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伺机上前从朗逸彤的手中抢过《如果我爱你》,眨眼之间就不见踪影,他拿着那首《如果我爱你》去找他爱慕的邹雪飞了。他拿着那首《如果我爱你》去骗女孩子的芳心了。
朗逸彤说,不用管他,今后我们再见面不能带他,整个一个人渣。我建议你以后也少跟他接触,这样的人不认识也罢。但是我还得感谢他,让我们在人海里认识,没有他,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才相识。
李练达说,呵呵,由他去吧!彤哥,你们的诗歌刊物怎么叫《凤雏》呢,有什么典故和来头吗?
朗逸彤说,燕都在三燕时期也叫龙城,又是全国闻名的凤凰城,有凤凰山,更有九凤朝阳、凤鸣朝阳的传说。《凤雏》取自李商隐的那句“雏凤清于老凤声”,主要是取它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也是前些年诗歌大潮中的一个产物,《凤雏》走出来的最有名气的诗人就是李作明和陈亚军,你听说过他们吗?
李练达说,有些模糊的印象。你的声音怎么那么纯正啊!比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还专业,专门练习过吗?
朗逸彤说,哈哈,说起来我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我们是满族人,拔高点说还是正宗的八旗子弟呢!哈哈,说着玩的,千万别当真,这都是哪辈子的事情了。我们家族的故事也可以写成一部传奇小说,具体的事情等以后我慢慢为你道来。
李练达说,你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气度不凡,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高贵气质,原来你真的是最后的贵族啊!
朗逸彤说,是开玩笑的,我们的家族早就没落了。
李练达说,你的声音这么特别,这么熟悉,浑厚而富有磁性,像上影厂的配音演员邱岳峰、毕克、乔榛老师他们的声音,但是又与他们的声音不同,有一种金属的感觉,你刚才朗诵诗时,我觉得你的声音更像老电影剪辑中的一个声音,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新鲜,像醇厚的酒香,令人迷醉。
朗逸彤说,连这些配音演员你也知道啊!他们都是幕后英雄,一般人都只知道乔榛什么的,很少有人能知道邱岳峰、毕克的。我觉得邱岳峰和毕克是中国配音界的两座山峰,一般人是无法超越的。他们是绝对的大师、永远的大师,他们的配音里有一种伟大的精神的力量!有人称他们的配音是一种信仰。他们两个人我都模仿过,我曾仔细地揣摩过他们两个的声音,我的理想曾经就是当一名演员或主持人,可是看来我只能是理想了。我的理想被现实荒弃掉了。
李练达说,我是从收音机里听过无数次的《简爱》、《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等电影的录影剪辑,所以熟悉他们的声音,但没看过电影,所以对声音特别敏感。在听你的朗诵时,觉得你好像就是其中的一个主人公,或者比电影里的声音更完美更纯正。你就是你,独特的你,那种独特的声音让人心生感激。
朗逸彤紧紧握住李练达的手说,知音,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李练达也紧紧地握住朗逸彤的手,这一握像是穿过无尽的漫长岁月,好像他们很久以前就曾经握在一起的,好像他们所有人生的际遇都是为了这一握。李练达的眼里有热泪酸酸地涌动。两个人都用力地握住对方,李练达感觉到朗逸彤的热量传遍了自己的五脏六腑,他的人生被朗逸彤彻底温暖起来。
朗逸彤说,那我模仿邱岳峰为你朗诵一段罗彻斯特最经典的台词。
朗逸彤就在金黄的银杏树下,在霞光万道的银杏树缝隙间朗诵起来。
你忍耐一会儿,别逼着我回答。我……我现在多么依赖你。哎,该怎么办呢,简?有这么一个例子:有一个年青人,他从小就被宠爱坏了,他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不是罪恶,是错误!它的后果是可怕的。唯一的逃避是逍遥在外,寻欢作乐!后来他遇见一个女人——一个二十年里他从没见过的高尚女人,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机会!可是世故人情阻碍了他。那个女人能无视这些吗?……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她跟你与我无关!你以为我穷,不好看,就没有感情吗?我也会的,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难于离开我!就象现在我难于离开你!上帝没有这样!我们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经过坟墓,将同样站在上帝面前!”……简!我爱你!我爱你!取笑你?我要你!布兰奇算什么?我要她,不过是她父亲有开垦土地的本钱。嫁给我,简,说你嫁我!……哎,你的怀疑折磨着我。答应吧!答应吧!上帝饶恕我!别让任何人干扰我!她是我的!我的!”
