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赵振站在电梯口,唐乃康心里异常矛盾,他今日来也只是试试,也许赵子赟早就不认得他这个私立学校的校长了,何况赵子赟现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也怕别人说他攀龙附凤。
只是自察哈尔和日本人合作后,教育界不少人对他脸色大变,话里话外说他教出一个卖国贼来,这让他非常苦恼,这才有了贸然来华懋饭店的举动。
电梯门响,唐乃康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迎接他的赵子赟,不管赵子赟是不是卖国贼,单从他迎接自己的举动,唐乃康心里有莫名的有些暖意,“赵主席,怎敢劳您大驾……”
“唐校长!”赵子赟打断他的话,深施一礼,“这里没有主席,只有学生和校长。”
就算演戏,唐乃康也招架不住,何况他相信不是,自己什么人,根本不值得用演戏来拉拢他。
“这如何甘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何当不得?请校长叫我子赟,校长请先走。”
不? 得已,唐乃康只得朝前走,这一刻他有些恍惚,这样的赵子赟会是卖国贼?
进到房间,赵子赟请唐乃康在主位坐下后,他才坐在一边陪着,“校长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本想直接质问,唐乃康实在说不出口,“没事,听说你来沪,特意来看看你。”
两人说了会学校里的往事,和一些老师的近况,赵子赟看他总是在桌上报纸上停留较长的目光,心中猜到一二:“校长是为此事而来吧?”他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问道。
“嗯,我有些事不明白,当初你在多伦几乎全歼了日军第六师团,我还为有你这样的学生而自豪,可眼下你却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我还真不好向校长解释……”
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唐乃康叹了口气,“罢了,也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你年轻,不要上了别人的当。”
“多谢校长挂怀。”
又闲扯了几句,唐乃康起身要告辞,他一个学校校长而已,不想耽搁赵子赟的时间。
“校长请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已经让人去叫李良回来。”
这无法拒绝,唐乃康只得同意,当华懋饭店服务人员看到餐厅里赵子赟和李良毕恭毕敬的陪着一个中年人吃饭,忙不迭的将消息传了出去,不少记者等在门口,看这人是何方神圣,等赵子赟和李良送唐乃康出来后,眼尖的记者才认出他来,这下又有新闻了。
四五天光景,华懋饭店如车水马龙般人来人往,日本人几乎每天都要送些吃的用的来,得知有刺客,还提议派兵来保护,幸好巴雷特毫不犹豫顶了回去,否则怕不是保护,而是要把王亚樵斧头帮全体人员都招来了。
再接到吴醒亚的请示后,俞鸿钧向吴铁城提了赵子赟所说的税收问题,他学经济出身,知道两边税收不对等确实是大问题,按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察哈尔和上海的合作可以备案,属于双方贸易的可以采取双方都认可的一个共同税收政策来执行,可吴铁城即不问他的意见,也不召集财政局开会,算是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了。
政府方面没结果,吴醒亚只得安排商业上的合作,俞鸿钧也参加了,上海商界、实业界为争这入场劵绞尽了脑汁,不得已冯少山包下了华懋饭店最大的宴会厅,安排了两百多人参加,来的人都受到上海公安局严格的审查,凡是有些左派倾向的,一律拒绝。
赵子赟首先介绍了察哈尔的情况,未来几年准备发展的一些实业,税收政策等,然后是李良介绍了察哈尔的建设情况,包括现在的交通状况等,杨受成的介绍是重点,涵盖工农商介绍等,其实这些情况不少人已经大致清楚,只是不从赵子赟嘴里听到还是不太踏实。
“赵主席,如果在察哈尔开矿有没有特别的限制?”有人问道。
“刚才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察哈尔不限制任何行业,我倒是觉得你们恐怕还是对有些问题不够重视,我在此再强调一遍,任何行为必须符合察哈尔的各项规定。”
不少商界名流不太在意,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赵子赟见没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蹙眉道:“我希望你们能抽空去察哈尔看看,以往的交易会恐怕你们的心思都放在生意上了,察哈尔的规定不是摆设,不要想着另避蹊径,别的不说,贿赂政府官员就是重罪!”
