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急道:“爹,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说也不是个小数目,要是这么轻易便给了他们,他们必然会认定我们李家软弱可欺,若是得寸进尺,恐怕以后将更加难办。”
李千霸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一百万两确实不是小数目,但我们也不是拿不出来。他们既然想要,我们就正好借此试试他们的胃口。”李千霸眼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继续说道:“金银钱财是小,保住我们李家才是最重要的。好了,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兰若夫人知道凡是丈夫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轻易地改变,她见李刚还要再说,知道这个大儿子从小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知道钱财得来不易,怕他会继续阻拦,便抢先一步说道:“好了,刚儿,你就照着你爹的意思去办吧。”
李刚于是只好应了声“是”,显得颇不情愿。
李千霸见所有的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他连日奔波,旅途劳累,这时候感到有些困倦,便说道:“我已经七天没有睡个好觉了,翁兄,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说着话站起身来。
“碧仙翁”也起身说道:“好,李大哥你早些歇息。”
李千霸又对李刚和李石兄弟两人说道:“你们也下去睡吧。”然后大袖一挥,便和兰若夫人走了出去。
且说心远和李石别过之后转过街角,突然看到两条身影一闪,迅速朝着自己住的客栈奔去。心远心中一动,觉得有些眼熟,便远远地跟了上去。只见那两条身影进入客栈之后,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摸了过去。这时候一缕月光透过天窗照了过来,正好照到那两条身影上,心远看得清楚,来人竟然就是自己那晚在河边茅屋中见过的母女两人。
心远见她们蹑手蹑脚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便跟过去躲在窗外偷听。但听得里面先是一阵寂静,然后是“霍拉”一声被单被揭开的声音,接下来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人呢?你不是说他中毒快死了吗?”
另一个声音说道:“昨天我进来之时他确实快死了,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哼!我就知道你对他下不了手。”声音听起来有些愠怒。
“我只是不想再对一个中毒快要死了的人下手。干娘,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那沙哑的声音冷冷地道:“真是因为他已经中毒了吗?你以前也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为什么那时候你下得去手?”
“我、我……”
“哼,说!你是不是对他动 情了?”
“没有……”
那沙哑的声音这次却没有继续追问,沉默了片刻,语气渐渐温和起来,说道:“丫头,你是杀手,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尤其是对男人,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就会骗你,喜欢你的时候哄你开心,不喜欢你的时候将弃之如履。你听明白娘的话了没有?”
丫头说道:“听明白了,干娘。”
“那好,那你告诉娘,那个人到底死了没有?”
“我、我……好像是死了。”丫头嗫嚅着说道。
“真的死了吗?”
但听得丫头“嗯”了一声,便再无语。
心远听他们二人说来说去,说的似乎是自己,但他不明白这个叫“丫头”的女子既然是摩罗门中的金牌杀手,却为什么会对她的母亲撒谎。心远在外面听了一阵,见她们又说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便没自习听。
过了片刻,但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母女二人走了出来,然后迅速走出客栈消失在了夜色中。心远目送她们离去,这才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也不点灯就直接在床上躺下来,触手所及,突然觉得似乎碰到一个什么东西。
心远用手一摸,好像是个纸团,便站起来走到月光下打开一看,但见上面有两行清秀的字迹,写道:“我娘要杀你,见到请躲避。西门兰玖。”
“西门兰玖?”心远寻思半晌,心想大概就是那个叫丫头的年轻女子。他握着纸条端详了片刻,想起那天晚上她离去时曾望了自己一眼,眼神幽怨,跟自己以前见过的女子都有所不同。心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护着自己,一时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走到床边躺下来,看着莹莹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向地面,泛起白茫茫一片白光。
心远就这么注视着那窗前地面上的一潭月光,心中渐渐地一片安宁祥和。他突然从床上翻身坐起,盘腿而坐,闭上眼睛开始打坐。少林寺的禅坐和内功从来都是浑然一体,禅坐既是练功,练功既为禅坐,只要内心安宁,坐卧行住都是禅修,也都蕴含着运气之法和武学之道。
