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的圣驾已经从上海出发了,接下去她先乘坐船只到了武昌,在此换乘火车,从武昌出发的铁路四通发达,北上去河南开封,东边到了庐州,东南角沿着长江把铁路修到了九江,只是秦岭和巫峡实在是太过于险峻,西北方向的西安已经西边的四川重庆还未有铁路相通,但是四川省内已经有了一些小规模的铁路,这些铁路将来可以成为铁路网的组成部分,倒也不可小觑,慈禧太后的专车沿着湘江慢慢的南下,这个时候的火车当然快不到那里去,不过既然是慈禧太后的御驾,那么舒适度自然是很够的,慈禧太后歪在软垫上看着左宗棠的奏报,有关于南北洋水师的损失情况,她的脸色有些凝重,看来这个大胜之后的自身损伤,十分的惊人,以至于慈禧太后都觉得有些不忍,“罢了,”她放下了折子,对着荣禄和王恺运说道,“能够全歼法人北约舰队,这已经是威震天下的大功了,些许船只人员损伤,我也只能是留着想日后把船只补回去,把战死士兵军官的家属抚恤好就是了。”
“军舰船只的问题倒也好说,”王恺运说道,“我南洋水师造船的技术大部分都是由法军而来,制式相同,缴获的法国军舰除却几艘无法修补的之外,其余的军舰都可以为我水师所用,这里头,算起来,还是法国人亏了,我们把木质军舰换了法国人的铁甲舰来。”
“他们自然是亏大了,”慈禧太后望着窗外的夜色,这个时代,没有霓虹灯,也没有电,所以外面的夜色是静谧无比,半个月亮从乌云之后半遮半掩,撒着春天的清辉,“北越舰队全军覆没,我就算把南洋水师都打没了,也足够称之为大胜。”
这次海防港大战的胜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标志碑的胜利,之前所有人都认为,中国国力衰弱,无法和西洋诸强在军事上予以抗衡,你那个什么,八里桥之战,无非是以多胜少,占据了主场优势,算不得什么,而且作为还是中古时期的军事集团战胜了近代的军事技术,这原本就是一种倒退,而且也只能是一种概率极少的情况发生,英法两国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时候的海军横扫中国海域,这就很形象的说明了,工业革命之后的西洋军事力量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战役失败而得到否定,那么接下去,就是关于清俄之间关于北海之间反复的争夺,可笑,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军事力量只能是更为落后,根本不能代表西方列强的真实战斗力的,虽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有些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西洋人开始认为,在陆军上,中国人靠着人海战术,不惜挥霍战士们性命的前提下,一定程度上可以和西方人抗衡,这一点在之前的越南北圻几次战役之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但是在海军上,很显然,中国人还远远不够格。
天津教案,法国人的远东舰队就已经北上威胁过中国,在这个时候中国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只是把自己的怒气先后撒给了西班牙和日本这些海军军备不够强的国家,显然,中国人的海军,是远远不能够和法国人相提并论的,就算他们的军舰都花了重金购买而来的。
法军海军部的前任部长在北洋水师的一单大生意被德国人抢走的时候,曾经无不酸溜溜的说道,“海军的建设是需要数以百年,数以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够建设齐全的,现在中国人的确是有钱,但是有钱不一定能够建设好海军,单单从他们的名字就看的出来了。水师?试问有哪个国家的海军还称呼为水师呢?可见中国人只是想要固守自己的海防线,绝不会企图建立远洋舰队,当然,他们也建不了。”
这些偏见只能用实力去打破了,没错,百年海军,不是这么二十来年就办的起来的,可法兰西海军部的这位前部长忘了最紧要的一点,那就是中国人做事,从来的上有所好,下必从焉,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凡事只要是上头的人重视了,在中国,永远会花最短的时间,最好的资源,最多的金钱人力来造就这件事。水师是朝廷的头等大事,把钱袋子看的无比牢靠的宝鋆,也不敢在水师这里有什么克扣的地方。
新军出击北圻,逼退法兰西的正规军,已经是足以称雄了,而两洋水师合璧,更是全歼了法军北越舰队,将南海海域上成建制的外国海军力量一扫而空,这个时候,谁敢说中国海军没有用?只怕是最狂妄的法国人,在面临这样的苦果之下,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成人,中国人的水师,的确已经是成为了世界级的强者。
不仅仅是荣禄和王恺运,其余的军机大臣包括随行的郭嵩焘也都在此处,车厢里头不必宫殿宽敞,只能是分成两排坐在长条椅子上,听着慈禧太后说道,“这眼下是胜了,但是法国人的援军已经过了马六甲,”这个时候慈禧太后还是十分庆幸自己的好运,如果再发动晚几天,说不定法国人的北非舰队援军赶上来,到时候全军覆没的是南洋谁也未可知,可见天命垂怜有备之人,“北非舰队的船只还不如北约舰队的多,吨位大,只要提高警惕,怕是不会让法国人得了便宜去,陆军上,他们的人数也不见得很多,接下去的战事,只怕有的打,不过今个我倒是想要问一句,大家伙是什么意思?打仗是不可能持续打下去的,战争只是一个手段,而不是目的,接下去,大家参详参详,法国人会不会继续和咱们打仗,还是要再等等?”
大家伙都有些奇怪,咱们这位西圣爷,最是果断强硬的,对于外国人,素来亲近德奥两国,这是平等的交往,对于英国么,身段十分柔软,但是对于其他国家,素来是不会留什么余地的,如今正是大举进攻的时候,怎么,要准备议和了吗?
