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大豁子打架,金碧莲倒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却也知道不好收场。如果拔出短剑使出师传剑法,固然不至落败,但要分出胜负,必定要伤人。尤其是刘大豁子的五个下人一拥齐上,不轻不重的嘴巴他们受得了。当然还有一个一走了之,料想刘大豁子追不上她。但这样一来麻烦就留给了朱坤大家,甚至于给朱家惹祸。谁知和刘大豁子的架还没开打,却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走前面的正是蒙古国郡主巴玛尔,走后面的自然是乌斯曼了。金碧莲心里一惊,面上却向巴玛尔嘻嘻笑道:“原来是巴玛尔姐姐来了,请坐。”边说边把自己坐的椅子让给巴玛尔。随即又对乌斯曼说道:“乌斯曼大嬸,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不等巴玛尔和乌斯曼开口,又对刘大豁子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蒙古国的郡主巴玛尔姐姐,巴玛尔姐姐的师父乌斯曼大嬸,你好大的胆子,见了郡主还不下跪叩头!”
金碧莲在这朱家镇见到巴玛尔和乌斯曼固然十分意外,其实巴玛尔和乌斯曼是离开襄阳路经朱家镇。自从青云山庄孟姣姣被救,巴玛尔便和乌斯曼回到襄阳。襄阳城上战云密布,巴玛尔是知道的。既然襄阳城前途未卜,她的爹爹还在四川,她便想回到爹爹军中。因为路途遥远,仍由乌斯曼陪着,也算是护送。出襄阳西去必经朱家镇,巴玛尔因见有人家办喜事,也就和乌斯曼看起了热闹。又见小碧莲神气活现打起了抱不平,有心要和她玩玩。眼见着金碧莲要和刘大豁子动手了,便现身走了进来。
刘大豁子一下子不知自己是到了云里雾里还是梦里,原本是他刘大驰骋威风的领地忽然来了不相干的人,眼前这小丫头的来历先不说,师父的仇人竟成了她的仆人,忽然又来了蒙古国的郡主!信还是不信?男子汉大丈夫,这头这么容易叩吗?在这一愣怔间,王人英向金碧莲一靠,手中一物已到了金碧莲的手里。此时乌斯曼笑嘻嘻的说了句:“你这小嘴倒甜!”巴玛尔没理睬刘大豁子,在金碧莲让开的椅子上坐下,两只眼睛冷冷的盯着金碧莲。金碧莲一握手中之物,知道是一块玉佩,随即有了主意。她拿了出来,先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对巴玛尔说道:“我今天拾到一样东西,上面的字我不识,不知是谁的,值不值钱,姐姐你给我看看。”说毕把玉佩递给了巴玛尔。巴玛尔一看竟是自己的玉佩,再一摸身上,果然已不在原处。这玉佩本是蒙古宫中之物,是她出生后由皇帝赐给她的,上面用蒙文刻着她的名字。对她来说,这也是很要紧的物件。她暗暗称奇:我用金线和着绒绳穿着系在身上的,如何会掉了?恰好又被这小丫头拾到了?再看系在玉佩上的金线,并没有扯断,反倒是衣服上的扣子松了,越发感到奇怪。她说:“这玉佩是我的!”
金碧莲笑说道:“既然是姐姐的东西,自然得还给姐姐,请姐姐收好!”
巴玛尔见她一口一个姐姐,一张小嘴真是甜到家了。这玉佩果然是自己掉了,被她拾到又还了,这也是件高兴的事。再说,原本和她也没什么芥蒂,今天是看她横得可以,有心和她闹着玩的,并没打算怎样她。这时说道:“我原本想在你这小脸上留五个手指印的,见你这般乖巧,我倒舍不得打了。你这小丫头,不好好待在临安,到这里来干什么?”
金碧莲故作神秘,一张小嘴凑近巴玛尔,说道:“为了玉如意!”
