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话里的意思紧扣“老臣”两个字,不知道内里的人还以为太后一直在嫌弃塞尚阿年迈无用了,没想到塞尚阿脸上露出了笑容,“谨遵太后旨意。”
“是这个理儿,皇上刚刚亲政,凡事在外头,没有得力的人可用,你是珣嫔的父亲,自然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了,有些话,皇上不见得方便直说,你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分忧,不能让皇上为难,这也要看在珣嫔的份上,”太后让唐五福上茶,“我今日还叫人赐了安胎的补品给珣嫔呢,珣嫔这一胎,是皇上的第一胎,怕是福气大的很呢。”
“是,还是要谢太后娘娘,寒门才有鸾凤之喜。”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转了话题,“你如今分管了什么?我倒是不知道。”
“是理教院和理藩院,”塞尚阿说道,“恭亲王的意思,接下去,准备把八旗的事儿,也交给奴才办。”
“八旗的事儿?”太后笑道,“那你可有的头疼了,崇绮上次闹出来风波,不过也好,轮到老子出面了。”太后问:“这两个院部,你准备怎么料理啊。”
“凡事都有旧例可循,两院尚书自然会处置去,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奴才请旨办理就是了。”
“你心里有皇帝,这很不错,”太后说道,“只不过,如今这大变革之世,凡为宰辅者,不可因循旧例,还应开拓创新才好,崇绮虽然丢了面子,可他这为国分忧,敢碰马蜂窝的胆量,我是极为赞成的,这理藩院是旧年就有的,可如今不同往日,权责大了许多,你不可不查。”
理藩院如今可谓是藩属第一号需要进贡的部院,庆海自任理藩院尚书之后,罢黜西南土司三位,攻灭青海随从白彦虎叛乱部落十余个,尽数设置州县,又因塔其德尔部立嗣不尊蒙古旧俗,从郡王降为黄台吉;若无理藩院批准,诸王之子不得自行继承王位,浩罕如今的国主也只是自己封的,若是不到京中来让理藩院确认,他也只是一个僭越的伪汗,故此,他为了这个也需速速进京,其余藩属尽是战战兢兢,就连一直对着朝廷不甚恭顺的前藏,亦是上表恭贺皇帝万寿,活佛也欲进京朝见天子。世人又称“同治朝八大怪”:“理藩院,有妖怪。”形容理藩院充满着土人藩属等奇装异服之人。
“还有这理教院,原本是没有的,亦是草创,礼部的僧道司挪了过来,还有总理衙门的传教司,管着这三教九流的人物,神神叨叨的居多,稍有不慎,阿古柏这样的旧例,恐又再生。”
“是,所幸皇太后高瞻远瞩,降服了白莲教,如今白莲教尽数到了明面上,公开传教,这国朝就少了一个反叛的隐患,实在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
理教院大约是日后民宗委的样子,但是和后世的宗教势力削弱的不同,现在的中国,宗教势力还是很强的,且不说西北的****,青藏的喇嘛教,北边的萨满教,还有道教,这在民众心里都有巨大的能量,宗教可以让人狂热,也可以劝人向善,全看怎么去利用。归降白莲教,这不仅仅是白莲教的愿望,亦是朝廷的需求,所以这才献上了白彦虎的人头,作为投名之状。
为了应付洋人们的压力和西北叛乱,已经投入了太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要是能花那么一丝丝的钱和度牒,承诺绝不做杀降之事,把白莲教归顺了下来,实在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借着把祖庭赐在新疆的机会,让白莲教等宗教入新疆传教,冲淡******教在此地的势力,百家争鸣,总比一家独大要好。
但是白莲教到底是造反起家的,这是世人对他的看法,所以保不定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太后对于此事心里也有顾虑,只是不说出来而已,见到塞尚阿,又多啰嗦了几句,“你管的都是不是常人,辛苦些罢了,理教院和理藩院是一样的,百花齐放才是春满园嘛。”
说了一些话,太后就让塞尚阿去见皇后和珣嫔,塞尚阿领了赏赐叩谢而去,太后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又觉得无聊了起来,叫唐五福,“无聊的很,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有什么吃的吗?”
“小厨房学了做西洋饼,准备给太后尝尝呢。”
“西洋饼?这是什么玩意,拿上来瞧瞧。”
拿上来一瞧,太后险些吐出了喝的茶水,什么西洋饼,不过就是面包而已,太后摆摆手,“拿下去拿下去,我最讨厌吃洋人的面包,不咸不淡,一点味道都没有。”
“内务府的工厂新出了一种马车,用什么胶子放在车轮上,可以让马车不受颠簸。太后何不去瞧瞧?”
“胶子?不会是橡胶吧?”太后对这个倒是来了兴趣,“这胶子那里来的?”
“听是南洋一种树上流出来的树汁,运到国内,在上海制成的。”
“果然是橡胶,马车呢?”
“在北五所呢。”
太后决定去瞧瞧,只带了一个唐五福和一个安茜,闲庭信步逛出了门,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在大内,谁见到了自己,都要行礼,这样鸡飞狗跳的,不免有些烦闷,于是沿着寿康宫往北顺着城墙根儿走,如此过来躲过了许多烦恼,虽有一些侍卫在巡逻,倒也不甚打扰,太后背着手,哼着歌儿往前走去,如此绕了一大圈,宫中鲜少有大树,西北角的地方,倒是种了许多松树,松树上还有几只跳来跳去的小松鼠,见到人来,连忙跳到了远处,太后拿了几个松果来掷松鼠,倒是个个落空。
到了西北角,转向东行去,过了英华殿,就到了内务府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片空地,自从内务府办了工厂之后,这里倒是成了工厂执事太监的办公之处,这里到顺贞门,出宫极为方便。太后正准备径直走过去,却被里头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吸引住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