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这名字,刚开始我并不是很喜欢,瀚骁的说法我也不接受,如果心不够硬,心不够冷,即使身上穿着金盔铁甲,即使武功出神入化,依然会受伤,像他那样骁勇善战、勇猛无敌就不会受伤了吗?他就是心不够冷,心不够硬所以爱上了我,所以才会因得不到我的爱倍受煎熬,莫忧、狄离是我的劫,而我就是他的劫,这因果循环,不断的轮回谁也避不了,谁也躲不开?
“要不想受伤害,心一定要够冷,一定要够硬!”我不希望风儿以后金戈铁马,踏浪御风,如他父皇一样征伐四方,不停地杀戮,双手沾满鲜血,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恶魔,我只希望她能平凡地生活,远离乱世,活得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不需要功成名就,不需要倾国倾城,只需要随心而活,更不要像我这样,无法爱无从恨,总是处于悔恨与矛盾中。
我憎恨战争,战争会让人变得疯狂,战争会让人变得残忍冷血,战争也能让人晚晚噩梦连连,我不想我的孩子以后长大如他一样喜欢战争,喜欢战场,喜欢厮杀,他日如果她的双手沾满鲜血,一定会有人恨她,一定会有人报仇,我不想我的孩子受伤,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受到别人的咀咒与憎恨,我希望她得到人世间最美的祝福。
“颜儿,你的心够冷吗?你心够硬吗?”他凝视着我,声音微微颤着。
“我的心不够冷,我的心也不够硬。”我长叹一声说,我就是爱得不够洒脱,恨得不够彻底。
“其实你的心够冷,你的心也够硬,我总感觉我的怀抱无法让你温暖,我总感觉我一颗赤诚的心无法让你那颗坚硬的心稍稍柔软?为什么你的心就不肯为骁打开大门?”他的目光我不敢触及,他的深情我也无法承受,但他却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的心已经软成一团,无法再坚硬。
这个问题直到孩子长得很大,我们还一直争论着,争着争着直到我们都累了,还偶尔会吵几句,每次风儿在场的时候就会小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似乎在思考她应该听谁的?谁的话最可靠?但她从来都不会说是爹对还是娘对,小小年纪的她已经学会谁也不得罪。
而我总是刻意保持与瀚骁的距离,我对他的态度疏离而冷漠,即使我不杀他,即使我可以说服自己不恨他,但我不能对他太好,我更不能对他有过多的温柔,这样我想起父皇他们的时候,才觉得没那么羞愧,我这样对他,只求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宁静罢了。
但孩子的降临,让我们频频发生战争,而我们也在不断的口舌之战中不知不觉地拉近了距离,正如他所说,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将我们紧紧的栓在了一起,让我有骨肉相连的感觉,我甚至有了我们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心开始慢慢靠拢。
而我也决定,无论我与瀚骁有什么恩怨,我也不能说给孩子听,我不能增加她内心的困扰,我不想她过我这样的人生如我一样矛盾而煎熬,是瀚骁对不起边国,而我的小御风却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他宠这个孩子也宠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让我有时看着也感动,只是他宠爱的方式与我的方式不一样,所以才引发争执。
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将他扛在他的肩上,不停地说:
“来,风儿,父皇的肩膀就是你的家,就是你的帝都,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万里江山,看到锦绣山河。”声音豪迈震天,带这无比的宠溺。
而我的风儿似乎很享受这种待遇,坐在他的肩膀上一点都不怕,而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笑声又引来瀚骁爽朗的笑声,稚气的笑声与爽朗的笑声在旷野回荡,他们的笑容都是如此的灿烂,灿烂得如晌午的骄阳,我温柔地看着他,而瀚骁偶尔也回眸看着我,两人四目相对,我竟然有了一丝羞涩,忙把头低了下去,这一刻,我是幸福的。
他总是笑我,说我连孩子都生了,脸皮儿怎么还那么薄?就盯那么两眼就脸红耳赤的,不过他说看到我耳红脸赤的样子很有感觉,恨不得立刻将我扛回帐房,然后——
他一边看我一边坏笑连连,觉得他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有了孩子后不是应该更稳重了吗?怎么感觉他总是跟别人唱反调?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不理他,让他大说特说,他说得多,而没有人回应他,他觉得没趣,他就会逗弄他的风儿,这孩子喜欢笑,笑得咯咯响,很有感染力,像男孩子一样。
“颜儿,是不是我现在看你,你的心跳比以前快了一些?”