莫非圣心有了些转圜?几个人心里顿时想起了什么,庆海是分管理藩院的,法军想要越南,他是最有发言权的,“奴才以为,这要看法人怎么个意思,如果法国人能够把越南让出来,和咱们大清保持友好,最好是签订一个条约,说明两国交好之意,那么和谈自然可行,现在法国人新遭遇了败仗,气势受挫,说不定越南的事儿能够迅速的解决。”
郭嵩焘却是不以为然,御前奏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虽然他和庆海关系甚好,但是他还是看的观点十分不一样,所以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法国人的性子微臣在巴黎接触的颇多,他们十分在乎颜面,且在普法战争失败之后,这个对于面子的要求是更为强烈,他们一心一意想要复兴法兰西昔日的荣光,所以之前想要把越南吞并,这也是彰显法国复兴的一个重要标志,所以他们才会不顾及任何方面的意见,一意孤行想要侵占越南三国,之前茹费里总理下台,就是因为吞下了纸桥大败的苦果,不得不承受议会和民众对于失败的怒火,现在北越舰队的全歼,对于法国的打击来说,远胜于纸桥之战,而这个打击,到底是什么一个效果,现在还说不好,微臣以为,法国人,目前还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还心气高的很,这就不会议和,如果想要议和,那么没有在别的地方赚到便宜之前,他们无法和国内交代,只怕也不会议和。”
慈禧太后点点头,她还是十分认同郭嵩焘的说法的,法国人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潜移默化明的暗的,使了多少精力在越南上面,就是想要吞并越南,来确定东南亚的霸主地位,绝不会因为一次战役的失败而退却,北越舰队的失败,对于法国人来说是一场重大的打击,但这个历史上没有的失败,法国人如何应对,何谈
“那谈还是要谈的,”慈禧太后说道,“上海哪里找个章京和他们领事谈把,横竖谈什么,不打紧,总要的是要向各国表明,”她的嘴角带出了微笑来,“咱们大清是最讲究仁德的,打越南的法军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法国同意退出越南,我们什么事情都可以谈?”
法国人是不会现在就退出越南的,现在就退,别人怎么看?所以这个和谈显然也只是幌子,说到这里,太后的意思很明白了,“朗生那里,左宗棠已经准备过去亲自督战了,法国人的意思,现在也很明白,就是想着在陆军上瞧一瞧能不能够把咱们的新军给冲垮,海军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如果等到法国本土的舰队再到越南来,只怕是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这样一来,他们想要做什么,就很明确了,那就是要在陆地上和我们争一争雌雄,到了最后如果海陆之上一胜一负,起码也不至于太过于丢脸,到时候见好就收,自然就是最佳,可是啊,咱们能让法国人如意吗?”慈禧太后微笑道,“所谓唱戏唱全套,水师上大放异彩,那么接下去,新军那里也要齐头赶上啊。”
慈禧太后语焉不详,其余的人却都是精神振奋起来,显然,如今在朗生前线上的两军对峙,绝不可能继续下去,中国想要克复全功,法国人想要力挽狂澜,接下去海面上不会有什么大战事,最关键的焦点,那么就在朗生前线那里了。
“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法国总理会不会下台,如果法国人对于自己的政府,这点耐心都没有的话,”慈禧太后说道,“那么大约他们是真的没救了。”
越南的弹丸之地,再次成为了世界瞩目的地方,在北京的法国大使虽然已经被驱逐了,可其余各地的领事却都还在,英国大使韦德这一日就被一个不速之客,将整天的安排全部打扰了。
是的,韦德已经很适应在中国时不时的接受到惊喜的感觉了,从爱德华亲王访华之后,苏伊士运河和克什米尔还有孟加拉国,都是中国人,层出不穷的给了自己巨大的惊喜,或者是惊吓,所以他对于不速之客,或者是意外的消息,真的做到了中国人所讲究的那样稳如泰山了。就在前几日,得到了法国北越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他这才不得不收敛住十分震动的心情,然后正视起这个居然可以和法兰西正面战场上抗衡的古老却又十分年轻充满活力的远东国度来。
但是今天他接待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还是因为他嘴里说的消息,受到了巨大的震动,韦德原本正在招待客人喝咖啡,听到了这个消息,咖啡杯重重的掉在了杯托上,几滴褐色的咖啡飞溅了出来,溅到了韦德的白色衬衫上,韦德都恍然不知,“什么?贵国的总理已经被弹劾下台了?”
“是的,”法兰西驻天津领事沮丧的说道,他的脸上十分的不高兴,“就在巴黎当地时间的今天晚上,议会正式将现在的亨利总理弹劾下台。”
“请恕我直言,”韦德疑惑的说道,“贵国的总理才上任不到半年,怎么这么快又把他给弹劾了?”
韦德的字抓在了“又”上,“虽然遭受了海防港那么大的惨白,但是我认为,这不是总理阁下一个人的过错,频繁的更换国家元首,是非常不利于国家大事,特别是现在和中国人作战的时候。”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是我们法兰西的宪法规定的,议会可以在任何时候对内阁进行弹劾,”听到韦德这么说,法兰西驻天津领事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他在暗地里诅咒所谓的抿住和自由到底把法兰西搞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在外面,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今天我来这里,是请求大使先生帮助法兰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