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改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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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除了小福子不在,别的人此刻都聚集在正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一个个都看着梓瞳。

梓瞳自己却不急不忙,半响没说话。

此时怀梦着急了,道:“小主,要不我们也去吧?苏美人和季美人都抢在前头了。”

旁边的杏芷拉了怀梦一把:“说什么呢?小主这么急匆匆地去了,不是自掉身价嘛!”

怀梦还要再说,梓瞳对她摆了摆手:“两个人都别争,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考量。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该说的。”

杏芷显然是听明白梓瞳的意思了,低下头不再说话。梓瞳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掉身价一说要是传到了延翎宫,肯定是要惹了苏瞳媛的。唉,两人因为那日宋元韶的一句话,已经显得愈发生份了,要是再被她听了这句话,还不知苏瞳媛会不会针对自己呢?

被她们两人这么一争,梓瞳也没耐心耗下去了,对小方子道:“你也别急,把知道的情况慢慢说出来。”

小方子应了一声,开始把事情将了出来。

原来,他一下午都在延清宫门口和姜婕妤那里的小明子聊天,就在刚才,姜婕妤那儿的另一个太监急急忙忙从外头跑回来了。小明子问那人出了什么事,这么慌张。那人急道,刚才在畅月园遇见了皇上身边的德和公公,说是皇上等下要来小憩片刻。他一听完就赶着回来了。小方子因为不确信,又急急忙忙往畅月园跑想探个究竟,到了半路就撇见了苏美人和季美人也正在往园子里赶,因此就回来报梓瞳了。

梓瞳明白了个大概,又追问道:“除了那两位美人,别的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平日里会在畅月园活动的宫人也就只有我们延清宫和隔壁延翎宫的人了。另外几个宫离得远,一般不会过来,所以这事,目前也就只有两个宫的人知道了。清修容听说是睡着午觉还未醒,姜婕妤那里,是脚伤着想去也去不了。”

梓瞳咬了下嘴唇,将所有的事情努力串成一条线,来来回回想了几遍之后,终于想明白了。

弋鸿宣是冲着她们三人来的。就好像他昨日见陈韵芸借的是看望皇子的名头,今天他想见她们三人也同样不明着说,让德和公公放出口风来,等着她们去畅月园。到时候要装出偶遇皇上的是她们,他想聊天就聊几句,不想说了转身走了就是。既然弋鸿宣打的是这么一盘算盘,自己又何必傻傻去撞枪口?

苏瞳媛也不是笨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莫不是是太后要她去的,她才根本没有去细想这事?季馨一定是被苏瞳媛以逛园子之名拉去的,一个人去“偶遇”皇帝,可能是大胜,也可能是完败,苏瞳媛不会赌这么大,好歹会留条后路。

想到这里梓瞳也就有了另一番计较,对小方子道:“我不过去了。你再去趟畅月园,看看有什么进展没有。”

听主子这么说,所有人都神色一变,但谁都没有多说,各自做该做的事情去了。梓瞳当然是想到,苏瞳媛万一真的倒戈投向太后,那弋鸿宣恐怕只能抓住自己这颗救命稻草了,那自己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凑热闹,不然就真的是“自掉身份”了!

小方子没一会就回来了,说皇上和两个美人说了会话之后就走了,具体说了什么,他站得远了听不见。美人她们回延翎宫时,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小方子悄悄跟到了延翎宫门口,却看见清修容坐在主位,面子上虽没什么不悦,可也没什么好脸色。梓瞳细细一想,便知慕容素清纵是不稀罕弋鸿宣的恩宠,可毕竟也容不下底下的两个美人没有告诉自己一声,就擅作主张,况且延翎宫她最大,现在任由她们胡为,将来还会有自己的什么立足之地吗?因此才会板起面孔,这是一层意思。从另一层面上来讲,慕容家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进宫受宠,任由陆氏崛起,而抢了他们慕容家的生意?看来慕容素清也清静不了几日了,必是要在这后宫的混水中也来搅上一搅!

梓瞳挥手让小方子下去,问慕吟道:“姑姑,今天这事,算是对了还是错了?”

“小主,宫里的事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对和错呀。”慕吟按着梓瞳的肩,“今天去了不是什么好选择,没有去,以后也躲不过。总是要见到的,能躲到什么时候?”

