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丰宁城被围之际,满洲军混成二十四旅少将旅长黄方刚就知道这次恐怕要交待了,隆化被攻破的消息传来后,他更不做他想,而蒙疆为了减少民众伤亡,用飞机洒下不少传单,告诫民众尽量躲在家里安全之处,以免被误伤,尤其提到如果日本人逼迫他们做肉盾,希望他们能够在大军攻城时反抗,不要像获鹿和隆化,很多民众毫无意义的成了牺牲品。
获鹿一事,黄方刚有所耳闻,隆化是才知道的,上村利道在保定的无底线是他津津乐道的本事,但在黄方刚眼中,是不折不扣的恶魔,效忠皇帝和成为恶魔的帮凶是两回事,黄方刚非常担心上村利道在整个承德防御中使用毒气弹,这不仅仅会给民众带来灭顶之灾,蒙疆一旦报复,恐怕他整个旅都别想有一个活着的。
思索再三,黄方刚向小林秋夫提出放丰宁城内的百姓出去,作为回报,他愿意率全旅和蒙疆决一死战。
小林秋夫倒也没想过一定要用民众当肉盾,说白了,他也怕蒙疆的疯狂报复,隆化的事情他比黄方刚清楚,守军无一活口,而且是身首异处,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但黄方〖→,刚的建议在他眼中是有企图的,他不但断然拒绝了,还要求混成二十四旅全部上一线,后退格杀勿论。
黄方刚面如死灰,没想到一个建议不但没有救了丰宁的民众,还把全旅弟兄送入死地,蒙疆重炮一旦抵达,加上飞机,恐怕一线守军最终的结局是尸骨无存。
自从蒙疆发动平汉线决战后,满洲军内部已经有不同声音了,很多人信心动摇,黄方刚也是其中之一,否则他也不会提出放民众出城这种建议,他内心其实是想留些功德,在一世骂名中至少还有丰宁民众念他的好。
得知全部上一线,所有中国军官都傻眼了,蒙疆对待华北皇协军的态度他们听说过,若是让他们看见自己在一线拼死抵抗,十有八九不会留活口,在一些军官心中,从小林秋夫下令这一刻,他们已经死了。
“妈了个巴子,死了还有一顶铁杆汉奸的帽子!”有人愤愤不平道。
“帽子?帽子算个屁!你等着吧,能被拖出去喂狗都是好的了,十有八九要像当年的第六师团烂在多伦荒郊野岭一样!唉,以后家里人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
话越说越玄乎,总之是怎么惨怎么说,说得一屋子人瘆的慌。
“要不,咱们投蒙疆吧!”不知谁说了声,吓得一屋子人脸色发白,急忙往门窗外看,生怕有谁在外面偷听,这混成旅中可是有不少日本军官的。
“怕个球,横竖是死人,有啥好怕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散了散了!”黄方刚见状,急忙让众人散去,他可不清楚这里面是否有日本人派来试探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把所有人都装进去了。
众人散去,副参谋长黄兴友转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墨迹墨迹的又绕了回来,“大哥……”
黄方刚正在发呆,听到人声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抬了抬手:“兴有,坐。”
二人有些亲戚关系,黄兴友算是黄方刚的心腹,坐定后,黄兴友看了看四周,压低嗓子道:“大哥,这回丰宁怕是守不住了,如今蒙疆大举进攻热河,我看关东军有些吃不住,咱们得想想后路。”
黄方刚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路?什么后路,蒙疆会如何对待咱们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这军中还有不少日本人,城内小林秋夫手下也有三千人,想出城没那么容易。”
“大哥,蒙疆下手狠是不假,不过大哥别忘了,冀东曾经贴出告示的事……”
黄方刚闻言顿时脸黑了,“你不要命了?”
黄兴友摇摇头:“大哥啊,现在横竖都快没命了,何不赌一下?”
话语击中黄方刚内心,他沉默不语。
“咱们要想有活路,必须出城,小林秋夫是断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以其当炮灰,不如赌一把,以我们三千兵力,杀光城内日本人不是不可能的,有这么多日本人人头在手,加上丰宁城,弟兄们就都有活路了。”
“可蒙疆什么态度咱们还不知道,再有,你我家眷怎么办?”
