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想进去吧？”望了一眼百花阁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萧潋晨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跃跃欲试的若然。
“只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对于花名在外的萧潋晨，若然自是不信他从来不来这个寻欢之所。
萧潋晨撇撇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心里却依旧不赞同一个女子出入这种场所。
看出萧潋晨的不情愿，若然拉拉他的衣角道：“萧大公子，我现在可是南公子！男人来花街柳巷寻欢乐可不犯法哦！”
“你呀……”妖娆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宠溺。
“走吧！”若然拉起潋晨进入百花阁，虽然现在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可姑娘们三三两两地都到门口招客了，“方才听说今天百花阁会来几个北朔美女，你就真的不想去？”
萧潋晨无奈地望望满脸鄙视之色的女子，目光不禁黯了黯：我改变了这么多，难道你真的不给我机会？
若然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没注意到萧潋晨情绪上的转变，顾自进了百花阁。她开始还觉得刚才利用萧潋晨帮自己离开多少有些不对，可待发现他离开写意居后酒就完全醒了，便知这个男人也是利用了自己，心中的不安马上消失不见——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才好。
“哟，萧大公子！您好几个月没来咱们百花阁了，可想死姑娘们了！”刚安顿好一个客人的老鸨下楼便见到这个大财主，火急火燎地扑了上来，生怕财神爷逃跑似的。
浓重的脂粉味呛得若然有些不舒服，稍稍避开老鸨，朝萧潋晨送去一个“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挑衅眼神。
萧潋晨无法，只得尴尬地朝若然笑笑，老鸨这才注意到了与她的大财神一同来的还有位年轻的小哥，只是风采却远在萧大公子之下。不过老鸨在生意场上也混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殷勤地道：“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是第一次来咱们百花阁吧？妈妈我呀一定好好招呼你！”
“在下姓南，妈妈呆会儿一定得帮我找个北朔来的姐姐呀！”若然闯妓院倒是熟门熟路，看起来完全像是个老手，更让一旁的萧潋晨直翻白眼。
“南公子是萧大公子的朋友，便是咱们的主子，这事儿包在妈妈身上！”老鸨拍拍胸脯道，若然无论在喉结处，还是声音方面都掩饰得很好，纵是老鸨眼睛再刁，一时半会也不容易瞧出来。
“怎么这样瞧着我？”原本选择刻意忽略萧潋晨紧盯自己的目光，可奈何他这一凝望便是一刻钟，若然终于忍不住不友好地问道。
萧潋晨在百花阁是有自己专属的雅间的，地理位置亦是极好——对大厅的动向和姑娘们表演的舞台都一目了然。以往，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夜晚，眼神迷离地望着醉生梦死的声色犬马，他以为他的人生就应该如此——热闹而浩大。只是自从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才明白为何熙攘的人群仍旧让自己觉得空虚，为何那些过于缤纷的色彩始终无法进驻自己的心灵。因为并不是自己多情，亦非自己无情，只是那个自己用心凝望，用生命保护的女子迟迟没有出现而已。
“在想为何你看向她们的眼神中没有鄙弃，亦没有同情……”女人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让萧潋晨觉得心疼——就如一个幼稚轻狂的男孩成长为成熟沧桑的男人需要怎样的磨难、坎坷、打击和挫折；一个本该享受美好少女时光的女子会有这样不近人情的眼神，又该是经历什么呢？
“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静静地望着厅中男女低俗的谈笑声，慢慢开口道。
他不在乎别人这么说他，可唯独面前这个女子这样不咸不淡的话语让萧潋晨胸口了滞——原来她对自己有的只是不屑。
女子其实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情 妇身份又何尝比她们好？——各取所需，对，她出卖色相，得到利益，两不相欠。
