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无敌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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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凄凄芳草别溪亭

方洛天道:“师父,关于任师弟的事,我觉得王旭平做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

陈世英点头道:“嗯,一切再彻查吧。我记得那几天似乎俞菲兰去找过王旭平,先从她那里入手吧。”

任风侠有些昏沉,低声道:“俞菲兰?谁的弟子?”

陈世英起身走了几步,说道:“老三的弟子,我之所以不顾她有伤在身令她随成泽南下,就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可是又抓不到她实在的证据。”

任风侠道:“是了,沙穆隐似乎提过这个人,就是她指使的王旭平。”

两人再次怔愣,沉默了半晌,方洛天道:“若她真是天演教的卧底,师父怎么处置她?”

陈世英道:“还没想好,我再斟酌一下吧。”

那天看着成子商与他的妻子,不免勾起了陈年往事,丈夫的音容笑貌犹在昨日,方到中年却与她人鬼殊途。

人生三大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她却是中年丧夫失子,那种刻入骨髓的痛,每到午夜梦回都来死死纠缠,至今不曾减去半分。

“当日子商大婚,我不免贪了几杯”陈世英瞧了瞧任风侠,道:“尤其是你,不能喝逞什么能?好像被心上人抛弃了一样。”眼见任风侠脸上露出凄伤温柔神色,吃了一惊,道:“我说中了?”

任风侠道:“也许她从开始就是在乎他的。”陈世英不禁怔住,万料不到冷情的任风侠动了心,还可能爱上了个喜欢别人的人。

方洛天道:“那个他,不会是樊玉签吧?”任风侠疲惫地点点头。

方洛天道:“我就纳闷了,你们俩上辈子一定有什么瓜葛,好好的就互相看不顺眼,简直就是天生的仇敌。那樊玉签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结交甚广,偏偏就是跟你过不去,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弄清楚你那心上人到底是对他什么态度,别自乱阵脚,叫飞醋蒙住了心眼,错怪了人家。当初你一声不吭把她扔在中原,要不是她找上我,我都不知道你因为我要跟她分手。你这副脾气,绝情起来鬼都受不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人家赔礼道歉吧”蓦然想到云芳尘已死,不禁噎住。任风侠默默无语,不知在盘算什么。

陈世英看着两人,暗叹老了,有些话年轻人之间能更好的交流,只是关于云芳尘的死讯却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沙穆隐显然又没告诉他,只能令众人切莫走漏风声,待他伤好毒尽再说不迟。

方洛天转而向陈世英道:“师父,是不是因为苏溪亭才对处置俞菲兰犹豫不决?”

陈世英道:“也不尽然,我老了,经历这许多,尤其是风儿离开这段日子,我在想,人活一世,何苦太较真?有些事,能过去就过去吧,何况那丫头也不错,只是不知道待溪亭有几分真心。”

方洛天道:“没有法度岂不是乱套了?”

陈世英笑道:“人年纪越大越心软,看来我该退位让贤了。”

方洛天吓了一跳,道:“师父,你你要干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忽听外面人声喧哗,陈世英笑道:“别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去看看,一会药汤来了你照看着他。”出来见付吴迪正大呼小叫的叫人往屋里抬药桶,又忙着叫:“大师兄回来了,我叫师父去。”

陈世英连忙走来,见天书被层层防水油纸包裹,接过来,一时感慨万千,双手托住,郑重的向着北方行了一礼,众人也随着鞠躬。

一时众人齐聚,都来看任风侠,但见他神色间痛楚隐然,精神也短,也就不多做打扰,不久就退出去叫他休息,只有方洛天留下照应。

陈世英思量着,将正在一株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苏溪亭与俞菲兰叫了过来。

俞菲兰自任风侠回来就心中忐忑,自知事情必然败露,却不舍苏溪亭,迟疑着该不该走,陡然听到陈世英叫他们,狠了狠心,忽然抓向苏溪亭的腕脉。陈世英目光一凝,隔了几步,后发先至,一把将苏溪亭抓了过来。俞菲兰突然叫道:“亭哥,把手给我!”

苏溪亭一愣,本能的将手伸向俞菲兰,俞菲兰一把就捏在他的腕脉上,同时一柄匕首横到了他颈子上,大喝道:“放开他!”

陈世英没想到这女子如此麻利有心计,怒道:“你”

周子渊登时冷汗沁出,暗叫惭愧,对这丫头竟然也看走了眼。俞菲兰匕首一拖,苏溪亭颈子上立即鲜血长流,大声道:“再不放手我可要下杀手了!”陈世英急忙放手。

苏溪亭脉门被扣,半身酸麻,道:“阿兰,你这是干什么?”

