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改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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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弋鸿宣忙了好一阵子才得了空过来看看梓瞳。

德和公公提前来通知过,梓瞳早早就在瞳然阁门口候着了。弋鸿宣见到梓瞳便笑了,揽过梓瞳一起往屋里走。

园子里怀畅和闲珂与杏芷一块在打扫,见了他们速速跪下行礼。

弋鸿宣扫了一眼,道:“那两个是新选的?”

梓瞳“恩”了一声,抬眼见罗柳莹依旧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直直看着他们。弋鸿宣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有一些些惊讶,却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夜里,弋鸿宣怀抱着梓瞳,似不经意地问:“你要那个罗柳莹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梓瞳笑笑,弋鸿宣果然认出了罗柳莹,决定和他来个坦白从管,“这是梓瞳与慕吟商量的结果,等真正开战再网罗人,可就来不及了。”

“就非要罗柳莹?”弋鸿宣微微眯了眼睛,“碧儿不算自己人?怀梦、杏芷就不算是自己人了?”

“慕吟看人总不会错的。”

“哎。”弋鸿宣这一声叹气掩饰得很好,梓瞳也就装作没听到。只听他说道,“瞳儿可知这罗柳莹从前是遥淑妃的人?”

“知道。”

“哦?知道?”

“是。”梓瞳稍稍侧过身,伸手回抱住弋鸿宣,“我知道的。”

弋鸿宣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拍了拍梓瞳的背,与梓瞳一起睡了。梓瞳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原先以为弋鸿宣问起罗柳莹的事情来又会责怪自己做什么多余之事,眼下看来并不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的几日,梓瞳并没有故意去过问罗柳莹在瞳然阁的动向,倒是装出比较关心怀畅和闲珂的样子。慕吟有时候说起罗柳莹,梓瞳也只是冷冷一语带过,还说要小方子多派些厨房的活给她干,不让她得什么空闲时候。

时间一久,碧儿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问梓瞳:“小姐不是设了法把这个罗柳莹从德妃那里要过来的么,怎么现在对人这么凶?”

“你也觉得我对她凶?”梓瞳问道。

“是啊。”碧儿点点头,“那罗柳莹早上起来后就要帮着小福子清理厨房,再是挑水砍柴扫院子,好像她一个人做了怀梦她们所有人的活儿。听绛雪说,罗柳莹以前在毓衾宫都是闲人一个,最爱的就是摆弄花草,如今到了瞳然阁,她连草的味道都闻不上。”

“绛雪?”梓瞳问道,“可是德妃的贴身丫鬟?”

“是。”碧儿又点点头,“小姐很早以前在畅月园与德妃仪聊天的时候还夸过她读的书多,人聪明嘞!”

“她与你怎么说上罗柳莹的?”

“不太记得了。”碧儿想了想,告诉梓瞳,“大概是罗柳莹过来第二天,绛雪就来找我说话了。”

“哦。”梓瞳笑了笑,若是自己猜得不错的话,凤纭身边这个叫绛雪的丫鬟,一定是太后派来在凤纭身边。太后和皇后没有为罗柳莹的事为难梓瞳,怕也是因为梓瞳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就像是梓瞳这里的出气筒。这天,梓瞳坐在二楼喝茶,看着底下小福子领着小方子进进出出一阵忙乎,梓瞳问慕吟:“他们往厨房搬的是什么东西啊?”

“无非是些葱啊蒜啊小青菜之类的。”慕吟回道,“小福子这人别看话不多,心倒是很细的。他把厨房后面的空地整理了出来,自己种上了东西。这些蔬果可比外面的干净许多。”

梓瞳笑眯眯地呷了口茶,明白慕吟说的干净是什么意思。

梓瞳点点头,又喝了几口茶,问道,“罗柳莹这几日情况怎么样?”

“外人看来是主子在苛惩她,但是她好像无所谓。”

“照旧是原来那副样子?”

“是。”

日夜无暇的活计累不到她也惹不到她,那是不是该来一剂猛药?

