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记者眼中的格萨尔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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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赛马记

华明

6月的措普沟,阳光通天彻地,绛红的僧袍和藏民的盛装在草地上争奇斗艳,印着吉祥符咒的“龙达”因风而起,纷纷扬扬,如花雨乱坠,为我们这些远来的游客洗尘,又像彩蝶飞舞,追逐着马蹄上的花香。在长鸣的法号和震响的鼓声中,雪山和圣湖越发显得幽远肃穆。

离天最近的地方,人间还是热闹的。早有不甘寂寞的骑手在赛道上策马驰骋,在欢呼声中展示着高超的本领。有的身子左倾右斜,像狂风摇撼树叶,而“树叶”的经脉却牢牢长在马背上,始终有惊无险;有的上体后仰,长发扫过马尾,露一手“铁板桥”的功夫;还有的不时换腿转身,改变着跨乘的方向。如果说“游戏起源于内心的喜悦”,那么喜悦的程度一定和胆识有关。

旧时考取功名,安邦治国之道只是笔下文章,赛马大会的竞技,却无一不和藏族同胞日常的生产生活甚至征战密切相关。这就难怪当年美女珠姆对赛马夺魁的觉如(格萨尔的本名)一见倾心了。

比赛即将正式开始,两位工作人员把象征吉祥与幸福的哈达放在了赛道上。骑手们到达终点时,谁手上的哈达最多,谁就是人们心中的英雄。在青草的映衬下,赛道上的哈达显得格外洁白,沉静似水,像姑娘期待着情人的到来,像成熟的果实等候采摘。骑手在很远的地方就俯下身躯,衣袖随着手臂簌簌摆动。骑手的指尖掠过青草,人马经过时,地下的哈达如挣脱弓弦的箭羽一般,“刷”地射离地面。人们来不及定睛细看,哈达已被骑手们举起过头顶,在空中猎猎有声了。原来放哈达的地方,小草仍在轻轻晃动。

骑手们将得到的哈达系在马上绕在身上,在人前人后呼啸来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为围观的人太多,拥在后排是看不见骑手何时出发的;因为马太快,挤在前排也看不清马儿什么时候经过眼前。清晰可辨的是马蹄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像踏在人的胸膛上,等到这声音一扫而过,人们悬在空中的心脏仿佛骤然破碎,又像胸口的大石突然消失了。定神寻找,哈达划出的白练已到了很远的地方。甘孜州最具规模的赛马大会是每年8月的理塘国际赛马节,虽然无缘亲见,但此情此景已足以让人感受赛马节的盛况,并对千年前德格阿须草原的那次赛马心驰神往———翻飞的铁蹄,缰绳被一双大手有力握住,汗流如雨、口吐白气的骏马,兴奋羡慕的眼光,一浪又一浪的欢呼,堆积如山的哈达,一位大王横空出世……

因为日程紧张,我们不得不告别赛马大会,前往下一站。汽车在路上颠簸,我忽然想起“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的词句。格萨尔王南征北战一生戎马,上天下地降妖除魔,也称得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了。正是因为他的故事中包含了太多美好的愿望,藏族同胞才会把家乡的美景和他的故事联系起来,把日常的劳作娱乐与他的故事联系起来。

只要生活还是这样继续,格萨尔王的故事就会流传下去。想着想着,回头看时,措普沟已在很远的地方了。

(作者系《南方周末》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