明显慕吟以为梓瞳是怕见到皇帝,反倒没说什么重话,而是安慰起她来。

梓瞳也不作解释,有些事情还没有浮出水面,要慢慢来。不过如果苏瞳媛投靠了萧氏,那她还真是做了个不明智的选择。苏瞳媛一旦投靠萧氏,弋鸿宣定然不会宠她,到时候她不受宠,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萧氏也会抛弃她。如此一来,她反倒是个孤家寡人了!唉,后宫女子的命运从来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若想活得长久,还需擦亮眼睛,找个好主子才行!若真是押错了宝,那可就是永世不得翻身啰!

第二天下午,一个老太监来了延清宫传旨,说皇上一会就过来了,让梓瞳先准备着。梓瞳表面上虽看不出来,可心底却微微一笑,果不出其然,弋鸿宣已经打定要与自己合作的主意了。

慕吟却也很冷静,问道:“贤公公,皇上可还有什么交代?”

贤公公笑了:“慕吟你也莫紧张,咱家老实跟你说,皇上没有翻谁的牌子,只是来坐会儿。你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日子也不少,皇上的意思你还不能揣摩揣摩?”

慕吟连连应声,看来这位贤公公在宫里绝非等闲人物。

“好了,杂家还要去趟姜婕妤那里。”

贤公公一走,碧儿她们就进来帮梓瞳换衣服。见皇上不能穿得太随意,慕吟帮梓瞳挑了一件湖蓝色的宫装,碧儿手巧,负责梳头。梓瞳虽不知道这个头型的名字,但效果却让自己很是满意,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等全部准备好了,又坐了小半个时辰,小方子进来报,皇上快到了。

等梓瞳到了延清宫宫门口,就见姜菲湘已经在了,只得欠身行礼,她却并不搭理。梓瞳再一看她的脚,还包着药呢,真是难为她了。

正当梓瞳犹自出神,身边之人已经三呼万岁,无奈,梓瞳赶忙要行礼,却反应过来姜婕妤还未行礼。按规矩,自己一个美人是绝对不能抢到她这个婕妤前头去的,一时只好傻愣着,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姜菲湘挣开了身边宫女的搀扶,小步上前,最后几乎摔到皇上身上去。只听她幽幽道:“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脚上有伤,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不知怎么的,梓瞳就是起了一身疙瘩,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们。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用手捂上耳朵,他们的对话梓瞳依旧要听着。

“姜婕妤脚伤未愈,你们怎么也不扶着点。”是弋鸿宣的声音,“伤筋动骨一百日,姜婕妤脚伤大好之前,就不用行礼了,皇后和太后那里也是,都免掉吧。”

“臣妾谢过皇上。”姜菲湘的声音里透着些喜气。

“还是应该多休息。扶姜婕妤回房间去躺着。”

梓瞳没想到弋鸿宣这么快就解决了姜菲湘,吃惊地抬起头,见姜婕妤边上的几个宫女上去扶她走了。姜婕妤走之前还非常哀怨地看了自己一眼,梓瞳一时不晓得应该回应她一个怎样的表情,只好把目光移开。

“臣妾给皇上请安。”姜婕妤走后,梓瞳终于把安给请了。想到以前见弋鸿宣竟不用行礼,看来当时是放纵了些。

弋鸿宣也不看梓瞳,只是道:“我去瞳居走走,你们不用跟着,陆美人陪着就行了。”

其实花宸复宴那会儿,萧潋晨是画过梓瞳的画像的,但毕竟中国古人作画讲究的是个意境,不像西方的油画那样是写实的,因此可以说除非对着画仔细对照,不然一眼还真不能瞧出多少相像的地方来。更何况南宫若然现在是个已死之人,任是谁也难以相信她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呀。对于那具冒充自己的尸体,梓瞳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在上面,莫说偷偷潜入敛棺室为她纹上了胎记,更是特意重新在手臂上制造了一道伤口,正好掩了那女子的朱沙痣。

梓瞳跟在弋鸿宣后面,二人又不交谈,走多了,也颇觉得乏累,趁着弋鸿宣走在前面赏景,便悄悄皱眉,走得故意慢了一些,哪知他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促狭地笑她:“朕还以为有如此凌厉眸子的女子该是怎样的坚毅之人,没想到居然果真还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柔弱,再这么走下去,倒显得朕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也罢,就去前面那个宫苑坐坐吧。”

梓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一个梨花盛开的院子,那满院梨花开得极好,好似连成一片白云般,逶迤起伏,又有淡淡暗香传来,心中也是极为喜欢,当下便展颜道:“梓瞳谢皇上怜惜。”许是景色怡人,她也不如刚才那般烦躁,反而是落落大方地吟出一句诗来:“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不知会是哪位姐妹有幸与这粉淡香青的梨花作伴。”