“主子又想到了什么?”慕吟俯身问道,目光落在了从月亮门后缓缓走出来的罗柳莹身上。

梓瞳笑了笑,点头道:“她不露真面目,也只有我强行撕开她的面具了。”

吃晚饭的时候,梓瞳一反常态,故意挑这挑那,似乎对今晚的菜色十分不满意。

像随时要爆发的火山,小方子怀梦他们站了两排垂着脑袋乖乖地听梓瞳训斥。梓瞳从菜色不合自己的心意一直说到底下的人怎么怎么不听话怎么怎么不会看脸色行事,说得口干舌燥了,那景明十分到位地递上了一杯人参茶。

梓瞳看了看他,他微微笑地看着梓瞳。梓瞳敏锐地嗅出这个人不简单。但不论怎么说,他是弋鸿宣派过来的。即使是眼线,那也是弋鸿宣的眼线,对自己而言,怎么说也是安全的。

“算了算了,今天说了你们明天你们也不会变聪明。”梓瞳摇了摇头,挥手道,“散了散了,看着你们我就心烦。等等,罗柳莹呢?她怎么没来?”梓瞳朝慕吟看了一眼,刚才梓瞳们可是故意漏掉没去叫她的,“劳烦慕吟去把人带来,梓瞳倒是要亲自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慕吟领着罗柳莹进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被梓瞳散了。碧儿关门出去前还同情地看了一眼罗柳莹,以为梓瞳又是故意找她麻烦的。

又过了一会儿,慕吟去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时候,梓瞳才清了清嗓子,对跪着的罗柳莹说道:“大家都是演戏的,现在没有看客,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了?”

罗柳莹抬头看了看梓瞳,目光中微微有了一些变化,却是多了几分冷漠。

“咱们也就不要兜圈子了,太累。”梓瞳起身走到她面前,捏起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我知道你在装死人,不过若是你认为这样我会放过你,或者在后宫里可以置身事外,那你就错了。”

罗柳莹眯了眯眼睛,但很快又恢复了死人一般的面貌。

梓瞳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我去尚和园见过遥淑妃,也见过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熙晴吧?”

“她还好吗?”

罗柳莹说话了,她的声音就跟她的表情一样,冷若冰霜。但她却对梓瞳说话了,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你问谁?遥淑妃还是熙晴?”

罗柳莹抬了抬眼,又沉默了。

梓瞳叹了一口气,只好说道:“遥淑妃应该是疯了,熙晴挺健康的。”

“你要什么?”

在知道了若遥和熙晴的消息后,罗柳莹沉默了很久。她的表情都不曾变化,梓瞳也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不过幸运的是,梓瞳从若遥和熙晴地方下手,算是找对了突破口。

半晌后,她站起了身子,不再是梓瞳因为强迫,而是主动与梓瞳对视着,问梓瞳。

“是要爱?还是要地位?”

口气中,充满了不屑。

“不。”梓瞳笑笑,看向窗外的夜景,答道,“我要的,是人命。” 罗柳莹看了梓瞳一会儿,突然嘴角一扬,笑了。

她说:“你这人倒是贪心,容易得到的都不要,偏偏要最难得的东西。”

“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偏执的人。”梓瞳跟着她笑了笑,“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帮你什么?”罗柳莹瞥一眼在后面的慕吟,轻声道,“有些人是宫里的人精,你该倚靠这种人才对。”

梓瞳瞧着罗柳莹看慕吟的眼神,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什么。梓瞳看了看慕吟,慕吟看梓瞳一眼,又转看罗柳莹,正色说:“我知道你在怨恨那时候我没有出手帮遥淑妃一把,但我若是帮了,她也许就活不到现在了。”

听慕吟这么一说,梓瞳才知道原来她和罗柳莹之间有一段不愉快。怪不得那时候她说收罗柳莹有困难,梓瞳原先想的大约是若遥已疯罗柳莹不想再趟入浑水中,如今看来,除了那个原因之外,还因为她们之间的过节,慕吟才会觉得罗柳莹不会轻易来帮梓瞳。

梓瞳扭头去看慕吟,她正略有歉意地看着梓瞳。

罗柳莹看了看梓瞳们两个,又是一阵无声的冷笑。她的笑实在让人看不舒服,却也让梓瞳明白了这会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对她也平添了一份好感。在这惶惶不安的后宫中,能有这样性情的人有几个?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过节,我只知道,你再这样继续不过浪费时光,救不出遥淑妃,帮不了熙晴帝姬。”梓瞳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按住了罗柳莹的肩膀,瘦削的肩膀轻轻震动了一下,罗柳莹又沉默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片刻后,罗柳莹才开口道,“你是聪明,和南宫若遥一样聪明。但我在这里要跟你说清楚一点,我对南宫若遥只有恨,没有丝毫的朋友之义,更没有什么姐妹之情。”

