒村野店,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不如先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想吃吗?去浔阳楼便是。”
史如玉说道:“我听爷爷说过,江州最好的客栈叫高昇,最有名的酒楼是浔阳楼,我们这就走吧!”
不消半个时辰,言成霖一行人到了高昇客栈,言成霖招呼一声:“店家,还有上房吗?”
言成霖的语声并不特别响,但传到孟姣姣的房间,鼓动了孟姣姣的耳膜,摇动了她的心旌。“是言公子的声音!”她步出房间,站在廊上,便看到客栈大堂里站着位身着阑衫、神清气朗、飘然出尘的青年公子,他,不是言成霖是谁?孟姣姣随即走进大堂,边走边说道:“言公子,真的是你来了?我不是做梦吧?”跟在孟姣姣身后的孟娟娟、鲁直、唐文勇、周吉齐向言公子行礼,说:“言公子好!”
言成霖想不到在客栈遇见孟姣姣,也是惊喜交加。他向孟姣姣深深施礼,说道:“孟小姐好!多谢孟小姐千里驰援,言某戝躯,何足挂怀!”接着向孟娟娟、鲁直、唐文勇、周吉一一抱拳问好。石方明也向孟姣姣、孟娟娟、鲁直抱拳问好,向唐文勇、周吉道声“久仰。”
孟姣姣见史如玉和言成霖走在一起,先是一怔,听言成霖如此说,知道自己从襄阳赶到孟津救援的事史如玉已告诉了言成霖,刚要还礼客气两句,史如玉却跑到孟姣姣面前,拉着孟姣姣的手说道:“孟姐姐,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言大哥可是我找到的!”
孟姣姣见史如玉满脸喜气中透着天真,不觉笑道:“是的,言公子是如玉妺妺找到的!”
言成霖向唐文勇、周吉拱手问道:“见着家师了吗?”
唐文勇说道:“见着了,不过,真人说我们是给他送毒药去了。”
李铁头说道:“唐大哥周二哥,你们怎么可以给言大哥的师父送毒药去?言大哥不是请你们送银子去的吗?”
周吉笑道:“真人是把金银当毒药了,知非道人倒是很感念言公子的。因我们的盘缠也很充裕,言公子的十两金子之外,另送了三百两银子。知非道人说,房舍可以修葺了,还打算给言公子修一间精舍,去华阳观时好住。”
言成霖说道:“我师父说的不错,我真是送毒药去了,此举大违修道人本意。”
唐文勇说道:“这是做徒弟的心意,也是人之常情,公子不必作如此想。”因想大堂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所,言成霖来江州见飞凤阁主,定有要事,有些话只怕只能和孟姣姣说,于是说道:“各位听我一言,言公子和孟小姐尚有要事商量,大家不妨先把住处安好,再去浔阳楼喝酒如何?这个东就由我作了!”
孟姣姣对言成霖说道:“言公子请来我房间说话。”
言成霖应了声“是”,随孟姣姣走进房间,又向孟姣姣、孟娟娟和鲁直深深打拱道谢。孟娟娟说道:“瞧你道谢倒也真心,不枉了我们从襄阳赶到孟津帮你。往后若是小姐有事,你可也要千里万里的赶去帮忙。“
言成霖说道:“那是自然。便是娟娟姐姐有事,我也会千里万里的赶去帮忙。”
孟娟娟说道:“我又有什么事了,要你帮忙?”
孟姣姣一笑,说道:“说不定以后有事呢?”遂取过玉龙剑,双手捧给言成霖,说:“这是公子的剑,孟津县衙地上取回的,现在交给公子。”
言成霖双手接过玉龙剑,又捧还给孟姣姣,说:“多谢小姐给我取回玉龙剑,我把此剑送给小姐,不知可肯收下?”
不等孟姣姣接剑,孟娟娟一把取过,说道:“有什么不肯?当然肯了!”其实孟娟娟见言成霖送给史如玉幺凤剑,心里不无介介。玉龙剑是言成霖的佩剑,比之幺凤剑又有不同,是以怕孟姣姣迟疑,从旁一把接过。
孟姣姣说道:“多谢公子赠剑。”停了一停,又问言成霖:“言公子来江州也是为了羊脂玉如意吗?”
言成霖说道:“家师要我见令师,是要我代向令师传授羊脂玉如意的用法,却不知江湖中人涌向江州,只怕此事尚费周折。”
孟娟娟问道:“羊脂玉如意的用法?可以告诉我们吗?”
言成霖用手指指穸外和房顶,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得见过令师之后。”
孟姣姣说道:“言公子说的是,我们明天就去飞凤阁。”
此时房门外唐文勇说道:“请言公子孟小姐浔阳楼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