“玉如意”三字犹如惊雷一震,巴玛尔吃惊又奇怪。她和乌斯曼与嘉木扬喇勒智到过洞庭西山,知道玉如意不只为嘉木扬喇勒智一心所得,也是众江湖人物梦魅以求的宝物,尽管她本人并不想染指,此时从这个小机灵的嘴中仿佛不经意间说出,也感到意外。她怀疑自己没有听清,立时追问:“你说什么?”
金碧莲有意无意的买了个关子,没有回答巴玛尔的追问,却“哎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我饿了!家主的喜酒还不开席吗?莫非嫌我送的礼少了?”
金碧莲说这话可就冤枉了朱坤大了。朱坤大家的喜宴设在屋里,此时已过午时,亲戚早已到齐入座,只等着上菜开席。因为刘大豁子还在院子里没走,也就是金碧莲还没有把事情摆平,朱坤大便不敢开席。金碧莲这一叫饿,朱坤大连忙一叠声叫开席,自己却跑到金碧莲身边,看看巴玛尔、乌斯曼,又看看刘大豁子,不知如何开口邀请。
金碧莲对王人英说道:“人英哥,我那仆人老唐和刘大豁子的师父什么黄河三鬼的不知打得怎么样了,你去看看。人家是私仇,你别管闲事,看看就来,别耽误了吃喜酒!”
王人英应了一声,出门去了。金碧莲的话提醒了刘大豁子,他这才想起该看看师父的,说不定要紧时还能帮上忙。刘大豁子想走,金碧莲叫住了他,说道:“刘大你别走,欠我的钱快快还我,到此时该有五千两了,想一走了之赖帐吗?”
刘大豁子说道:“谁欠你钱了?”
金碧莲跟着学说了一句:“谁欠你钱了?”
刘大豁子说道:“不欠就是不欠!”
金碧莲说道:“你现在说朱坤大不欠你钱已经晚了!”她转而对巴玛尔说道:“郡主姐姐你给评评理,今天这家的新郎倌朱根才结婚,新娘子已抬到半路,这刘大却说朱根才的爷爷借了他十两银子,利滚利得还一千两,立等着要还清。说了,还不起便要把新娘子给抬到他家去。俗话说私凭文书官凭印,他又拿不出借条,有这样讹人的吗?郡主姐姐你发个话,叫人把他投到襄阳大牢里,关他十年八年如何?”
巴玛尔听说刘大豁子如此讹人,十分恼怒,说道:“他不是人,是畜牲!关大牢倒抬举他了,应该和畜牲关在一起!”
刘大豁子一听,知道她们已走了一路,巴玛尔骂得又很难听,当时便被激怒了。他吩咐手下人:“都抄傢伙,什么郡主,我看是几个骗子!给我着力打,打死了挖个坑埋掉!”说毕一拳向巴玛尔面门打来。五个下人也手拿棍棒向乌斯曼和金碧莲头顶砸下。乌斯曼冷笑一声:“找死!”一扬手,飞针发出,刘大豁子只觉两眼一痛,便什么都看不见了。五个下人,也同时瞎了四个。乌斯曼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冲撞起郡主来了!我是不想你们的狗血污了主人家的地,暂且把你们的脑袋寄在颈子上!快滚回去!全家老小一齐跪在门口,待我这里吃过喜酒再去割你们的脑袋!”
五个下人,乌斯曼只伤了四个,对那个落在后面不大起劲的下人手下留情了,也是要他把这几个瞎了眼的带回去的意思。
刘大豁子白赔了一双眼睛和下人一起走了,站门口看热闹的人也散了,朱坤大几个胆大一点的亲戚本在院子里看热闹,现在也回席上喝酒了,只朱坤大站在金碧莲身边听指派。金碧莲说道:“这院子里很宽畅,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老家主,我们就在院子里吃饭了!”
朱坤大回了声“是”,忙命人把桌椅整好,随即菜肴端了上了。金碧莲让巴玛尔坐上座,乌斯曼对面,自己打横坐了。巴玛尔甫一坐下,问金碧莲:“你到这里为的是玉如意?”
金碧莲“嗯”了一声,却又说道:“我人英哥怎地还没回来!”