梓瞳不由愣了愣,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和这个罗柳莹打交道实在是累得慌,她说梓瞳聪明说若遥聪明,可在梓瞳看来,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这一回,梓瞳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主动权全部掌控在罗柳莹的手里。

“不过,你比若遥懂得处世,你会隐藏自己。”罗柳莹眯起了眼睛,想了什么,好像经历了一个冬季那么漫长的时间,她才睁开了眼睛,用清晰的目光看着梓瞳,“要我帮你也可以,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梓瞳点头,问道。

“第一,我要你救出熙晴,在尚和园,太后迟早会想办法弄死她。第二,我该帮你的时候帮你,余下的时候我做什么,你不要来过问。”罗柳莹细细斟酌了自己的话,又补充道,“若是出了事,能帮我就帮我,帮不了也就作数。”

罗柳莹的样子并不像骗人,梓瞳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遥淑妃呢?你不管她?”

“她的事自然有人在管,又关我什么事。”罗柳莹闭起了眼睛,口气又回到了最初的冰冷。

“你说的事情我虽能答应,但仍要和你一样,先说说清楚一些情况。”

“什么?”

“你也别怪我话说的难听,我帮你救熙晴帝姬出尚和园可以,但现在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充媛,连掌管一宫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要把一个秘密出生的帝姬带出来。怕是太后皇后一打压,我赔了夫人又折兵,说不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那我不就白忙活了。”梓瞳也不是笨蛋,罗柳莹开什么条件若是全答应了,自己的日子会更不好过。更何况她对现在整个局势的掌握,绝不比宫中任何一个嫔妃少,自己少的只是对以前事的认知而已。

这后宫里还是要步步为营才安全,梓瞳是一尊泥菩萨,能在岸上待着何必跳到河里去寻死。

“你的意思是什么?”罗柳莹直白地问。

“我们做一个约定如何,你给我半年时间,”梓瞳对她道,“半年里你尽全力帮我,我爬得位置越高,也就越容易救出熙晴。”

“你倒是不知道吃亏。”罗柳莹看了看梓瞳,眼神倏地拉远了,从发髻里拔出一根细簪子划开了自己的无名指,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像是一朵朵梅花。然后罗柳莹指着梓瞳说,“我以血与你起誓,我要你一同起誓。”

慕吟欲上来说什么,却被梓瞳先一步拦住了。

梓瞳看着罗柳莹,目光坚定,道:“好。”

半年,不去说罗柳莹的要求,恐怕弋鸿宣也等不了半年的时间。半年之间弋鸿宣若拿不回大权,苏瞳媛定会死在萧家人手里,而自己到时候失去了对付苏瞳媛的价值,怕也会“无声无息”地死掉。

梓瞳和罗柳莹更像是盟友,现在也用不上她什么地方,日子也就与前一段时间过得没什么大区别。虽然好奇罗柳莹说的她对若遥的恨意,但也晓得从她嘴里是绝对挖不出任何消息的,也就作罢。

凤纭过来过一回,也就来看看罗柳莹在梓瞳这里的情况,顺便和梓瞳扯了一上午的家常闲话。

下午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用了午膳以后梓瞳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一来外面潮得要死,二来梓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出去淋湿了也不好。

果然,梓瞳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会,碧儿给梓瞳说了她两件小时候的事情,倾盆大雨就倒了下来。

从二楼看出去,小方子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又揣着什么跑进了一楼。梓瞳好奇着,就叫碧儿把他上来。

“跑出去收什么宝贝呢?”梓瞳坐到了二楼廊檐边,下雨了之后地上的闷热也就散去了,一下子凉快不少,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梓瞳也就笑着问道。

小方子见梓瞳心情大好,于是跟着笑道:“主子忘记了?姜婕妤前一阵子命宫女送来了一盆花,主子不是要奴才好好照顾着么。”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梓瞳想起来了,最近忙了搬宫的事情,又忙了罗柳莹的事情,这一盆花的事情也就被搁置到脑后了。

“奴才早上把它放在后园那里晒太阳,本想傍晚去收回来的,没想到现在下雨了。想到淋湿了可就坏了,于是就冲出去把它抱回来了。”

