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沁岚听了凤纭的话，脸色顿了一顿。凤纭还是不会看面色地叫着梓瞳和季馨过去。梓瞳猜想着过去坐萧沁岚必不会摆什么好脸色，季馨估计也不愿意与她们一道坐，于是便对萧沁岚和凤纭笑道：“两位姐姐先来的地方，你们慢慢聊。我和季妹妹也出来一段时间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凤纭还想说什么挽留之类的话，却被萧沁岚抢先开了口：“是啊，充媛身子不是，还是要好好养着的。况且最近皇上……哎呀，这做女人，还是应该自己多爱惜自己一点的好啊。”
梓瞳笑着听完了萧沁岚充满嘲笑意味的话，这些话不痛不痒的听过也就算了，只跟着随意应对了几句，便与季馨离开了。只是自己只是没来葵水，又不是什么大病，为何在整个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是谁在炒作这些消息呢？
回延清宫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从景禧宫走到延清宫，即便是隔得有段距离，也能看见隔壁延翎宫的辉煌灯火。弋鸿宣现在与苏瞳媛在一起，梓瞳知道这些事情少去想为妙，虽然心底仍然有股难言的滋味。
第二日是这个月的二十号，是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梓瞳去的时候，萧沁岚、凤纭她们都已经到了，姜菲湘把自己折腾得已经下不了床了也就有一段时间没有露面了。苏瞳媛是最后一个来的，脸上还微露困倦之色，看起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蔚舒萌睨了她一眼，执起了梓瞳的手道：“我说这后宫之中，人人都该向陆充媛学习。身子不舒服，还早早的来向我请安；遇上了那些个不知道规矩礼仪的人也大度地没有计较，真是难能可贵。”
梓瞳看了皇后一眼，她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的手还是一如往常的冰冷。梓瞳对她笑了笑，谢了恩。蔚舒萌话里的那人自然说的是苏瞳媛，说她不知道规矩礼仪也就是说她去延清宫门口堵皇上的事情。
其实这句话又有些在嘲笑梓瞳，笑她没法留住皇上，在自己的地盘门口被别人带走了皇上。
苏瞳媛此时只是笑笑，似乎也不计较这许多。
梓瞳不禁眼睛一眯，暗忖着她究竟要布一个什么局？
又随意地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后，蔚舒萌便让众人散了。梓瞳起身欲走，却被她留了下来，说是要说些私话。
梓瞳不能推却，只能又坐了下来。
“充媛与昭媛是一起进的宫吧？”蔚舒萌命人上了茶水点心，看上去真像是同梓瞳在聊天一般，“在后宫众人之中也算是相识的比较早的了吧。”
“是。”梓瞳点点头，答道。
“那你觉得苏昭媛这人如何？”蔚舒萌饮了口茶，斜眯了眼睛问道，“可像是这么不知道礼仪的人？还是她心计颇深，我们都没有看出来？”
梓瞳摇了摇头，道：“梓瞳愚钝，实在看不出来。那时只与昭媛在承和宫住了三日，也不算太过于相熟。”
“算了算了，不提她也罢。”蔚舒萌笑了笑，见梓瞳这副样子似乎很是满意。梓瞳当然知道她有意挑起自己对苏瞳媛的不满，也就装给她看，故意撇清说自己与苏瞳媛不熟。
“充媛的心情其实本宫是很理解的。”蔚舒萌顿了顿说道，“以前皇上盛宠遥淑妃那会儿，也不太踏入我的宫里，我的情况不知道比你现在冷清多少呢……”
说到此处，蔚舒萌像是回忆起了伤心往事，独自发了一会呆，才继续说下去，“她现在是有了身子的人，皇上也不可能总往她宫里跑，你且忍耐一些时候吧。”
“是，梓瞳会牢记皇后娘娘这番话的。”
“那就好，想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可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皇后说道，“葵水不畅，也可能心里有郁结的缘故，有时候受了气，该发的还是发出来的好。”
“嗯，梓瞳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蔚舒萌起了身，素琴扶了她，“我要去太后那里，跟她一起念念经静静自己的心。你也就早些回宫休息吧。”
梓瞳点了点头，与慕吟一起离开了宁凤宫。
下午一觉睡醒的时候觉得有些热，又想起了蔚舒萌早上的那一番话，便没来由地把小方子叫了进来，训了一顿话，说得小方子是一愣一愣的。然后慕吟在旁说了一句小主身子不太舒服，皇后娘娘交待了切莫憋在心里。他便领会了意思，低着头任由梓瞳无关痛痒地责骂着。
“真想不到，一会儿不见，充媛的脾气怎么大了这么许多。”
闻言，梓瞳不禁愣了一下，门口站着的是慕容素清，旁边还有季馨陪着。
“清修容和季美人来了怎么也没个通报的？”梓瞳抬眉问道，“我着琼荟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慕容素清似乎也晓得梓瞳暗的是说她逾越了规矩，她这样随随便便地进来不成体统，只是讪讪笑了。
“充媛莫生气，我和季妹妹来了一会儿，在门口都没有见到什么人，也就只能自己进来了。这不，一进来，就看见你在训下人。”慕容素清点了点头，极其规矩有礼地说道。
