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我自妖娆我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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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6 章

阎裳在身体反噬的疼痛中醒来,身置的环境让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救,但救他的却不是预想中的修罗。

这一点在他看到床边的人时就已经确认,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见到的居然会是新月——她手中拿着浸过水的帕子,见他突然醒来有着短暂的错愕与不适。四目相对,昏迷前的记忆浮现在脑中,那时因失血而模糊了意识没有细想的事情此时却突然通透,他一把抓住新月的手腕,奋力的想要起来——

“罗刹还活着!?她在哪里?”

那不是鬼魂,也不是死前的幻觉!

有一瞬间“新月”的眼中有着令他不解的动摇,然而很快她的眼睛便沉静下来,再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有些发烧,躺下吧。”

卓姿姿大约从没有如此的庆幸,自己是在新月的体内。若此时在这里的是“卓姿姿”,她大概根本不知如何面对。

阎裳来的太突然,却又受了伤让她不能不管。她不是没想过会再见到阎裳,但绝没想到会见到他如此弱势的一面。

不过幸好,在新月的音容下,可以掩去了她所有的不忍和慌乱。

可是对于阎裳来说,罗刹还活着这个事实就像一道曙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

“她是不是就在这里!?让我见她!”

已经瞒不住了,她索性不再瞒,却道:“她不会想见你。你若想见她,就养好了伤自己来见。”

姿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只觉得看不得阎裳这般虚弱的样子——他一直是那么强势着,冷冷的高傲着,鄙睨天下。那么多次的反抗逃离,都无法从他的掌控中逃脱。她看惯了那样的阎裳,他如今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不忍。

阎裳像是明白了她不会让自己见罗刹,可是至少他知道罗刹现在还活着,知道她就在这里——他放开了“新月”的手腕倒回枕上,沉默片刻却道:“不要让她离开,我不会逼她,只要她不要躲开……”

那样轻的口气,仿佛声音大一些都会吓走了谁一般,那些话在耳边丝丝缕缕像是缠绕住了她,姿姿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沉,越沉越深,只剩下冰冷的黑暗,和侬腻的悲哀。

此时的屋外,笑无情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靠在树下的凉椅上,阴阳怪气的问:“那么,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丝丝已经很后悔把他弄回来了,可是如今却也没有别的办法,看姿姿那样子也知道事情还是有点麻烦的,“怎么也得等他伤好吧……”

笑无情重重的“哼”了一声——好好好,她知道,让笑无情跟阎裳待在一块儿真是委屈了他——可如今人捡都捡回来了,难道还能再丢掉吗?显然姿姿不会让她那么做的吧?

笑无情的脸越来越臭显然越琢磨越不乐意,到底甩袖子走了。丝丝蹲在地上抱头反省,啊啊啊她干嘛这么多事啊~~~

却在此时听到她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哎?姐姐?你蹲这儿干嘛呢?”

一抬头就迎上周琅那张真诚纯良的笑脸——“啊啊啊妹夫~~姐姐对不起你啊~~~”

从阎裳房中出来,姿姿只觉得心那么重,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一直都知道,跟阎裳在一起,自己常常变得不像自己。所以一直也只想逃离。

可是现在的阎裳让她无法放下不管,何况她已经明白,一味的逃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既然罗刹也是自己,那么她就只能去看个清楚。

“姿姿——”

熟悉的声音让她一愣,突然就被抱了个满怀,某人的下巴在她头上蹭啊蹭,丝毫不在意蹭乱了她的头发——“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想我?我可是急巴巴的就赶来了,路上歇都没歇一下,不夸奖一下我?”

她像是一下子从另一个空间被拉回来,那颗心挣脱了浓腻的黑暗上浮回来,被周琅蹭啊蹭,蹭得全没了思考的心情。她实在对这个家伙没有一点办法,无奈笑道:“你至少让我把水盆放下吧,端着很累哎。”

“……这种时候说水盆不会很煞风景吗?”

“哪里有风景?”

“……”

周琅送算放开姿姿,一脸“我很受伤”,看得姿姿直想偷笑。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里还有周琅在,她担心什么呢。她知道他是想要安慰她的,若在平时,因为这是新月的身体,他从不会有太亲昵的举动。

只是她突然间想到什么,忙对他道:“周琅,阎裳他——”

“我知道他在这里。”

姿姿略略一顿,但这个现在不重要,“那你要记着别在他眼前乱晃,万一他认出你来——”姿姿在为他担心这让周琅脸上的笑容灿烂不少,“别担心,连你不是都没认出我来——何况他现在手中无兵无权,我还怕什么?”

