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宝丝毫不以恭亲王的态度有所变化自己脸上的笑容,只见他微微欠身,双手放在膝盖上,恭恭敬敬的说道,“也没有别的大事儿敢来叨扰姑老爷,姑老爷日理万机,朝廷多少事儿流水一般从姑老爷的手里头过去,实在是不敢烦。”
“今个进府来瞧瞧姑奶奶,突然想到了几位朋友的托付,这才厚着脸皮等姑老爷的大驾,要说几句话,”瑞宝察言观色,见到恭亲王眉心微皱,知道他有些不耐烦,连忙就咽下了接下去的马屁之语,直截了当的说了:“听说七王爷这些日子在安排爵位改革和八旗禄米的事儿,几个朋友都是有爵位的八旗子弟,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大刀要挥在谁那里,心里实在是怕极了,所以就先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再怎么样,总是越不过姑老爷这里的。”
“你也管的太多了,”恭亲王不悦的说道,“朝廷上的事儿,也轮得到你来管?”他的语气重了些,眼角瞥到了瓜尔佳氏哀求的表情,这才稍微和缓下来,“朝廷上的事儿,自然有朝廷的官员去做,八旗里头多少国公贝勒王爷都没说话,还要你这个恩骑尉来操心?你这一年四十五两银子的饭碗,算不上什么,将来若是真的革了,还怕我给你找不到新的差事嘛。”
瑞宝的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姑老爷是疼侄子的,侄子感激的很,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八旗的铁庄稼说变就变呢,八旗的那点禄米我是看不上,但是到底也是朝廷的恩德,我是不敢不要的,但是指望这点禄米下锅的人也不在少数,还有各位王爷贝子贝勒国公们……”
“他们都不急,你急什么?”恭亲王打断了瑞宝的话,“大河不枯,小河不干。”
“他们急了,”瑞宝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经的说道,“这才叫侄儿来问一问姑老爷的意思。”
恭亲王眯起了眼睛,瑞宝见恭亲王不说话,也就自顾自的说下去,“如今大家伙怕的很,也不知道七王爷的刀会砍到谁的头上,可旧年因为睿豫两王叛变,杀了那么多人,又革了那么多人出旗,所以怕的很,不敢多说话。但是心里也气的很,那些人出了旗过的什么苦日子大家都是知道的,没了饷银,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过的是连乞丐都不如。”
“那些可是罪人啊,”瓜尔佳氏插嘴说道,“咱们可不能把他们拿出来当例子。”
“是的,姑奶奶,他们自然是罪人,大家都是八旗子弟,不少人有着爵位,还有更多的是宗室子弟,现在的这些可是忠心为朝廷的,若是将来无故落得和罪人们一样,失了来源,这样的委屈,估计谁也是受不住的。”
瑞宝难得说的这样有理有据,瓜尔佳氏虽然不懂外事,可也知道这样长篇大论的说下来,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是说不好的,她看了看恭亲王,恭亲王若有所思,“你的话也不是不在理,但是老七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做这些一刀子切的事情。”
“七王爷是不会,但承恩公可就不一定了,他对着八旗的人恨之入骨,巴不得把八旗的人全部开出去才好,”瑞宝说道,“经过他的手,说不得将来处置起八旗,咱们会过的比罪人还要惨。”
“还有那个贝子载凌,原本就是个破落户出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越发的嘚瑟起来,他的爵位原本就是机缘巧合别人那里得来的,若是丢了也不可惜,他若是存了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心思,只怕更是会推波助澜,巴不得把大家的丁银都给免了搏一个能干的名声,这样说不得将来还能有机会把那个贝子的爵位留下来,”瑞宝用艳羡的口气来说了这些人,“这些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再怎么不好相与,也有老七在拿总,错不到那里去,”恭亲王木然说道,“你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是八旗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名声都弄坏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瑞宝还准备说什么,被恭亲王拦住,“我就说一件事,光绪元年的事情可是他们的前车之鉴,要是不怕死,尽管去闹就是。”
“大家伙必然不敢做那样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事儿,”瑞宝说道,“只是大家伙的心思,也望着姑老爷能够明白。”
瑞宝走了出去,恭亲王叫上内管家,“给瑞大爷封一包银元。”
“多少封的?”
“十个,”恭亲王说道,随即想着不妥,“拿二十个吧!”
同治朝开始使用银元,一个银元折合一两银子,这样算起来,二十个就是二十两,这是够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整年的开销了,当然了瑞宝这样的性子,只怕是一个月都顶不住用,不过恭亲王是第一次主动给了之前一直瞧不上眼的瑞宝封银子,这倒是让福晋瓜尔佳氏十分纳罕,等到内管家出去了,对着恭亲王说道,“爷这是怎么了?今日可是难得,给了他一封银子。”
“他这样给别人当说客,实在是难看,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因为银子让他做这样的传话筒,”恭亲王知道福晋瓜尔佳氏的四个兄长,其中两个兄长三十出头就都逝世了,剩下的第三个兄长没有子嗣,只有最小的兄长留下来了两个儿子,这瑞宝就是大儿子,娘家人物凋零,瓜尔佳氏自然也是着急的,所以恭亲王往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接济娘家侄子。“外头都知道他是我的外侄,若是失了体面,到叫人讲我们家里头亲戚都不顾及了。”
“瑞哥儿讲的话,倒也有道理,爷您的意思是?”
恭亲王摆摆手,“老七去弄就是,我何须沾染这些事情?瑞宝只怕是给人当枪使了,不过也没关系,凡事到最后还是要过我这里的,到时候就能看到行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