“没有。”我继续逗着风儿,漫不经心地答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我偏不给他。
“那你是不是感觉我看你的时候,你的身体像有点电流袭过?风雨雷电的电。”他眼巴巴地看着我,带着期待。
“好像也没有哦。”我故作疑惑地说。
“真的没?”他的声音带着失望。
“你刚才脸红,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爱上我呢?原来还是我自作多情,怎么你温柔看我一眼,我的心跳动的那么激烈呢?要不颜儿你来吻我一下,我记得你每次主动吻我的时候,我都激动得要死。”
说完他闭起眼睛等着我去吻他,而在地上爬着的风儿就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父皇,眼睛骨碌碌地转,可能不明白他父皇闭上眼睛,满脸陶醉地在干什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迅速地从他身边溜走,但他的手总能将我紧紧地捞回来,然后就一直闭着眼睛等我吻他,他总是这样,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你干什么,让人害怕,但我就坚持不肯,就这样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让步。
谁知风儿就在这个时候嚎啕大哭,可能是看见我们抱在一起,谁也不理她,她哭声震天的时候,瀚骁依然双手有力地拽着我,闭着眼睛充耳不闻,但看见风儿哭得那么大声,哭那么凄凉,我又心痛得不行,她正向我们爬过来,满脸是泪水,她伸出双手要我抱,无奈瀚骁总是不肯松手,依然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等着我的吻落下去。
最后我只得投降,踮起脚吻了他一口,但他总不满足于浅尝辄试,总是要趁机吻到我窒息,吻完一边满意地笑,一边捏着风儿的脸蛋大声说:“这孩子果然不愧是我瀚骁的孩子,哭得真是时候。”
他捏得她脸蛋红红的,风儿不但不哭,居然眼睛眨呀眨,笑得真欢,她似乎真的听懂一切似的,看他阴谋得逞的样子,我心中不爽,结果热情如火地搂着他的腰,他受宠若惊地看着我,热情地回应我,在与他唇舌交缠的时候,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看你还得不得意。
他吃痛,闷吭了一声,然后推开我,推开后又猛得将我拉回来。
“疯女人,我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人,刚刚赏了,现在就来罚的了,说着杠起我往帐房走去。”一路走回去,惹得军中将士的目光不时扫过,带着暧昧,让我脸烧得厉害,我向他求饶,但他说已经太迟了,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除非——
他暧昧地看着我笑,笑得让人心猛跳,脸发烧。
“你将我我放下来,将士们看了会笑?”我小声地说,那些将士含笑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
“笑什么?他们又不是小孩,谁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我现在又不是强抢民女,我只是跟我女人回去亲热,谁敢说我?”说完依然神气自若地往回走,不理将士们暧昧的目光,无奈我只得将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众人
而风儿无论怎么哭闹他也不理,还大声地说:“我就不信她那么强悍,能爬出军营?能哭得让我从床上爬下来?泪水能淹没我整个军营?如果是这样我赏她一百军棍,居然敢妨碍她爹的好事。”他的话让我无望,这世界居然有这样狠心的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等到我终于可以离开他,回来找我的风儿时,却发现风儿正在地上玩得欢,脸黑黑的,手黑黑的,衣服黑黑的,就剩两只眼睛溜溜转。
那年风儿一岁,也是那年他旧事重提,要封我为贵妃,我们两个回帝都举行隆重的册封仪式,并且带上我们的宝贝风儿,而我依然没有答应。
那晚他凝视了我很久很久,眼神复杂,但最后那声叹息幽怨地让人心慌。
“你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我?孩子都有了,你的心还不在骁这里吗?骁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骁真的等得很心焦,等得好绝望。”
这一年,他独自一个人回了一次帝都,他问我愿不愿跟随他回去?我讨厌军营,但我也厌恶深深的宫墙,并且我更不愿意看到他的皇后,那个永远得不到他宠爱的女人,看到她我总觉心中有亏欠,毕竟这一年陪伴在骁身边都是我,似乎我抢了她夫君。
她应该是恨我的,我发现恨无处不在,我恨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恨我,我在爱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默默地守侯着我,我们总在一个圈中兜兜转转,也转不出来,也许谁能忘记仇恨,谁的心就能得到救赎,谁能放开去爱,谁的放开心去接受爱,谁就能得到幸福。
但试问这时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明知如此,我们总是会飞蛾扑火,烧得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回帝都的时间不长,回来后也没有提他在帝都的事情,更没有提过他那个皇后,对他的皇后我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不过有些时候我禁不住在想,一个孤独的女子就这样带着一个孩子在寂寞的宫中守侯了一年又一年,那是多么的孤苦凄清?是多么寂寞难耐?我甚至想,如果瀚骁能趁这几天好好宠幸她,我的心许不会如此内疚。
只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瀚骁突然搂着我说:“颜儿,我感觉到我那个皇儿很恨我,他看我的目光如你当初看我一样,冷漠而疏离,看得我心都寒了。”
“看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父皇,是我关注他太少,让他少了父皇的疼爱,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我就是亲近不起来,我也想对他好点,其实我真的很想做一个好父亲。”他喃喃地说,声音低沉,如一个人在寂静的夜中梦呓,他的声音也如一阵风吹过,但却在我心头留下了痕迹。
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但睡着的时候,眉头依然紧皱,似乎心中有着难解的结,原来帝王也有帝王的解不开的结,他的心的确是不够硬,不够冷,他的冷是对敌人,他的软是对他的亲人,但一代帝王也许不应该有爱,一代帝王也许应该心如铁,对他的敌人,也对他的亲人,这样才能永远独立高峰,如花永开不败,但高处不胜寒,这样他的人生又会是多么的孤独寂寥?
我轻轻抚摩着他的发丝,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甚至想将他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