姿姿只听他这话便觉得不妥,这丫该不会一见危险消除就想要恢复以前浓妆艳抹的模样吧?而且,他的危险也根本还没有完全摆脱——

“阎裳失势也只是目前的情况,他日后说不准还会拿回皇权,到时候你还有几条命再给他杀?”

“好好我知道,我躲着他就是了。”周琅笑着应了,根本看不出是不是认真。姿姿盯着他瞧了又瞧,直到他一再保证这才作罢。

但情敌在前,周琅又怎么可能真的那么老实呢。

尽管姿姿并不想与阎裳接触的太多,但这山寨之中净是些粗莽的汉子,而其他人除了不待见阎裳的,便各有各不能见的理由。

姿姿自是独自承担起了照顾阎裳的责任,只是方要去给阎裳送药,却在院子里便被拦下。笑无情一把躺椅横在院子中央,美人半卧,就挡住了姿姿的去路。——这用意也足够明白,笑无情一向对姿姿的事情没兴趣,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因为姿姿去照顾阎裳,用的是新月的身体。他不乐意。

姿姿有些犹豫,对笑无情毕竟不能不顾及,微微笑笑唤道:“姐夫——”

她都这么轻轻柔柔的喊姐夫了,换别人怎么着也该暗爽一下吧,只有笑无情这种油水不进的依然冷着一张脸,姿姿暗忖卓丝丝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她卓姿姿认真磨起一个人来,还没几回不成的呢。

也着实是有些感叹她和卓丝丝这姐妹真没白当,一个两个爱上的人都那么刺儿毛。难道就不能谈场轻松点的恋爱吗?

不过他们倒没僵持多久,卓丝丝便横冲而来,抓起笑无情就走——

“该治疗不治疗你跑这儿挡人家什么道!?姿姿的事你少管她的!不过是换两天身体你小气白来的干什么!?那么在意身体的话你也别要我了吭?”笑无情臭着脸不吭声,一肚子的不满却由着丝丝把他拉走。

笑无情被拉走这才无人挡路,姿姿替那两人抹了把汗,这才走向阎裳的房间。

进屋见阎裳时便看到他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尽管面色仍是苍白得可怕,但往日冷静清明的神色已回到他的脸上。对此姿姿心里有少许的过意不去,她知道其实阎裳的伤没那么重,并没有那么难医,只消多几味药便可以止了痛,补补血气。只是丝丝不乐意,就是不肯多下那几味药,硬是让阎裳多吃些苦头。

她终究是为自己抱不平,而姿姿自己又不通医术,只能默不作声有着丝丝发泄。

见到新月再次出现阎裳似乎有些许意外,他自己大约也清楚自己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没有任他自生自灭已经仁至义尽,新月亲自的照料的确让人不解。

“新月姑娘。”阎裳丝毫没有虎落平阳的狼狈,如往的气度着实令人赞叹。只是他也很懂得自己如今只是寄人篱下,态度没有倨傲。

分寸拿捏如此准确,让人只觉得看到的又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阎裳,分毫触及不到先前流露的脆弱与真心。

姿姿突然明白,因为此刻的自己,是新月。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别人的位置上看阎裳,居然与自己长久以来所见到的那个人,差距如此之大。是阎裳只在自己面前才会表现出他的另一面——无论强势,脆弱,疲惫……都只是属于她的……

“新月姑娘?”阎裳察觉到她的异常,姿姿收回思绪,面上依然淡淡无波无澜,倒与阎裳记忆中的新月全然不同。只是他对新月如何没有兴趣,而眼下情势与罗刹的下落都让他不想招惹多事。

姿姿面无表情在床前坐下,端过药碗,“你看来好了许多。”

“是,在下可不曾忘记,唯有养好伤,才可以亲自去寻罗刹。”

姿姿递碗的手微微一顿,阎裳却是若无其事接了过去,只当未觉。

他像是牢牢抓住了那道曙光,知道罗刹还活着之后,整个人便像是从一团漆黑中走出来,恢复了睿智与镇定,甚至还有些许回到阳光中的暖意。

可是这样的阎裳却让姿姿揪心,她已无意回到阎裳身边,她不知道当阎裳明白了这个事实,届时又会怎样。他已知道自己还活着,难道他们两人注定如此继续纠缠下去。

喝完药,阎裳将碗还给姿姿,平静的问道:“阎某尚未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既然新月姑娘在此地,想必笑无情也在此处?”

