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这么三四十号人,都凝神静气,听着慈禧太后的话,不少人虽然是同光两朝才熬到尚书侍郎的位置上的,可到底昔日咸丰朝如何景象,大家伙都是清楚的很,那时候的局面比现在糜烂一百倍,而岁入只怕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文宗皇帝把三山五园所有的铜摆件都融了做铜钱,用来支付给平叛的大军使用,后来内忧未平,外患又起,这样里外里加起来,又增发了厘金,这样勉勉强强才维持了下来,现如今又准备叫内务府把铜狮子融掉吗,继续征收厘金?”
“加税是最愚蠢的法子!”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这叫做竭泽而渔,道理如何,就不用我来多说了,那诸位臣工,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拿到银子吗?不要觉得这个时候似乎户部上头还有银子,这是未雨绸缪,若是等到没银子了我再来告诉你们几个,谁的部务,银子没了,谁的俸禄,银子没了,到时候我看着你们闹不闹?”
“这事儿是大清银行提出来的,军机处又花了一个晚上仔仔细细的检阅过,今个来告诉大家伙,不是要大家伙来反对的,而是要大家伙集思广益,把这个方案里头的有些军机处还没瞧出来的小毛病,小瑕疵找出来的!”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今个在这里再说一遍,谁要是能给朝廷赚到银子,赚到金山银山,我就升他的官,封他的爵位!从古至今就没有不给马儿吃草又要叫马儿死命跑的道理,我知道你们和外头的人关系好,这也是寻常,毕竟谁没有三亲六眷没有亲朋好友的,外头的人请托进来,要帮一帮,人之常情,可到底别忘了,你们做的是谁的官,是外头那些人的官,还是朝廷的官!”
“自然我这话说的是重了些,可若是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个法子朝廷要管的多谢,有了人管着,将来票号钱庄的纠纷毛病就少了些,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怎么眼力见一点都没有呢?”
皇太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礼亲王连忙带着群臣鞠躬行礼,“臣等死罪,请皇太后恕罪。”
“素日里头你们都说让我乾纲独断,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让大家伙商量着办,但是今个的事儿,我倒是真的要乾纲独断一次了!礼王!”她吩咐礼亲王,礼亲王世铎迅速的出班,“奴才在!”
“拟旨下诏,大清银行所奏,发行新币并监管票号并新设银行一事,乃国之重要政策,军机处议定之后,下发实施。”
“嗻!”
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不免也哀叹,一个无能的军机处!完全就知道唯命是从的军机处,如果军机处对于君上的重要旨意都不能进行有效的修改和约束的话,那么军机处的地位就会完全的丧失,只是成为了参赞军政务的秘书而已了!礼亲王如此的无能懦弱和谄媚,一点点军机领班大臣的风骨都没有了!
今个就是商议这个事儿,下了旨,皇太后就转身离开了,不一会群臣也纷纷散去,一个礼部的侍郎对着翁同龢说道,“尚书大人,您瞧见了没有,”他悄悄的朝着礼亲王一干人伸出了手指头点了点,“纸糊三阁老,现如今也是如此啊!”
翁同龢微微摇头,“这有什么法子,且看将来吧。”
礼亲王卷起了马蹄袖子,洋洋得意的离开了养心殿,他又不是傻子,外头的这些谣言,不用亲耳听到,猜测都能猜测到几分,“今个的事儿办的痛快,这么一下子就过了,”他对着孙毓文笑道,“可外头的名声,咱们是烂大街了,这个倒是难办啊。”
不仅仅是孙毓文,军机处所有成员都跟在礼亲王后头,听到了礼亲王这几句话,各自脸色不同,“王爷,前人有句话,叫做: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孙毓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前朝如何,我不敢讲,可在本朝,皇太后英明神武,手创洋务大业,洋务是新党,那么自然就有旧党,旧党的人骂来骂去,太过寻常了,在他们看来,洋务的一切都是毒害中国之物,必须要全部废除,那咱们都是办洋务的,自然是肉中刺眼中钉了。咱们若是在翰林院写写字喝茶画画,那想必是绝没有人骂咱们的,这是名仕风雅,或者是内阁里头修书,爱去不去,想干不干都没人搭理。可咱们在军机处,天下的事儿都要一一涌过来,那里能够不得罪人的呢?就瞧着今个好了,胡雪岩的这个方案,只怕是天下的钱庄十之八九都要反对,可这的确是对朝廷对国家有好处的,饶是如此,还怕什么人骂吗?名声不好听,可咱们第一个听命君上,第二个问心无愧,又怕什么骂名。”
张之万也接话说道,“孙中堂的话而没错,是这个道理,太后理政多年,可是有什么私心吗?也非桀纣之君,对着母家管理甚严,做事公允,心怀仁德,这些,是无人不佩服的,既然皇太后如此英明,咱们何须为了邀什么名声而去做什么强项令?”
孙毓文对着张之万笑道,“咱们王爷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拿着外头的话来打趣咱们呢。”
“还是莱山知道我,”礼亲王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对着军机处的手下说道,“外头的话是难听了些,可我倒是不在乎,大家说说看,世人都把咱们和恭亲王那一届的军机相比,说咱们不如他们,可咱们办了多少事儿?现在有这个发行新币设银行监管的事儿,之前办了制造军舰的事儿,还有比如学校这些一样样的事儿,朝廷的变化可比前二十年要来的更多啊,这自然首先是皇太后的功劳,可咱们也没有闲着嘛,皇太后的意思,我倒是清楚的,她已经有了一套想法,咱们只要跟着她,听她的旨意当差就是了,何况,大家伙也瞧见了,皇太后不怕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