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来说武云迪退守迪化城,伤亡还暂且不知,南路,除了几个县城,别的地方都已经断了粮草了。”
虽然朝着董元醇发了一大通火(能无缘无故发火而没有敢反驳的心情真爽),太后再次听说了这个坏消息又是拉下了脸来,“这些起子,怎么会如此无能!”
“太后息怒。”
“僧王的遗骸都还不知道在那里,这新疆实在是,哎,罢了,如今也不是发火的时候,训斥的旨意也不用发了,军机处拟旨吧,发个鼓励的旨意,总要让士气起来才是。”
“是,太后上次下诏命百官上折建言新疆之事,军机处收集了起来,一共有二十三条有助新疆之事,奴才和军机处商量了一番,其中三条可以即刻行之,十五条可以下旨叫地方官员准备起来,还有七条是细水长流几十年间才可以见效,只不过如今也可以先明发天下,以证明中枢重视新疆之意。”曹毓瑛说道,“这别的倒是老成之言,礼科给事中林福宇倒是有个新鲜法子,他在折子里说,奏请饱学之士,前往新疆教授圣贤之道,助土民开化,并请降低新疆、甘肃两省之秀才、举人的录取标准,如此以来,土民易于中举,其余省份的人,若是想容易考学,想必也会将户籍迁入两省,如此以来,文教大兴,自然会减少戾气。”
“饱学之士?不错!”太后点头,这个林福宇倒不是吃饭不干事的,这个计策除了见效慢之外,倒是不俗,文教之功,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统治不用枪的最好工具,太后很想将那些叽叽喳喳的御史们全部发配到新疆去教书,最好把那些社会不稳定因素全部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才好,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甚好,虽然文教未开化,但是先提高秀才和举人的比例是无妨的,旧年新疆有多少秀才?”
“大约有几人,”文祥说道,“新疆才建省,新疆学政还为设置,之前都是当地土司蒙古或者喇嘛诸部,汉人原本就不多,在迪化的汉人大部分都在原地户籍,所以之前也只是甘肃学政管着新疆,每年不过是几个人,至于举人,更是没有了……”
“这样不妥当,”慈禧太后皱着眉摇摇头,“这些地方,到底是不能和中原腹地相比的,咱们这里就是街头的小厮也是认得四书五经的,可那里,怕是一千人都找不出一个认识汉字的出来,林福宇这主意倒是给我提了醒,文山公,吏部找个人,去新疆当学政,不拘什么通晓诗书的,从宽录取秀才。”
“请太后的旨,这从宽的程度如何?”文祥第一次接到弹性如此大的旨意,有些困惑,连忙发话,问个清楚。
“这新疆的秀才嘛,”慈禧太后用护甲无意识得点着自己的膝盖,大红色的朝服外面罩着玄色双龙戏珠的朝褂,金丝修成的朝服有些硬,刚好可以用来敲击,“只要认得字,会说汉话,就录用了,若是通读文字的,就即刻简拔为进士!”
恭亲王微微苦笑,太后这旨意可有些儿戏,正准备谏言,太后又想到了什么“这些人若是拿了朝廷的钱粮,自然要为国尽忠,陪着大军就成,不用干活打仗,想必地方的肘掣能少些,如此以来,说不定能分化阿古柏之势!”
新疆地方糜烂至此,除去阿古柏有了洋人支持,大军孤军深入不服地方风俗以外,怕是新疆地方诸部对于朝廷的平叛能力有所怀疑,保持中立,或者直接倒向阿古柏有很大的关系,为什么会有所怀疑,最重要的原因肯定就是地方的基层建设不够,除了没有像样的武力之外,地方豪强也缺乏和官府的利益挂钩,恭亲王这么一想确实可行,太后做事素来是雷厉风行,这会子就要敲定新疆学政的人选,学政乃是管理一省文员的,在学子们的心目中,学政可是比督抚大多了,一言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学政也能成为一省学子的座师,将来双方的政治回报都十分的惊人,所以学政从来都是临时从京中学问高深,人品高洁的清流华选之官中选出,也是极为有油水的职位,素来大家都是抢破头的,可太后这么临时起了意,恭亲王不方便反驳,心里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便说着请圣裁,宝鋆素来是喜欢说话的,可是太后刚刚放下要免了他户部尚书的心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多嘴说错了什么,让太后找茬修理他,亦是不说话,文祥虽然管着吏部,三品的提督学政大员不是自己能置喙的,况且自己家袋子的人怕是也不想去新疆那个死地,也说无人可用。贾帧和李鸿藻不在此地,贾帧已经主持了好几次的春闱秋闱,对着学政上的事情他已经不想多插手了,不然这接下来岂不是满朝都是他的门生了,而李鸿藻只不过是皇帝的师傅,太后都不甚看得上他,在军机处也委实没多少权势,人事一道李鸿藻倒是想插手,可文祥是何等人物,岂能让他如意。
太后更是没人了,虽然垂帘听政许久,可铁杆的心腹没有几个,毕竟不是直接临朝的,官员对着自己缺乏天然的投靠吸引力,还要等着再过几年,这些洋务出来的新人,能爬到中层官员的时候,那时候再好好挑拣一番,一时间没人想到合适的人选,文祥说了几个人,有些是老学究老顽固,有些是身子不甚太好,都不是去险恶之地的最佳人选,曹毓瑛想了想,这新疆学政,怕是九死一生,没有什么好处暂且看不到,怕是免不了要去英烈祠一趟,“这林福宇出了这个主意,何不让他去试一试?自己出的法子,想必自己心里也是有万全之策。”
大家都觉得这样可行,只不过恭亲王问:“此人本官已经几级了?到三品是不是超擢了?”
文祥看着曹毓瑛,曹毓瑛想了想 ,想了想林福宇的履历,“林福宇是咸丰三年的进士,如今已经十几年的历练了,初任青神县知县,同治三年到都察院任职,如今也已经四年了,虽然为正七品,可国朝惯例,御史外放,原本就要是连升几级的,新疆新设行省,初始品级不宜太高,学台可设为正四品或是从三品。”御史外放一般能放到五品以上的职位,各部的郎中或者是员外郎,或者是直接外放为道台或者是按察使,所以御史有一步登天之说,曹毓瑛知道太后要奖赏林福宇出的主意,所以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出来。
曹毓瑛一说,大家果然满意,虽然是超擢了,可到底是要去新疆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的,虽然富贵险中求,但也没有要把命搭上的,如此以来,升到学政不为过。“从三品吧,新疆原本就远,如今又乱,虽然新设,可也不能少了学台的威风气势,论理,这些偏远的地方应该升个一级半级的,不然谁愿意去那些地方?不过如今且谈不上这个。”太后拍板决定了下来,如今还是三十五岁的林福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一步登天,片刻之间,从七品御史飞升到了从三品的新疆学政,走完了别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仕途之路。
“好了,这事儿暂且放下,”慈禧太后顿了顿话,“军机处对着彭玉麟的事儿,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