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
——什么是利镞穿骨，惊沙人面之境？
——什么是声析江河，势崩雷电之势？
虽说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活生生的战争场面真的摆在我的面前时，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那是对生命的惋惜，对战争的痛恨。可是，随即想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多多少少扮演的角色，面色黯然了下去。事到如今，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感慨呢。
“惜儿，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跟在我身后的西楼春看我神情萧索，知道我所有事情的他自是猜得出前因后果，也能够体会的到我的内疚。赶紧上前两步将我拥在怀中，“惜儿，听我说。这场战争真的不是你的错。”
“可是，事情却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认识了无非，那么，西楼月或许便……”
“惜儿，你听我说。”
西楼月紧张的阻止了我的胡思乱想，“惜儿，没有你，这一场战争，也是要打的。这是他们的欲望。是身为皇帝的欲望。你以为，皇兄真的只是想当好这迟国的皇帝便心满意足了吗？不会的。假若说初初他的心思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就在他登上那个帝位后便改变了。变的更大更野了。他要的，不止整个迟国，而是……更大的天下……”
——他的话。这些个道理，其实，我又何尝不知？
只是，人欲是身陷其中，便越是喜欢钻死同，我也不例外。只是，听着西楼春的软言安慰，心中还是多多少少好受了些。毕竟知道还有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是一个阵线的。这个感觉还是令我好受很多的。
“惜儿，我们先回去吧。”
晚风降临，各自已然收兵回营休整。风中偶尔的血腥味令我有一种呕吐的感觉。强压着心头涌起的不适，点点头我随西楼春回到了在靠近山脚的地方临时找到的住处。
这个只有两间房的小木屋住的只有一个上了所纪的老婆婆，每日靠捡山上的一些野果度日。据她自己说，儿子在半个月前被乱兵捉走，甚至是哪个部队捉的都不知道。家里的值钱物件全部被搜走，只留下她一个老婆子。想死死不成，想活却又是这般的困难。
望着老人家一双浑沌无神的眼，我只有沉默——
——我能够说些什么？
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面前，在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面前，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婆婆，这是我们打的一些野味，一会，我们烤了一起吃。”
西楼春适时的出声。他手中拿着的野鸡也如愿的将老婆婆的心思引了过来。
“我的儿子以前也经常出去打一些野味回来的呵……”
老婆婆的声音里已经含了一丝的哽咽。西楼春脸上也是一阵的黯然。他本以为这个方法能够让老人家把心思转移一下的，结果却又让老人家想起了更多。哎，这……这……
——毕竟，他是皇子。除了我，恐怕便没有这般哄过人的吧。
看着他眼中少有的不安闪过，我的心底竟是奇怪的没有那么郁闷了。一丝笑容自眼底闪过，我挪揄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接过他手中的野鸡，对着老婆婆轻声说道：“婆婆，惜儿快要饿死了。婆婆可不可以把这野鸡找个地方烧烧？”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闺女肯定饿坏了吧？我这就去……”
老婆婆一边念叨着一边接过我手中的鸡向往走去，略有些弯的身影看的我心中酸酸的。
“惜儿，有什么打算？”西楼春小声的问着我。
“我……”
——打算？
听到这话，着实一怔——
——我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在那两个人面前，我已是死去之人。不露面，他们的战争要分出生死胜负。可是，我露面，就能够改变这个结局吗？嘴角扯一抹苦笑，想起之前西楼春的话，我只有苦笑——
不会的。凤若惜什么都可变不了——
——凤若惜再重要，不及他们的江山重。
——凤若惜再重要，不若他们的野心大。
“我……我打算先在这里停几天。”
说到这，我竟是有些心虚般不敢看西楼春的眼睛。这个人，为了我，该是什么都会去做的吧。——可是，我对他呢？是什么心思？
摇摇头，理不清呵。对西楼春的感觉，我竟是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我不是铁石心肠。这么多天，几个月的相处，患难相陪。甚至是在我知道了更早时侯他为我所默默做的诸多事情后，我又怎么能够不动心，不感动。可是，我真的能够完全放下无非么？而他，又真的不介意我曾经是……他的皇嫂么？虽然这个皇嫂，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但是，这其中内情，又有谁知道呢。而作为外人的西楼春，他真的会……不介意吗？
这么多的问题，阻在我和西楼春的面前呵。
——我又怎么能够放心的去接受他？
然而，望着对方那清澈的眸中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时，想起他怀中的那份温暖，我知道，我又不舍真的放了他。放了这个红尘中能够给自己一份温暖、一份安心的男人。
——是的，我贪心。我贪上了这个男人的那份温暖与柔情。
“傻惜儿，不用怀疑的，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又是这个坚定的声音，听的我心中一暖。这一刻，所有的犹豫，疑惑，迷惘全都抛在了脑后。眼前，只有这个男人的声音，以及他眼中的那份深情。
“好。那我们就在这多待几天。”重重点点头，我轻笑着对西楼春道。
即然不放舍了这份温暖，那么，就让自己自私一些吧。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吗？我凤若惜经过了前世今生几次的生死，到如今怎么还堪不透这一点呢。即然舍不了，那么，抓在手中不放就是！
“好了好了，快来吃东西。闺女要饿坏了吧。”
未见其人，已闻其音。人还在门外，婆婆的声音已然先传了进来。
“婆婆，不用客气的。”看着颤微微走进来的婆婆，我与西楼春急忙起身迎上去。
“闺女哟，可以吃了。”不一会，婆婆已经将烤好的野鸡放在桌上。三双筷子，另外，还端上了一盘看不出是什么菜的野菜，三碗稀稀落落可以照清人影的清粥。
“婆婆，我自己来。”
看着婆婆递过来的筷子，我赶紧伸出双手接过来。碰触间，婆婆那双树皮般粗糙的手令我又是一痛。想起向她这般的老人家，本该是儿孙绕膝，怡养天年的。可是，可是，面前的老婆婆，却是因了这一场战争，这一个乱世，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
——想到这，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
悲哀。无力。我真的很悲哀，活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闺女，不是饿了吗？还不吃？哎，没什么好吃的，闺女别嫌弃啊。”
婆婆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看着那一双充满关切之情的眼睛，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低头，将手中的筷子伸出挟了一些菜作势的吃了起来。
“哎，真是好闺女。小伙子呀，以后可不能欺负人呵。”
婆婆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只是，这样无心的话，却实实让我和西楼春闹个大红脸。偏偏呢，那个西楼春还故意似的接上了话：“婆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欺负她的。”
“嗯嗯。好，好，这样就好……”
婆婆的唠叨，西楼春特意向我睇过来的那一个眼神，令我的脸腾的一下火般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