这话已经说得非常透彻了,冯少山不由得心里一震,他那日从杨受成手里拿到察哈尔各项规定时也没太当回事,现在细想,自己在上海的很多做法都触犯了察哈尔的规定,若是来真的,还真马虎不得。
“作为商会主席,我有义务提醒诸位,别不当回事,到时候真的被处罚了,可别说不知道!”
这下来开会的人才重视起来,开始询问着一些细节,察哈尔省府工作人员分别作了解答,交流之后才彻底明白为何这些天和察哈尔来的人商谈生意有些法子行不通的原因。
会议尾声照例留给记者,率先发问的申报记者一来就丢了个重磅炸弹:“赵主席,根据这几天赵主席和日方的往来,让人开始怀疑当初多伦一战的真实性,不知赵主席作何解释?”
这和交易会屁相干都没有,俞鸿钧恨不得一脚将提问记者踢出去,这么敏感的问题乱问些什么!
赵子赟也是没料到第一个问题就难以回答,他犹豫了半响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没有必要解释。”
“那请问赵主席,对王亚樵再次发出必杀令有何感想?”另一名记者追着问。
俞鸿钧脑子一阵混乱,他已经可以看到吴铁城那张铁青的脸冲着他怒吼。
“没有感想,王亚樵先生愿意说什么那是他的事。”
“可赵主席为何躲在这华懋饭店不敢出去呢?”
赵子赟压住心头怒火,轻舒了口气,“敢不敢出去你我说了都不算,我留在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要知道这必杀令造成紧张的不是我。”
“请大家不要太跑题了!”俞鸿钧实在忍不住重重的敲着桌子。
“那请赵主席说一说如何看待抗日同盟军?他们在察哈尔会不会对以后上海商人去察哈尔办实业产生影响?”
这个问题要说跑题也不太确切,察哈尔若是因此引起战火还真不是一个可以投资的环境,俞鸿钧无奈的看着赵子赟,真是怎么绕都绕不开。
“这确实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再此我只声明一点,抗日同盟军现在驻扎在怀来、延庆一带,这些地方名义上属于察哈尔,但实际是在二十九军的管辖之下,和察哈尔并没有直接关联,察哈尔一贯主张军事上的事情要听军事委员会的统一安排,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三十一军的任务只是保障察哈尔本省的安全。”
“那察哈尔会向抗日同盟军提供援助吗?”
难办了,连薛儒都知道这个问题非常难答,记者很狡猾,军事不支持那经济上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赵子赟居然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如果国民政府发文要求我援助,我会照办,在这之前,我只能说商业上的行为察哈尔省府是不会干涉的,任何人都可以出钱购买察哈尔的物资。”
俞鸿钧松了口气,心道赵子赟狡猾啊,商业行为?不错,买卖东西察哈尔自然可以不管的,至于买亏卖亏那是自愿的事。
“赵主席,听说蒙区要求自治,这会不会影响在察哈尔口外的投资?察哈尔能保证商家的安全吗?”
场中寂静了,商人也爱国,领土分裂他们也很难接受。
“请注意,察哈尔省是国民政府设立的,在辖区范围之内,察哈尔不允许任何凌驾在省府情况出现,就算自治,也必须在察哈尔省府的领导下!任何企图分裂察哈尔的行为都将遭到三十一军无情的打击,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口外是安全的。”
这算是记者提问以来得到的最直接、最让他们认可赵子赟的回答,这个回答应该说比南京还要强硬,蒙藏事务委员会和德王商谈的都还是直属内政部的内蒙自治政府,按照赵子赟刚才说的,这都不可能!察哈尔省内的盟旗只能是察哈尔省府下属。
别人说这话还有待商榷,赵子赟可是敢动刀的,光枯源血案就没人敢怀疑他的话。
意外的收获了满堂的掌声,后续的问题总算回归正题,围绕着商业而来,紧张的气氛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