弋鸿宣听到那句诗,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笑说:“佳人有兴,朕焉能不与之。”说罢便抬步向那院中走去。

那院门不过轻掩着,只一推,那满院梨花便闪入眼内,那梨花深处似还有一个飞檐小亭,隐隐竟似有歌声传来,二人不由迈步走进,那声音婉转似黄鹂,细细听来竟似带着江南那氤氲的水汽一般,直教人忘了这俗世中的烦恼,跟了那歌声入到那水乡中且梦且吟。

弋鸿宣被那歌声所引,便又趋近几步,梓瞳正欲跟上,却忽然从那歌声中惊醒过来,于是止步不前,见那弋鸿宣并无察觉自己的异样,又小步上前道:“妾微感不适,不能久陪皇上,先行告退,还请皇上恕罪。”弋鸿宣此刻只留意了歌声,也不在意,轻点一下头算是准了,于是梓瞳退身出来,离了那花苑。

出了院门之后,梓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一时好奇,便朝那院子正前方的宫室走去,想去看看到底是何女子得幸住在这里,更是被那歌声所激,也不细想,便举步往前。

及至走到宫室门口,看那匾额上书“溢香阁”三字,梓瞳略一回忆,便想起了是这本是延清宫和延翎宫的后院,再听那声音倒与苏瞳媛有几分相似,于是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梨花,便转身向那延清宫走去。

倒是谁也没注意到咱们这位陆美人离开时脸上所带的笑意,不为别的,别的只是那有特殊意味的歌声,看来宫外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

刚至殿门口便见殿内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三个丫头和两个太监来回穿梭不停,梓瞳便叫住碧儿询问:“这宫内发生何事?怎么如此忙乱?”

碧儿这才看到梓瞳回宫,一细看,竟只有她单独一人,却也不敢问她,只回答:“回主子,方才见皇上邀了主子同游,想来晚上会召主子侍寝,所以我们准备准备,怎么……”

话未说完,梓瞳哭笑不得,边往内室走去,边说道:“这宫中消息倒传得挺快,只是你们今日的算盘怕要打错了,都停下来吧,这传了出去岂不是叫整个后宫都看我笑话吗?”

碧儿本担心她会动怒,看到她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时才稍稍放宽心,却又怕她失望难过,只得鼓足气小心翼翼问道:“主子,可千万别失望,皇上……”

“傻丫头,下去做你的事吧,圣意难测,我今日也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梓瞳笑笑宽慰碧儿,忽又想起了什么,“那慕吟姑姑呢?”弋鸿宣邀她同游之时,她只留全身精力来应对他,一时竟忘了留意慕吟去向,此时才想起来了。

碧儿伺候梓瞳的日子虽不长,却是个忠心的丫头,对她也颇为上心,此番见她谈笑如常,便松了一口气,“奴婢还怕会惹得主子不高兴呢。慕吟姑姑一回到屋里便被太后来的人叫走了,奴婢也不知是叫去干嘛的,细算起来,去了倒有大半个时辰了。”

梓瞳点点头,心下却是纳罕的很,这太后叫了慕吟去到底是所谓何事,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挥手叫碧儿下去,又嘱她等慕吟回来便去回她话。

又过了约一盏茶工夫,那慕吟才回来,因着宫女不得单独在除了自己所在的宫室外行走,那慕吟是由太后的贴身侍女素芳和素芬陪来的,本就认识,少不得又要打赏一番。

那素芬笑着跟梓瞳说:“陆美人,太后特特遣我来与美人说一声,因了慕吟姑姑针线上的活是极好的,便叫了她去补那雀羽缂丝凤袍,耽搁久了,还请美人不要责怪姑姑。”

“素芬姑姑言重了,太后看中慕吟的手艺,是咱这延清宫的荣光才对,我又怎忍心责怪姑姑呢?”梓瞳心知这是托词,太后身边能工巧手何其多,眼前这素芬就是一个,若是单单只为一件凤袍又怎会特地从自己宫中叫了人去呢,何况怕慕吟年幼时学的也不是什么女红吧?梓瞳面上却是满脸堆笑,似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待那两人走了以后,梓瞳便将慕吟叫入寝宫,坐下来闲闲喝一口茶,笑着说道:“姑姑手艺既如此了得,若只呆在这延清宫中,梓瞳还真怕委屈了姑姑。”

那慕吟一听此话,脸色便白了,只是不断磕头,急急说道:“慕吟岂敢有二心。”

“姑姑还不快快起来,”说着,梓瞳便亲自扶了她起来,替她拢拢发丝,“姑姑这不是折杀我么?太后方才也吩咐了,叫我不得为难姑姑,姑姑这一跪要是传到老人家耳里,叫梓瞳可如何自处?”

