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老神在在,“怕是不能够吧,能让她入选宫中,已经是分外优待了,”这会子选了哪五个人已经传到了养心殿,大家都知道这五个人里面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依我看,选谁当皇后都成,就是不能选那个汉人,以免混了血统,乱了尊卑。”
“皇太后若是一力要求,想必皇上也不会反对的,”贾帧笑眯眯的说道。
“以前的皇上或许会,如今的皇上么,想必是不一定了。”宝鋆说道,不远处一个太监疾步走来,“得,咱们也别瞎猜了,这消息不是到了?”
帝后复又到了钦安殿,“皇帝,祖宗家法,你看上那个为皇后,就把这玉如意递给她就是。”慈禧太后笑道,“你且选去吧。”
“是!”皇帝跪着接过了如意,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才转身望着一排五个的八旗名媛。
第一个是赛尚阿的女儿,自知庶出,并无奢望,如果侄女儿被立为后,日朝中宫,伺候起居,那是什么滋味?因此眉宇之间,不自觉地微带幽怨,衬着她那件紫缎的袍子,显得有些老气,在五个人中,相形逊色,皇帝看都没有看她,就走了过去。
第二个就是朱氏,朱氏也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猞猁皮袍,朱氏半红着脸,微微低头,同治皇帝看了看朱氏,想了想之前的往事,不免微笑,可随即想到了什么,不再迟疑,走了过去。
第三个是赫舍里氏,生得长身玉立,肤白如雪,一双眼睛就如正午日光下的千丈寒潭。见她穿一件月白缎子绣牡丹,银狐出风的皮袍,袖口特大,不止规定的六寸,款式便显得时新可喜。她是经过父母再三告诫的,尽够美了,就怕欠庄重,所以这时把脸绷得半丝皱纹都找不出来,但天生是张宜喜宜嗔的脸,就这样,仍旧让皇帝忍不住想多望两眼,望得她又惊又羞,双颊浮起红晕,双眼皮望下一垂,长长的睫毛不住闪动,害得皇帝都有些心旌摇摇,几乎就想把如意递了过去。
踏开两步站定,正好两个人中间,皇帝是先看到凤秀的女儿富察氏,圆圆的脸,眉目如画,此刻看来娇憨,将来必是老实易于受摆布的人。皇后统摄六宫,也须有些威仪,这富察氏在皇帝看,怎么样也不象皇后。
象皇后的是这一排第三个。崇绮的这个女儿,貌不甚美,但似乎“腹有诗书气自华”,在皇帝面前,神态自若,谦恭而不失从容,一看便令人觉得心里踏实,是那种遇事乐于跟她商量的人。
这就不必有任何犹豫了,“接着!”皇帝说,同时把那枝羊脂玉的如意递了过去。
“是!”崇绮的女儿下跪。穿着“花盆底”不能双膝一弯就跪,得先蹲下身去请安,然后一手扶地,才能跪下。她不慌不忙,娴熟地做完了这个礼节,然后接过如意,垂着头谢恩:“奴才恭谢两位皇太后和皇上的天恩。”
殿内的命妇和福晋连忙山呼万岁恭贺,“恭喜皇上,恭喜皇太后!”
慈安太后喜极而泣,对着慈禧太后说道:“万岁爷终于长大了。”
慈禧太后微笑的看着站在庭中的同治皇帝,同治皇帝脸上的神色和自己是那样的相似,慈禧太后若有所思,说出的话也别有韵味,“是啊,皇帝长大了,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慈禧太后把案上的两个荷包抓起来,转过头吩咐恭王福晋,“赏给朱氏和富察氏。”
皇帝定下了皇后,这些嫔妃的位份让皇太后来定,也是正常,只是太后这样一说,大家也都知道了,这新皇后,怕不是皇太后看中的人选,要不然,这流言之中的两个人选,怎么都让太后定了妃位?恭王福晋把两个荷包塞到富察氏和朱氏手里,悄声提了一句“恭喜,谢恩!”这两位才跪下行礼。
位份已定,慈禧皇太后下了御座,对着慈安说道,“妹妹你先安排赐宴的事儿,我去军机处,叫他们下诏。”
慈安太后应下,慈禧皇太后不发一言,朝着宝座后走去,命妇福晋恭送,慈安太后也微微屈膝,看着昂着头站在地上的皇帝,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
到了养心殿,只见以恭王为首,在内廷行走的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南书房翰林,还有弘德殿的师傅和谙达,都在那里站班,望见皇太后和皇帝驾到,一起跪下磕头贺喜。
“崇绮的女儿,端庄稳重,人品高贵,选为皇后。你们拟旨诏告天下吧!”
旨稿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只要填上名字和封号,就可“明发”,恭王便先取出一通“奏片”呈上御案,说明是内阁所拟的封号,请朱笔圈定。
妃子的封号,脱不了贞静贤淑的字样,嫔御较多,有个简单的办法,就象大家巨族的字辈排行那样,从《康熙字典》的“玉”字部去挑,只要与前朝用过的不重复就行。慈禧太后提起朱笔,圈了四个字:慧、瑛、瑜、珣。慧是慧妃,富察氏的封号,瑛是瑛妃,朱氏的封号,瑜、珣两字指在嫔位。
“慧妃在前,瑛妃在后,赫舍里氏为瑜嫔,塞尚阿的女儿是珣嫔,皇帝,怎么样?”
同治皇帝点点头,“皇额娘思虑妥当,必然是好的。”
“那就明发天下吧。”
“臣请旨,”恭亲王又问,“这大婚的吉日放在那个月?好教钦天监挑日子。”
“下半年是必然不成的,”太后说道,“三月份也太慌张了,荣安公主的婚期定了没有?在什么时候?”
“定下来在四月初五。”
“那就叫钦天监在五月里找,五月里立了后,就可以一同去圆明园避暑了,就在五月吧,先让皇帝送了荣安出嫁,再办自己的喜事儿。”慈禧皇太后一扫之前的不悦,满脸红光,“等到皇帝大婚,下半年,我就能撤帘子安心养老了!”
“太后圣德。”
等到群臣散去,皇帝也退下,德龄上来伺候太后,“德龄,你说,皇帝是不是长大了?他的心思,我现在都看不明白了。”
“万岁爷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自然如此,只不过万岁爷是太后亲生的,太后娘娘也只能是相忍为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