心远在床上打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内心的安宁祥和渐去,但觉眼前一片空明,如月光洒满大地,盈盈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自在,自己仿佛已经生化超脱,无欲无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心远长舒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但觉自己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全无之前困乏欲睡的感觉。他起身走到桌前,点燃桌上的油灯,铺开一张两尺见方的纸,拿起笔来蘸了蘸墨,在上面写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写完这几句他停下来想了一想,抬头望着屋顶,自言自语道:“是非是,是是是……色非空,空非空……无空是空,有空也是空……佛家的空空法门,讲究去掉执着,佛说要‘去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最终证得‘我空、人空、法空、空也空’,看来这禅悟之道,一味求空,便也就陷入了空执。”
心远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放下笔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感觉这段经文颇合武学内力之要领,似乎有所体悟,又似乎体悟不来。他想了一会儿,笑着对自己说道:“不必执着,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顿悟只在一念之间。”说完一笑,回到床边躺了下来。
心远这一次再没有想别的事情,很快就睡了过去。天亮醒来之时,见外面云低风紧,过了一阵子忽然下起雨来。心远最是喜欢江南的雨,喜欢雨落在身上的感觉,也喜欢雨滴落在屋檐和草木上的淅淅沥沥的响声。他将窗户开得大大的,抱着胳膊在窗前伫立了一阵,当院子中的一株红花映入眼帘之时,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李若茹了。
这时候小辉从外面端着一个脸盆进来,放在床边的案几上说道:“大哥,洗洗吧。这样舒服一些。”
心远看了他一眼,见小辉眼中流露出企盼的神色,便对他笑着说道:“好,谢谢你。”将手伸进水中洗了洗,但觉微微有些温热,知道是小辉往里面加了热水的,对他报之一笑,洗了洗脸,说道:“小辉,以后你不用跟我这般客气,也不用再给我端水,咱们就以兄弟相称,你叫我大哥便好。”
小辉退一步说道:“大哥,小辉很感谢你能这么看得起我,能为你做这些事情,我感到很快乐。你若是不让我做,那我也就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心远见他如此说,不好再说什么,拍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好吧。”从怀中掏出银票来,数了一千两交给小辉,说道:“这些你拿去用吧,我若是万一好几天不回来,你也不怕挨饿,哈哈。”
小辉要推辞,心远脸色一沉,说道:“收下。”
小辉只好接过银票揣入怀中,犹豫了一下,对心远说道:“大哥练的是什么武功?”
心远道:“少林武功。”见小辉似乎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小辉嗫嚅着说道:“我想学武功,不知道大哥可否教我?”
心远听说他要学武功,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可以,只是这少林武功必须先从基本功练起,通过练身达到练气的目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你肯花时间学?”
小辉赶紧点一点头,说道:“只要大哥肯教,我一定用功学习。”
心远笑道:“那好。我先教你几招最简单易学的擒拿手。”他让小辉跟自己面对面站立,让小辉的右手用力抓住自己的左肩,然后说道:“看好了。”用自己的右手扣住小辉的手腕往右一翻,小辉顿时便向后转了半圈,将整个后背留在了心远面前。心远将小辉的手臂反置于他的背后,说道:“这是第一招。”然后松开手来。
小辉刚才但觉手腕被抓之后紧接着一麻,整个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后转,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等心远松开了手他转过身来,脸上神情兴奋,说道:“太神奇了。”
心远呵呵一笑,说道:“这是最简单的擒拿手,要想练好,必须先让你的力气胜过对方,这样才万无一失,要不然就只能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了。”
小辉连忙点头,心远继续说道:“少林武功最先由练劲开始,然后由外而***外兼修,这跟其他门派的只偏一面有所不同。少林弟子最先开始练功时,必须每日挑水打柴,锻炼身体和臂力,这是外门功夫的开始。我只能教你武功的招式,至于这强身健体之法,你自己去揣摩吧,诸如扒地除草之类,都可看作是修练劲力的途径。”
小辉点头称是,心远于是又教了他几招小擒拿手里面简单适用的功夫,拍一怕手说道:“好了,你暂且将这几招练熟练了,过两天我再教你别的。”
小辉突然单膝跪地,说道:“多谢大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心远连忙将他扶起来,说道:“那就好。我要出去一下,你回你的房间去吧,要是有什么响动,别再来我这里,除非我叫你。”
小辉应了声“是”,心远便出了客栈,一路往李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