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袁世凯到了,李鸿章点点头,不一会,穿着朝服的袁世凯就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恭敬从容的微笑,看到了李鸿章叼着烟斗坐在沙发上,不敢怠慢,当即就来了一个庭参,“卑职袁世凯,叩见大帅!”
“起来吧,刚才不得空,初来乍到,这些地头蛇总是要先注意着,见了各省的大员,这刚刚叫他们散了,外头的人散了,咱们自己人说说话,倒也不必在外头和他们挤着。”
“是,”袁世凯点头称是,这是李鸿章的盛情,按照袁世凯的品级,只怕各省大佬他见到一个就要行礼一个,实在是太累了些。他又朝着盛宣怀打千请安,“下官给藩台大人请安。”
盛宣怀笑眯眯的把袁世凯扶起来,“蔚亭啊,咱们都是在中堂大人下面当差的,何须如此客气?虽然如此不能说什么淮军湘军的,可咱们都是湘军子弟出身,这点是不会错的,我虽然官职比你大一点,可中堂大人看重的还是你,不然不会到了天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你了。”
“是,”袁世凯就势站了起来,“世凯足谢中堂大人之恩。”
“这倒也不必谢我什么,原本呢,想着让你在京中再呆一些日子,之后来直隶,不过你寻到了好的关节,帮着把你的职位起复了,倒也免了老夫去走动。”
“卑职实在是过错太大了。”袁世凯连忙低头说道,“请中堂大人降罪。”
“没什么过错的,天救自救者,你能有自己的途径帮衬着自己,老夫又怎么会降罪呢,你若是不起复朝鲜,我也要把你塞到朝鲜去的,”李鸿章示意让两人坐下,“朝鲜的事儿,还要要你来办的。”
盛宣怀朝着李鸿章说道,“我先出去把银行的事儿,找到山西人谈一谈,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李鸿章点点头,盛宣怀转身离开了,“坐吧,蔚亭,”等到袁世凯坐了下来,李鸿章继续吞云吐雾,“咱们中国和洋人们的体制不同,他们是走马灯似的换总理换部长,换来换去倒也无所谓,毕竟当差办事儿不耽误,可咱们大清国,就不太一样了,人亡政息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么几千年下来,不胜枚举,所有有些差事,换了人就是不一样,你袁蔚亭在朝鲜办的好,原本这个通商大臣的位置不算太重要,但是你办得好,这个差事倒是成了香饽饽,抢手的很了,可你不在朝鲜了,朝鲜可是乱了许多了。”
“到现在,朝鲜国的王世子还没有启程,”李鸿章摇摇头,“这可是没礼貌的事儿,那些人在汉城是做什么吃的,就干吃饭不办事儿的吗?”
袁世凯回道,“卑职在朝鲜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朝鲜人的习性还是颇为了解的,他们倒是有些畏威不怀德的意思在里头,咱们客气了,朝鲜人觉得咱们奈何不了他们,觉得咱们软弱,可若是强硬了,又嚷嚷着天1朝不体恤藩属,不是为圣之道。”
袁世凯仔细说了说朝鲜的情况,李鸿章只是静静听着,倒也不插话,等到袁世凯说的差不多了,“所以可见,朝鲜里头的事儿,还是要你去办的,光是软,如今怕是不成的,朝鲜人觉得咱们软弱了倒是也无妨,他们飞不出大清的手掌心,”李鸿章拿着烟斗摇了摇,“可要紧的还有日本人,咱们软了一些,日本人在朝鲜就会越来越嚣张,这不是一件好事,让日本人把咱们看轻了,这可倒是不好,说起来,朝鲜到底是自己人,不怕被看轻。”
“日本人就是想要朝鲜的,”袁世凯说道,“他们国内有个征韩论,颇为流行,虽然没有公开宣布过,可空穴来风,必然是所有讲究的,就算不是日本国政府的意思,可民意如此,大家都觉得要征韩,政府想必也不能够不注意着听一听。”
“日本人想要朝鲜?”李鸿章微微冷笑,“有咱们在,他们怎么拿?还想着蛇吞象吗?”
“是,日本人自然是小国,可经不住他们野心大,这倒是要防一防。”
李鸿章点点头,“蔚亭你说的这句话,算是说到我的心里去了,防一防,没错是要防一防日本人,抓住这个防字就足够,你到了朝鲜,首先的事儿就是要防住日本人。”
这算是正式的来传达自己的命令了,袁世凯束手起身肃然听命,“但是也有一条,不卑不亢,文武并用,不能防不住日本人,也不能逼急了日本人。蔚亭,你是聪明人,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袁世凯身子微微一怔,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极大,盯住了李鸿章,“中堂大人的意思是?”
“日本人不能不防着,也不能逼急了日本人,所以你这个防字,就是最好的,九千吨的大军舰现在去长崎港刷漆了,这也是防着日本人,让他们知道,咱们北洋水师是不好惹的,新军不能去藩属国驻军,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李鸿章摇摇头,新军没有驻扎藩属的例子,昔日平定越南,也是战争一结束,马上就北返,将管理越南的职责交给了刘永福的黑旗军和冯子材的萃军余部,何况按照朝鲜的性格,最是惊惧中国会吞并朝鲜,消灭了朝鲜民族的主体性,根本不可能在朝鲜驻扎新军,所以只能用这个通商大臣的幌子,在汉城驻扎一些直隶练出来的团练兵,名义上还是叫“通商衙门护卫”这样来做掩饰,想要直接驻军,是很难的事情,“接下去咱们直隶的银子不够多,所以,你知道了这个底,就应该明白,不能够太激进,这个度你袁蔚亭是可以把握住的。”
袁世凯有些不解,“按照这些日子属下在京中听到的消息,日本国的军费也不够用,若是论缺银子,只怕他们比咱们还缺的,属下的意思,还不如趁着如今九千吨的军舰在长崎的时候,先让日本人明白,朝鲜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