“你倒是照顾得很仔细。”梓瞳赞许了小方子。

他急忙谢恩,脸上出现了一阵喜气:“那是,姜婕妤送来的花也不知道什么品种,不怎么好养。我和小福子开头几天可没为它少操心。”

“是吗?”梓瞳笑了笑,“那这花呢,现在怎么样了,让梓瞳看看。”

“哎。”小方子把花抱了过来,一段时间不见,它似乎长大了许多。

“这盆子是不是有些小了?”梓瞳问道。

“是啊,小了,春天过了这花就长得可快了。”小方子答道,“我和小福子是准备在这几天给它换个大盆子的,也不知道它究竟能长多大;若是换大盆后还不行,只能移栽到后园去了。”

“要不就现在换吧,梓瞳也无聊着,你去取了工具我看看这怎么换盆的。”梓瞳说道,小方子应下了,急忙去取来了工具,开始换盆工作。

梓瞳看着小方子小心翼翼地松着土,然后又极其谨慎地捧出整株花根,轻轻放入大盆里。大盆里已经事先放了一些土进去,将那株花的位置摆正以后,再添上一些土就可以完工了。也不知道是在梓瞳面前做事还是天气缘故,小方子的鼻子尖冒出了细汗,在梓瞳看来很简单的活也做了很久。

最后碧儿都忍不住挽起袖子去帮忙了,惹得梓瞳是一阵大笑。

“诶?这是什么?”

碧儿好奇地这摸摸那里弄弄,突然从小花盆的底下掏出一样东西来。

“嗯?”梓瞳一皱眉,对她说,“拿来给我。”

碧儿拍掉了上头的泥土,又打开了外头包裹的油纸,把最里层的东西交给梓瞳。

梓瞳一看,似乎是一封信。 梓瞳拆开了信,也不过寥寥十几行字,那细巧的字迹让梓瞳想起了姜菲湘的脸孔,也是一般娇小俊秀,却已是薄命之人。虽说现在她还活着,却与死无二,不过是再几个月的命而已,而梓瞳要做的是让她在这剩下的几个月里说出真相。

信是姜菲湘在她以为自己要病逝前写的,内容不长,好几处字都晕了开来,若不是写的时候哭过就是写得用力,手边出了汗。

信上说,姜菲湘自知命不久矣,遂在临死前写出这个秘密交由梓瞳来保管。话说去年云羡芙猝死那日,姜菲湘因为在延清宫里闷得久了想出去走走,又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小道一路绕到西六宫的北边,正巧看到了云羡芙。

那时和云羡芙在一起的共有四人,分别是丫鬟冬柠、萧沁岚、素琴姑姑和遥淑妃。其中萧贵妃不知道为了何事与云羡芙争执了起来,姜菲湘隐约只听见什么帝姬之事,再具体的也就听不到了。

姜菲湘素来与这帮人处不来,又是避着人出去走走,不想让她们看到,就悄声地回了延清宫,没想到还到了半夜就听说云羡芙猝死的事情。姜菲湘明白这件事情有鬼,所以更是觉得内心不安。她怕萧沁岚晓得那天她撞见她们的事,怕她们找上自己,于是称病不出门,结果还真的是病上了。

之后又云云嘱咐了梓瞳几句,就绝笔收尾了。

梓瞳放下信,手指已经捏得发白了,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梓瞳心里重重沉了一下。云羡芙与萧沁岚争辩的帝姬应该是熙晴。似乎是云羡芙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她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而素琴姑姑和若遥当时也在场,那后来素琴姑姑神色匆忙地进来告诉皇后说若遥不见了,也就是做戏了。

打从一开场,她就把若遥带离了尚和园。

至于这是皇后的主意还是素琴姑姑的意思,就无人知道了。只是,借着云羡芙的死,萧沁岚和皇后走近了却是事实。

梓瞳思索了一阵,最后只能是轻轻叹一口气,可怜姜菲湘也是用心良苦了。梓瞳把信重新折好藏好,打算等下好好收起来,若是将来某天要对付萧沁岚,这封信是至关重要的。只是姜菲湘真的就只知道这些吗?如果不是她知道得更多,那至于这样担心受怕吗?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才对。

“这封信的事情,你们两个对别人要只字不提。”梓瞳深深看了小方子一眼,对碧儿梓瞳还是放心的,“这封信关系着的可是我们一整片人的性命。”

小方子似乎被梓瞳正儿八经的表情震到了,赶紧点点头,道:“奴才是打死了也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