她这么说，梓瞳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她这会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慕容素清也聪明，自然看清了梓瞳眼里的疑惑，便自己说了起来：“我见季妹妹要过来延清宫看你，也就一起跟着过来了。”
“哦。”不用说，这也不过是个过来的理由。梓瞳退了小方子，要杏芷和怀梦拿来了水果点心，又上了一壶茶，与她们坐在一起。梓瞳突然来了兴致想听听慕容素清能说些什么。
随便说了些以前谁家乡的小时候，慕容素清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进了宫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这延翎宫我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你们也知道的，我是个喜欢静的人，现在那么热闹了我反而就觉得别扭了。听季妹妹说还是你这里安静，我一个人在宫里也被吵得慌，就跟着过来坐一坐。这样子也挺好的，我们三个聊聊天，说些女人之间的话，也免得各自寂寞。”
“皇上现在在延翎宫了？”梓瞳问道。
“嗯。”慕容素清点点头，“皇上一来就跟来了一大帮宫女太监，虽然一个个跟木头似的不说话，可光站在那里就看得不舒服了，觉得吵了。”
“既然喜欢我这里，有空也就多来坐坐吧。”梓瞳笑了笑，听得出慕容素清对皇上宠爱苏瞳媛很是不满。
只是梓瞳心下觉得奇怪，怎么个个都是先跑自己这里倒苦水的，挑拨离间，就等着看自己和苏瞳媛扯破脸皮为了争宠闹得天翻地覆？慕容素清刚才拼命说延翎宫热闹自己这里安静，也不过是想让梓瞳对苏瞳媛不满，早上在宁凤宫也是，蔚舒萌一心想要让自己和苏瞳媛唱对台戏去，这帮女人真真是会打算，自己不动手就等着梓瞳去当炮灰。
只可惜梓瞳没有那个心，弋鸿宣有他的计划，眼下也没有撇开自己的意思，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插一脚跟苏瞳媛过不去，跟他吵闹，不等于坏他的计划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哭都来不及。
不过蔚舒萌那里的话还是要听着点，梓瞳不去找苏瞳媛，对着宫里人发发脾气总还是可以的。
喝了一口茶，梓瞳才对慕容素清道：“反正延翎宫与延清宫挨得近，过来挺方便的。你看季妹妹不就喜欢往我这里来嘛，修容也可以常过来坐坐，也让我这琼荟楼也热闹一下。”
“充媛这样说，可算是厚待我了。”
梓瞳看着慕容素清的笑容，纯纯的看不出什么心思来。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让人不禁对苏瞳媛，也对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不知冲慕容素清那日在自己离宫时帮过自己一把，梓瞳还是心存感激的，即便她或许只是无心之举，可到底是帮了自己，梓瞳善恶分明，亦是懂得知恩图报之人。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个月，空气潮得让人不舒服。
虽然事情都有随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可梓瞳的心情总不见好，这也导致她越发懒散，躺在那里动都不愿意动。弋鸿宣隔三岔五的过来看她，说些家常话，偶尔一块用晚膳，大部分时候都是饭前就走了。小方子每日都会来报给梓瞳，弋鸿宣是回了自己的寝殿了还是去了苏瞳媛那里。
这个月蔚舒萌不知怎么回事病倒了，听范以安说是着了凉，料理了一个月才见好。皇后病着就让众人把请安给省了。
十一月初一，梓瞳难得起得早，吃过了早饭之后就坐在正厅里看书，碧儿陪在一边。
“皇后娘娘吉祥，德妃娘娘吉祥。”这两位来得突然，在院外的小方子扯着嗓子大声通传，就怕梓瞳她们里面没听到。
梓瞳抬头看看门外，满心疑惑，这两人怎么会来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赶忙把桌子上的茶碗拿起来，重重摔到地上，喝道：“死丫头还不跪下！”
碧儿被梓瞳吓了一大跳，很快注意到了她的眼色，跪下后还用力拧了一下大腿，痛得她眼泪直流。
“跟你说了要热茶，端了杯凉飕飕的来，怎么伺候的啊！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充媛怎么发这么大脾气。”皇后和凤纭一前一后进来，见梓瞳正在训丫头，也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梓瞳赶忙起身行礼，“臣妾刚被这丫头气着了，没听到通传，请皇后恕罪。”
“行了行了，快点坐下。”蔚舒萌拉梓瞳一块坐下后，又追问，“充媛性格温和，今天这是怎么了？”
凤纭也在一旁坐下，道：“我也是第一次见你发脾气，为了什么事气成这样了？”
梓瞳讪讪笑笑：“让皇后和德妃见笑了。奴才不机灵，一时气不顺，这才……”
“不机灵的奴才看着就来气，拖出去先打一顿再说？”