金碧莲话刚出口,王人英在门外答道:“恰好赶回来了!”
王人英倒是听了金碧莲的话,唐文勇和葛龙是私仇,不要掺和,以免惹是非上身。但他找到唐文勇和葛龙时,虽然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却还未到你死我活的时候,王人英隐身一旁,打算看到结果。
原本葛龙的武功比唐文勇要高出一筹,唐文勇不是葛龙的对手,是以被葛龙削掉一只右耳。但唐文勇自从研习铁笔秘图,功夫大有长进。他的判官笔原本长二尺八寸,现在改到一尺八寸。所谓一寸短,一寸险,与葛龙打斗,那是拼命,他一心要置葛龙于死地,并不打算自己能全身而退。判官笔以点、挑、剌、戳伤敌,主要是打敌人的穴道,都是近身缠斗的小巧功夫。而葛龙原本就凶狠阴辣,唐文勇一现身,便知今天有一场生死之战。他的双刀也只两尺出头,主要靠剌、戳、截伤敌,也是小巧绵软近身缠斗,两人一上手便粘在了一起,竟是招招奇险。
没有呼喝叱咤,两人是闷声苦斗。王人英到时,唐文勇身上已中了两刀,一刀在左肩,一刀在右腿。葛龙也没有占到便宜,唐文勇点他的右肩井穴时,饶他闪避得快,穴道未点中,却被铁笔在背上拉了一条口子。唐文勇瞅准时机,右手铁笔一招叶底偷桃,点向葛龙膻中穴,遂又向下一拖,手指连点,从中脘、天枢、到气海,一招之内连点四穴。葛龙急闪让过,右手短刀一带,一招顺水推舟截唐文勇的右手手腕。唐文勇右手一提,铁笔已点向葛龙的右臂内关穴。这一招未用实,在两人一错身之际,左手铁笔在葛龙的背部一划而下,连点大椎、至阳、脊中、命门四穴。葛龙一侧身让过铁笔,左手短刀已剌到唐文勇左胁。唐文勇连用铁笔秘图中的两个绝招未能伤敌,便知自己的真实功夫并未强过葛龙,若想取胜,须用巧招。而葛龙原本以为唐文勇不是自己对手,动起手来,五十招之内必可取胜,谁知一百多招过去,虽划了唐文勇两刀,但不在要害,只怕加起来也未必比自己背上的伤重。今天只怕难以取胜。
两人打到现在,递出的招虽还是招招凶狠,但身形已不如开始时灵便。又是十多招过去,唐文勇一招李广射虎,右手铁笔奔葛龙的关元穴剌去。关元穴在脐下三寸,此处全是软膛,别说点中穴道。便是插进腹中,也是有死无生。葛龙右手用一招横云断峰,自右至左截唐文勇的手腕,左手一招飞瀑流泉自上而下切向唐文勇的臂部。按照常理,唐文能必定收招,再闪身出招。但唐文勇偏没有收招,尽管在点中葛龙关元穴之前,手腕便可能被葛龙截断。而唐文勇不收招,葛龙也不能收招。就在唐文勇的铁笔即将点及葛龙穴道、葛龙的右手短刀也已截到唐文勇的手腕、左手短刀切到手臂的一眨那,此时两人招数都已用老,身形靠近不及腾挪,唐文勇左手铁笔往前一送,一笔穿喉,这支铁笔已插在葛龙的咽喉,于此同时,唐文勇的右手臂中刀,手腕也被葛龙截断。
葛龙倒下了,唐文勇也晃了两晃,勉强站稳。他先从葛龙身上撕下一幅衣衫,把手腕断处包了,然后用葛龙的短刀,把葛龙的脑袋割下,连同自己的一只手掌也用衣衫包了。唐文勇做这些事时,王人英并没有现身。因为现场太过血腥,他不想惹是非上身。再说,唐文勇也未必要让别人知道是他杀了葛龙。王人英眼见着唐文勇走了,并没有出言请唐文勇回朱坤大家吃酒,径自走回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