朗逸彤的配音一气呵成,惟妙惟肖,让人透不气来,让人热血沸腾,让人心跳加快。他竟然一口气地把简爱的台词也顺着给配出来了,并且声音转变得很自然。李练达在朗逸彤激情地朗诵台词的时候,也小声地配合朗逸彤的台词,这些台词烂熟于他的心里。李练达突然对朗逸彤产生了千万种莫名的好感。这有些违背他当初来燕都之前发下的誓言,他曾指天发誓不让自己进入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里,他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给世人看,他只要成功,他只能心无旁鹜。李练达看着激情澎湃的朗逸彤,朗逸彤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人吗?
但是李练达的生命不由自主地被朗逸彤给牵引了。
李练达的心飞起来了,被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给牵引得飞起来了。在这彩霞满天中李练达飞起来。
李练达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很神奇,像是有一种来自生命底处的力量被激发出来。李练达看着神采奕奕的朗逸彤,朗逸彤也看着被夕阳镀红了脸膛的李练达,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就是心灵之间的契合吗?李练达不敢相信在自己的人生经过一个黑暗的低谷后,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心灵飞升的神秘人。难道人生的际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吗?李练达有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感慨,好像他们两个已经超越了俗世生活的苦难。李练达望着朗逸彤被夕阳照耀得温情脉脉的笑容,心花怒放。他听见生命里噼里啪啦花开的声音。他像一棵开满白玉兰的白玉兰树。
花园里渐渐地沉寂下来。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同学都渐渐散去。他们是舞台下的观众,花园里只有朗逸彤和李练达,他们坐在长长的木条椅上,岁月在这一刻凝固起来,像是达利的《永恒的记忆》,李练达极力地记住这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有一丝察觉不到的冷气在草丛里和大丽花上凝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暗在树丛的阴影上刻画。秋虫唧唧,在角落里发出婉转动听的《秋天奏鸣曲》。
朗逸彤用他吹气如兰的话语将这冷气和黑暗吹散,他说,走吧!咱们哥俩儿出去喝几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
李练达在沉默的夕照里看着朗逸彤的温暖,说,改天吧!彤哥,既然认识了,就总有机会在一起的,我相信我们会成为最好的兄弟。
朗逸彤说,那是一定的,我有一种灵魂被打通的感觉。那也好,改天我一定做东正式请你。今天我就不耽误你上晚自习了,我也该告辞了。时间过的这么快啊!真想留住这个金色的黄昏,留住这美丽的时时刻刻,每一分,每一秒。
李练达说,是的,时间好像一晃儿就过去了。这是一个美丽的黄昏。
李练达想朗逸彤此刻在心里想的与自己一样,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他们的相识是注定的吗?难道说这就是人们说的前世情缘吗?广播喇叭里播放的恰好是张蔷的《这世界多美丽》。那些句子散落在树梢儿上将成为花蕾。李练达和朗逸彤在影子拖得很长的长廊里走着,李练达感觉到这些花草树木都被笼罩上一种神秘的色彩,像是被施了魔法的色彩。而每天匆匆来去的自己并没有仔细地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这些色彩的变化是朗逸彤带来的改变吗?李练达努力地记着这时光雕刻的每一个景物。
在校门口,朗逸彤拉着李练达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他好像有不尽的话语要对李练达说,李练达也好像有不尽的话语要对朗逸彤说。李练达沉默的心中也有千丝万缕的不舍。临别前,朗逸彤伸开双臂给了李练达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李练达也紧紧地拥抱着朗逸彤。李练达从这一个拥抱里感觉出朗逸彤生命的力量,李练达被这种力量给升腾起来。李练达在这个秋天的黄昏被一种神秘的气体给充盈了,他要摆脱那些尘世的烦恼,他在云中漫步,他生出翅膀在天地间翱翔。
此刻,夕阳嫣红落山。
啊,这世界多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