陈世英道:“她就是天演教的卧底。”其实她并不十分确定,但俞菲兰竟然自乱阵脚,却叫她无法再否认。因为牵扯到苏溪亭,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怎么处决她。

苏溪亭面上血色倏失,颤声道:“姑姑,这怎么可能?天书被盗时我们还在沙漠里,这事无论如何都跟她扯不上关系,你你一定是弄错了”

陈世英摇头道:“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

苏溪亭心乱如麻,道:“阿兰,这不是真的,你说,这不是真的。”

俞菲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许喜欢我,我本罪人,是我陷害了任风侠,本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我也可以全身而退,谁知道沙教主得知要陷害的是任风侠,就令我再走一趟,将解药‘追悔’送去,叫他记起盗书的一切,反驳不得,甘受责罚。我才不得不重新再来一趟。”

苏溪亭心丧如死,至此他恍然明白沙漠之行她脾气为何如此古怪,说她一句心里有鬼,她立即斩了他的马,甚至连他也要灭了口。现在想来,那几日正是天书即将丢失的日子,飞鸽传信,并非为了情郎,而是为了安排《翡月天书》的去处。大漠之行他早已情根深种,突然知道她是天演教的人,几乎疯掉,若不是脉门被扣,他早已经大吼大叫的乱撞起来。

周子渊汗颜无地,喝道:“你胆敢再伤他一根寒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俞菲兰早已万念俱灰,大声道:“好!你最好将我剁成肉酱!”“嗤”的一声轻响,一刀插入苏溪亭肩头,直没至柄。苏溪亭自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般苦头?痛的大叫一声。

周子渊脸色铁青,众人更是大怒,拔刀提剑,便要拥上。陈世英举起了手,内力凝聚,掌心现出蓝色的莹亮光球。

俞菲兰喝道:“站住!谁敢妄动,他立即死!”拔出匕首又指到了他的咽喉上。苏溪亭“哼”的一声,痛的冷汗直流,肩头鲜血溅了俞菲兰满鬓。俞菲兰道:“师祖,要么放我走,要么我们两个一起死!”

陈世英这一掌哪敢打下去?唯恐误伤了苏溪亭,缓缓将手放下,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俞菲兰。

俞菲兰只觉得如同被大漠孤狼盯上,背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立起来,大声道:“全部退后,不许追来!”有人退的慢了,俞菲兰对准苏溪亭的肩头又是一刀。苏溪亭痛叫一声,前一刻还笑语相谈的人忽然拔刀相向,他心里受不了,身体也受不了,说道:“你好狠的心,杀了我便是。”

俞菲兰神色一黯,冷冷地道:“要不是你,我哪里会弄到现在的境地?早就脱身走了!就算是狠心,也是他们这群人逼得!你再没见识,也该听说过‘最毒妇人心’,逼急了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苏溪亭一时身心都凉了个透,什么也说不出来。

众人退后,俞菲兰携着苏溪亭退到拴马处,解了匹马,绝尘而去。

到了一处荒野,俞菲兰道:“你走吧。”

苏溪亭木然下马,如一根木头般戳在那里,绝望的看着她,心中一片混乱。

俞菲兰幽幽说道:“我受过沙教主的救命之恩,不得不报,当初在大漠说我有未婚夫,却没骗过你去,你不该喜欢我,我也不该喜欢你,我这样的人不配人家喜欢,也不配喜欢人。”

苏溪亭咧嘴笑了,不喜不气不恼不怒,就时那么呆呆的咧嘴而笑,空有动作,失去了情绪反应,喃喃说道:“你喜欢过我吗?你比沙穆隐还讨厌,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

俞菲兰欲言又止,暗道:“希望往后的日子你看到肩上的伤时能想起我,你我今生只怕无缘了。”随即离去,倘若她肯回头将受伤的苏溪亭送回去,日后也许是另一番情景,只可惜她怕陈世英的铁血手腕,当初任风侠尚且被处死,她不信自己能逃出生天。

苏溪亭呆立在当地,没了思想,没了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了,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人,孤零零的钉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马蹄声,行到跟前,苏溪亭才如梦初醒,天已经快亮了,笑道:“成大哥,原来是你,辛苦你了。”

来人正是成子商,说道:“你没事就好,师父担心死你了,跟我回去吧。”伸手拉他。苏溪亭笑着举手,还没上马,就昏了过去。成子商吓了一跳,摸了摸脉搏,知道是流血过多的缘故,连忙将他带回去,安置妥当。

陈世英瞧苏溪亭没什么大碍,忙了一夜,困倦的不行,就去歇息,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任风侠绝口不提中毒之苦,这也是他脾性所致,可是偶尔流露出的痛楚神色却更让她难过。这数月的折磨,他已经形销骨立,调养不好,根本过不了解毒的关,就算调养好了,能不能过也是个问题,不由得将沙穆隐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干脆起身,去瞧瞧任风侠。

任风侠浑身裹满了绷带,像个木乃伊,盖着薄被,正昏昏而睡,却是乱梦纷纭,一会儿见云芳尘哭着骂自己没良心,一会儿见她挥刀落发遁入空门,一会儿又见她提剑来杀自己,却忽然举剑自刎,任风侠一吓,大叫道:“云儿,不要!”朦胧中只见她的血洒了一地,溅了自己一身,连忙摇奔过去瞧她,只觉得浑身剧痛,动弹不得,立即清醒,才知道是梦,却见陈世英坐在床边似乎在拭泪,叫了声师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世英替他掖了掖被角,长叹一声,道:“睡吧,我只是想看看你。”

任风侠道:“我没事,别担心。”

陈世英点了点头,又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