“等消息传回山东老家,都不知什么时候了,如果我们成功,向蒙疆提出保护家眷,我想他们会答应的。”
“不一定吧……”
“大哥,赵子赟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咱们以一个大功劳,只换取家人安全,他没理由不答应。”
黄方刚犹豫了,良久道:“要不,想法子先和城外联系一下?”
“大哥也是进过黄埔的人,古往今来,这种事要失败,就败在消息泄露,如果大哥能下决心,我的意思是都不要耽搁,今晚就动手!”
“今晚?”黄方刚惊叫一声。
“大哥,轻声。”黄兴友急了。
黄方刚四处瞅了瞅,压低声音道:“老弟,是不是有些仓促了,怎么也得找几个人好好商议一下,做做准备。”
“大哥,商议不得,此事事关性命,谁知道底下人心里怎么想?眼下只有先做了,让底下人没有了念头,才能一门心思跟着大哥。”
这是要破釜沉舟啊,黄方刚想了一会,觉得黄兴友说的也有些道理,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二人这一商谈,前前后后便是两个多小时,不过事情太大,在如何动上,黄方刚又几次反复,始终难以下决心,黄兴友口水都说干了,可他也没办法,想法是好的,但正如黄方刚担心的,太匆忙,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田中参谋长……”门外突然传来亲信卫兵的声音。
黄方刚闻言心中一惊,正想着田中来此作甚时,田中光一已经进来了,此君名为参谋长,实为监视和掌控混成二十六旅的最高日军军官,可以说大的计划和命令,黄方刚都得得到他的首肯。
“黄君在谈什么呢?”进屋,田中光一就察觉到黄方刚神情有一丝慌乱。
“田中参谋长,我和黄参谋长正在商量如何防守的事情。”
“哦?是吗?”田中光一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一分钟的慌乱,黄方刚镇定下来,“那个……”快速思索着,黄方刚开始找一个合适的理由:“田中君,刚才我手下人听了命令,都有些畏战,你知道的,蒙疆要是发动进攻,必定动用飞机和重炮,这城防上的伤亡不会小,我和黄参谋长担心被对方攻破城墙,难以向小林司令官交代,想来想去,只有督战一条路。”
听到督战二字,田中意味深长的看着黄方刚,见他目光立刻转到一边,他误读了,黄方刚确实有些心虚,但田中却以为他和黄兴友在商量用什么样的托词,让二十六旅内的日本人上城督战,难怪他一见到自己,就慌了。
怕死的家伙!田中鄙视的看了黄兴友一眼,小林的命令他知道,更知道二十六旅这些人对上城防守已经慌了神,要想让中国人拼命,自己怕是要做出些表率才行。
“既然黄君认为有必要督战,那就交给我来吧。”
黄方刚松了口气,看来是搪塞过去了,身边黄兴友听到田中这话,心头猛然浮起一个念头,他露出一丝媚笑:“田中参谋长,您看是不是着急您的人开一个会,我和旅长向您和您的人仔细说说那些人会耍小心眼,只要您和您的人盯住他们,二十六旅就在您掌控之中了。”
田中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黄兴友这话的意思是他和黄方刚不想顶在一线上,虽说有些不齿,但建议是不错的,“我立刻召集我的人,半个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会。”
说罢,田中起身离开,见他消失在门口,黄方刚等了下,才低声问道:“你想干什么?这恐怕不行。”
黄兴友压低声音:“大哥,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可以一锅端了田中和他手下,事情就有六成把握了。”
咬了咬牙,黄方刚道:“也罢,就赌一把,我先去会议室稳住田中,你即刻从警卫营中挑选可靠之人,等我号令,将田中等人一举擒获!”
半小时后,二十六旅内的四十多日本人都到了会议室,田中简单的说了下原有,然后朝黄方刚道:“黄君,请说吧。”
“田中君,诸位…….”黄方刚刚清了清嗓子,来个开场白,会议室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黄兴友提着一挺轻机枪,进门大吼一声:“大哥,趴下!”
黄方刚都还没回过神来,机枪响了,田中第一个被打得倒飞出去,屋中日本人顿时大乱掏枪的掏枪,躲避的躲避,光黄兴友一人,自然是无法迅速解决屋内日本人,他有帮手,警卫营找来的亲信见他动手,犹豫之心顿去,几人冲入屋中,几人打破玻璃窗,这一通屠杀,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