……沉默，无休止的沉默，两人却各怀心思。男子思苦错过一次女子后便不能再次错过了；女子慢慢回忆情报中的方案，一切如那个男子预想中的一样，她在斜对面发现坐在另一个豪华雅间里的太子——仅管太子亦看着这喧闹的人群，但若然能感受到他的孤寂。他的孤寂不同于自己，仅仅是在历经喧哗、繁华后的遗世独立让人思想的舌头尝到了绝望寂寞的味道，而是一种孤军奋战的壮烈和凄冷。一如在那个仅有清冷月色的子夜，弋鸿宣所说的，太子活得很艰辛，卑微的出身和无上的头衔格格不入，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许是因为自小就不受重视吧，他爱热闹和奢华，面对投奔他的三教九流，他无所不收，仅仅因为这样能让他内心有片刻的宽慰……可是他身边无多少可用之人，事必躬亲，连被潋晨视为消遣的逛妓院也都只是他拉笼政策的其中一部分。而太子更是天下第一奇人——带着老婆来逛妓院。亦是一身男装扮相的笑阳透过窗户望着斜对面，大门敞开，一袭白衣、身材娇小的男子竟是自己的妹妹，不待身旁的男子发觉，便先掩去了眼中的异色。
“诸位，下面是我们北朔佳丽登场的时间。请诸位先看表演！”见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老鸨拿出了今晚的重头戏，人群中顿时欢呼声、叫嚣声一片。
“不出去看看？”双手抱肩，若然似随口问了一句。
“我若出去了，那些女人就无颜了！”萧潋晨的确有资本自恋，但这依然不能作为他想逃避些什么的理由。
“你还真是……”记忆仿佛回到了那段在弋南的日子，两个人也是这样的斗嘴，生活轻松而温馨。
“妈的！”一记极其刺耳的杂音破坏了两人美妙的回忆，萧潋晨不悦地皱皱好看的剑眉，若然豁得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打开两人间不知何时变得过分近的距离。
“啊！”尖叫的女音。
“一个臭婊 子竟还敢跟老子说不！”
“啊！救命啊！”凄厉的惨叫。
本来在妓 院恩客打妓 女是常有的现象，萧潋晨倒是见怪不怪，百花阁虽在弋京城里算是高档的场所，但不管是朝中大员还是商贾巨富中，总会有粗鄙者存在，不怜香惜玉的更是大有人在，何况他们只是将这些女人当作发泄兽欲的工具！
“将军，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这个贱婢吧！”是老鸨的声音，“老奴我再给你找一个。”
“妈的！老子就看上这婊子了，怎么样！”看来这个将军还很横，不过他的声音听着倒是有些耳熟。
若然带着询问的眼神望望萧潋晨，只见他耸耸肩，道：“是许赫将军。”
若然有所悟的点点头，记起了他便是那日在晟王府替太子给弋鸿宣难堪的将军，敢情此番太子来百花阁就是只是为了带他来嫖妓？“他经常这样吗？”
领会到若然的意思，萧潋晨笑笑道：“许将军长处驻守在边境地区，难有女色，所以……”
若然白白眼——那也不能不将妓女当人看，他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可那些弱女子又如何受得了呢？“你们男人啊……”
“可别把我和他混为一谈。”萧潋晨解释道，“听闻这个将军有特别的虐待癖好，被安排来伺候他的姑娘即便不死，也多是半死不活。京中各大花楼都不愿做他的生意，百花阁阁主也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才——”
“那他还真够变态的！”嘴角抽搐，若然撇撇嘴道。
“肖小之辈，给老子出来，你们说我也就算了，竟敢说太子的闲话！”未待若然完全消化萧潋晨的话，许赫狂犷的嗓音被传入大门敞开的居室内。悄悄抬头望一眼已走出门外的萧潋晨，心里泛起一个小小的疑惑——他应该知道许赫武功不弱，故有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难道这些话是他故意而为之？
“许将军，萧某一心只顾着给我这位不知人事的贤弟解释了，言语上有所冒犯，还望恕罪啊！”
“哼！”赤裸着个上身的许赫面色不善地转过身去，不理会萧潋晨的道歉分毫，“哭什么哭！还不快给老子进房去！”
“大人，奴家真的……真的受不了了。”女子死死地抱住门柱子哀求道，而仅穿着个肚兜而使带着条条血丝的鞭痕格外触目惊心！
“进去！”许赫又是一脚踢在女子身上，冷哼道，“不就一个婊子，生来就是供人消遣，老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若然不悦地皱皱眉头，虽然情妇的身份倒还不至于让她和她们一样人尽可夫，可自尊心依旧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觉握了握手中的拳头。
“将军，就让老奴给你换一个吧！让翠绿来换莺莺可好？要是莺莺熬不住，出了什么……”这个老鸨倒还算关心姑娘，知道再被这个男人虐待下去，肯定是要出人命的。
“妈的！要不是老子长年替国家守着大门，哪来你们安定的生活？一两个婊子算得了什么，如果她能替我打仗，老子倒情愿让她玩！”
“哈哈哈……”大厅中是看客们的一片嘻笑声，或许他们并不赞同许赫的野蛮行径，可看得出他们是赞同他的话的。
“那是否只要我证明许将军不如这些女子厉害，那许将军就不再踏入妓院一步呢？”是纤细中带着无比自信的声音。
“我说你这个小子，你不会要许将军和这些娘们儿比刺绣吧？”
“哈哈哈……”人群中先是一怔，然后有几个好者事开始挑事，大家便也跟着起哄起来。
“听闻许将军力能扛鼎，我们就来比比谁能抬起的东西重吧？”若然不顾萧潋晨有些担忧的眼色，挣开他想握住自己的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