“打就不用打了，打伤了还要人伺候她。这丫头跟了臣妾这么多年，有些习惯爱好她也晓得多些，她伤了换个人来，还要从头教，更加烦心，到最后还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骂完了也就舒服些了。”梓瞳转头看着碧儿，冷冷道，“傻了啊！皇后和德妃来了连请安都忘记了？还不滚回屋子里反省去！”
碧儿泪眼汪汪地给两个人行了礼，转身出去了。
蔚舒萌笑眯眯地抬起头轻轻拍拍梓瞳的背，道：“顺顺气，为了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啊。”
“就是。心里有气，对身子极不好的，这不皇后这次风寒就是因为憋气。”
凤纭接了一句话，皇后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半响才道：“我们是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太后特别记挂你的身子，赏了些药材，我都交给小方子了。”
“臣妾谢谢太后娘娘关心。”
“皇上，这几天来看过你吗？”
蔚舒萌这是明知故问，弋鸿宣每天的行踪，她绝对比梓瞳还清楚。
梓瞳故意叠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叹道：“可能是前朝事多，皇上很忙，这几日都没有来了。”
“还不是常常留宿在苏瞳媛那里！”凤纭哼了一声，看起来她并不喜欢苏瞳媛，直接就叫了她的名字。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蔚舒萌扫了凤纭一眼，又对梓瞳说，“越看越觉得你跟我以前挺像的，虽说还未失宠，可也是常见不到皇上的影子。”
梓瞳怔了怔，似乎蔚舒萌是觉得上次的谈话不够火候，梓瞳除了对宫里人发发脾气，并没有如她希望的去找苏瞳媛麻烦，她今天这一出，感情投入得更是厉害。梓瞳也不好干听着，垂下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哀怨一些。
“听说你这一个月也不太出门？一个人闷着可不好，有空去园子里走走，或者请别的姐妹过来聊聊。喏，这个凤纭怕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闲人了，找她肯定来。”
听了皇后的话，凤纭大笑起来：“是啊，我空着呢，就想有人一块嗑嗑瓜子说说话，充媛你可别跟我客气，我随叫随到。”
“德妃这么说，梓瞳受宠若惊。”梓瞳顿了顿，叹口气，“其实也不是不愿意出去，心里烦闷，脾气也跟着变坏了。自己宫里的人打打骂骂也就算了，别人宫里的，哪里是能让梓瞳随便发脾气的。皇上宠着的时候，挺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恃宠而骄。如今这个样子，还不让人笑话死了，告到皇上面前，怕是更加要不待见了。”
梓瞳说得惨兮兮的，还不忘拿帕子抹一抹眼角。要说碧儿需要靠拧大腿才能流眼泪，那梓瞳的演技就比她高多了，自然而然地泪不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蔚舒萌听完赶忙安慰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了？看得我都难受了。其实啊，我也就算了，皇上对我本就没什么感情，充媛你怎么说也是他当初那么宠过的。现在可好，一个大了肚子的人爬到你头上去了，这不是官员年考的结果刚出来嘛，她苏家大大红了一把，家里亲戚升了不少。尤其是她爹，连跳了四级，我看着都不舒服了。”
梓瞳听到这里终于是明白了，蔚舒萌今天是为了苏家升官的事情来的。只是梓瞳的戏还要继续演，苦苦笑了笑，道：“那也是她爹爹有本事，做官做得好……”
“呸！她爹最大的本事是生了个好女儿，天晓得吹了什么枕边风呢！”蔚舒萌啐了一口，又是长长叹了口气，“本来这些话，都不是我一个做皇后的应该说的。不过是因为你跟我那时挺像的，跟你也投缘，为你难过，作为女人将心比心……”
“梓瞳明白的。”
“明白就好，也别老在房间里闷着。谁对你不敬骂过去就是了，哪个敢不满的让他来找我。”
蔚舒萌说完，又安慰了梓瞳几句，和凤纭一块走了。
慕吟此时才进来，梓瞳抬起头对她笑笑，说：“姑姑，这出戏唱得好累。”
“可不这么唱，皇后她们怎么肯放过小主。”慕吟走过来，俯下身子轻声说，“让她们瞧见小主骂碧儿是对的，言语里透露出对皇上变心的不满也是对的。”
“碧儿怎么样了？刚把自己掐哭了，不晓得现在好些没有。”
正说着，碧儿也进来了，眼睛还红红的，见了梓瞳就笑了：“小姐可把碧儿吓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梓瞳招呼她过来，问：“还痛吗？委屈你了。”
“小姐说这些做什么，不就给皇后她们作个样子嘛，我下手有分寸，早就不痛了。”
梓瞳这才放心些，正好到了午膳的时间，吃完坐着消化了会，准备去睡个午觉。
刚站起来就听见小方子的声音，大声喊着：“皇上驾到——”
说不出的脱力感涌了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今天倒是好，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