慕吟叹了一口气道:“主子可还是信不过慕吟?如实在是信不过,主子还是撵了慕吟出去吧。”

自是信不过你,不过虽信不过你,我却也不会撵你;只是你是弋鸿宣的人,这会儿又和太后牵扯不清,难免让我生疑——虽然心里如是想,可表在面上梓瞳却也只得苦笑道:“姑姑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你与这宫中其他下人不同,你不是我亲自去向中宫讨了来的,却是上头分派给我的。都说这后宫人心难测,姑姑,你说我能不疑你吗?”

听了梓瞳这番剖白,慕吟双膝一软,又要跪将下去,却被她一把扶住,歉然道:“姑姑也请体谅体谅梓瞳吧。”

“奴婢知道主子心中之苦,奴婢也在这儿跟主子摊个牌吧。奴婢不是太后的人,想必主子也差人去打探过奴婢了吧,以为奴婢是皇上的人?”慕吟直直地抬起头看着梓瞳的眼睛问道。

“姑姑,是梓瞳为难你了。”慕吟会这么说,梓瞳倒是没想到,心里却道,你不是弋鸿宣的人,又会是何人的人?

“也不怕与小主说实话,慕吟并不是皇上的。而慕吟既被从皇上身边派下来伺候主子,那便是主子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主子荣,慕吟荣。慕吟绝无二心。”慕吟扶了念语坐下后,也抽出手绢轻拭眼角,表态道。

梓瞳正想着如何回答,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抬眼便看见小方子晃身进来了。

“小主,小主。”小方子看上去有些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慢点说。”梓瞳示意小方子缓缓气。

“小主……”小方子跪着顺了顺气,说道,“刚苏美人派了人过来,说今天下午她和季美人在延翎宫学包了粽子,这会儿要请小主过去尝尝。”

“哦。”梓瞳点了点头,想到若是季馨请自己吃粽子,那也没什么可多想的,但若是苏瞳媛的话,那就有些意思了。弋鸿宣刚与自己走散,她便派人来了,时间上已经是一大巧合了。

回房整了整衣服,梓瞳带着碧儿去了延翎宫。碧儿听闻要去延翎宫径自开心了好一阵子,梓瞳知道这是冲着喜儿去的。

“陆姐姐,你可来了。”梓瞳刚到延翎宫,季馨就迎了出来,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往里走,一路依旧絮絮地说个不停,活像一只小麻雀,“好几天没有好好和陆姐姐聊聊天了,今天本来想找陆姐姐一起包粽子的,可没想皇上哥哥去了姐姐那里。”

“也没什么,不过见了一面。”梓瞳缓缓笑道,“皇上哥哥?”这叫法,也只适合季馨。

“是啊,那日苏姐姐找我去逛畅月园遇到了皇上哥哥,我觉得他好亲切,像是我奶娘家的哥哥一般……”季馨这么说道,梓瞳急急拿帕子挡住了她的嘴巴,把皇上这万盛之尊拿来与普通百姓比,可是大不敬的话。

“姐姐捂住我嘴巴做什么!”季馨不解地嗔道。

梓瞳刚要解释,却已经来到了延翎宫的主殿玥璇殿,正中桌子上放着几个碟子,上面摆着粽子还冒着热气,旁边一字铺开几个小碟,剩着沾吃粽子的佐料。慕容素清和苏瞳媛一道站在殿门口正等着自己。

梓瞳上前去,拉着季馨给慕容素清请了安,又对苏瞳媛笑笑。

“陆美人来了,”慕容素清看着梓瞳一笑,转身道,“既然齐了,我们进去吃粽子吧。”

梓瞳看着慕容素清的背影,却深深困惑她刚才的笑容,昨天弋鸿宣游畅月园的事情不是和苏瞳媛闹不愉快么,今天这么快就和好,坐在一起吃粽子了?梓瞳心里很明白,这绝不是请自己来吃粽子的,她们感兴趣的,是弋鸿宣与自己单独相处时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