“没错。”

“那看来这里做主的人依然是笑无情无疑了。”

姿姿点头,虽然他也没见得能做得了丝丝的主,更没有管过别人的私事,不过这人一来便霸占了人家山寨头目的位子,住人家屋睡人家床,把整个山寨的喽啰支使的团团转,也的确算是这里做主的人了。

一想到周琅来后,大头目对着他垂泪哭诉的模样姿姿就觉得黑线——本来是好心收留,哪里想到居然引狼入室。这得多大的冤屈才能让一个硬汉一把鼻涕一把泪?

面前的阎裳沉吟片刻,居然没有丝毫挣扎与不甘神色,平静得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般道:“既然如此,我理应拜见一下沧溟公子。”

姿姿一愣,他们的过往丝丝都与她说过,阎裳与笑无情不是多年的对头吗?彼此恨不得你死我活,连笑无情也不过是碍着丝丝,勉强默许了他的存在却一脸不满一肚子闷气,只离这里远远的。阎裳如今寄人篱下,难道甘于屈居人下,放低姿态去见笑无情?

这不像阎裳……还是他已然当了皇帝得了天下,便不再将笑无情一介魔教中人放在眼里,放低一下姿态又如何?

姿姿莫名烦躁,她讨厌这样的阎裳,站在别人位置上所看到的他,令人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忍——当了皇帝,失了自己。过去的阎裳再不讨喜,至少活的很本性,何曾委屈了自己?

“他不会想见你,你也没必要见他。”

阎裳眼如薄冰却目光如炬,仿佛要刺透了她,“——新月姑娘?”

“养好伤你就走吧,就算失了江山以你的根基想必也不会无处可去。”

“我自然要走的,但定要见过罗刹——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

姿姿微默,心中已有几分了然,“你要问她当日为何离去?”

阎裳一顿,“没错。”

“这一点,你为何不问问你最信任的修罗?”

阎裳微微蹙眉,与姿姿对视片刻,却没在她眼中看出其他任何信息。

果然是修罗吗……

那些微的黯然在他脸上没有透露分毫,他明白修罗的心思,可怎么能原谅他如此做法——罗刹如今还活着,倘若她真的死了,他要如何对待修罗?

“……她有没有受伤?”

“都过去了。”

却不知她所说的“过去”,是哪般。

姿姿从房间里出来,一开门便有两个听墙根的险些一头栽进来,卓丝丝和周琅偷听被发现心虚地抬头嘿嘿冲她笑,姿姿青筋微浮,一脚把挡在门口的周琅踹出去,走出来关上房门才阴沉着脸用谴责的目光盯着这两个人。

“嘿嘿,姿姿——”周琅笑的很谄媚,可惜被无情的打断,“闭嘴。”

内部问题稍后再议,她先看着那个刚刚还大义凛然的拉走笑无情的丝丝,“你不去给自己老公治疗,跑这儿干什么?笑无情也不管着你?”

丝丝站直,转眼便毫无惭愧之色,咪咪笑着伸手向上指了指,“笑无情——在上边呢。”

姿姿一抬头,汗颜的看着绝代风华的笑无情背着一把大砍刀蹲在屋顶……狂黑线……

真是……蛇鼠一窝……

跟他们在一起卓姿姿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正直,她面无表情地声明道:“跟我保持距离,不要污染了我纯洁的心灵!”她大步离去留下丝丝和周琅面面相觑——

“妹夫……”

“姐姐——”

“我们被抛弃了~~~”他们泪眼相握,一把砍刀从屋顶直飞而来,周琅侧身疾闪堪堪躲过——咩哈哈,他的躲避技术越来越好了!咧开的嘴还没有收起来,就见丝丝往旁边一闪,笑无情身影飞落,将周琅踩在脚底下践踏——

那一场惨无人道的践踏之后,卓丝丝郑重而严肃的给笑无情上了一课爱的教育,她知道这个人从小生活环境的影响,亲缘观念基本为零,于是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明什么是姐妹爱,什么是连襟情,什么是和谐美好的大家庭。

笑无情默默的听了,虽然脸上没有什么信服的表情但起码也没表现出反抗意识,只是沉默过后,他缓缓开口道:“就是说罗刹是你的姐妹而周琅是罗刹的情人所以我有义务跟他好好相处?”

“没错。”

“但也有可能这个人不是周琅而是阎裳而我也要跟他友爱吗?”

“……”这回轮到丝丝沉默了。

虽然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至少可以说明笑无情认真听讲努力思考很有举一反三的学习热情,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