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代帝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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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死于国亡兵乱的帝王 (5)

那时他和太子陈叔宝、长沙王陈叔坚一同在宫里侍疾。他见被立太子已是无望,就暗暗起了杀机。按照当时宫中的规定,凡入宫者都不能携带兵器。所以陈叔陵才不得不从一位典药吏那里骗来一把切药刀,虽然磨了又磨,到底还是很钝,怎么磨也不顺手。第二天宣帝崩逝,他入朝前,大叫:“快拿剑来!”左右不解其用意,便取平日上朝服饰和所佩木剑,叔陵大怒,一掌打退左右,弃木剑怀揣切草药刀前往。到宫廷之后,乘后主正伏在灵柩前恸哭之际,举刀向叔宝后脑劈下去,后主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昏倒在地。身边的柳太后上前救护,身上也中了几刀,叔宝的乳母吴氏急忙绕到陈叔陵的背后,用力抱住他拿刀的右手臂,陈叔宝苏醒过来,乘机起立,逃了出去。陈叔宝的四弟长沙王陈叔坚上前抱住陈叔陵,夺下刀子,用衣袖将他缚在宫殿柱子上,出去问后主如何处置叔陵,叔陵乘机挣脱束缚,逃回府中,开始举兵造反,但他披挂整齐,登上西门城楼招募百姓及诸王将帅,却没有一个人响应,只有那个和他勾结的陈叔固前来。他凑了半天,手下的人马也不过一千来个人。这时,长沙王陈叔坚以太子的名义发兵讨伐,不久就把他和陈叔固捉住杀掉。两天之后,陈叔宝养了养脖子上的伤,正式登基为帝,就是陈后主。

陈叔宝侥幸从刀下逃得一命。虽说历史不能假设,可如果那把刀再锋利一些,这个太子恐怕就当不了陈朝的后主了,那以后大名鼎鼎的《玉树后庭花》恐怕也无从出现,六朝金粉的金陵,可是要减色不少的。

虽然那把切药刀不够快,但给猛砍了一下也够受的。陈后主登基,但脖子上的伤很重,不能出来理事,朝政大权,很自然地就落到平乱功臣长沙王陈叔坚手中。这位王爷一旦大权在握,也就有点晕晕乎乎,专断跋扈,不把后主放在眼里,于是陈后主也开始对他有了防范之心。而他做太子时的东宫旧臣,对陈叔坚独揽大权早就不满,也经常在后主前面告他的状。于是,后主就封陈叔坚为司空,但把他手中兵马以及人事任用的实权全部夺去。陈叔坚对此心生怨恨,让工匠做了个真人大小的木偶,给它穿上道士的衣服,里面设置着精密机关,使这个木偶能够活动,跪拜自如。然后不分日夜地放在太阳月亮底下作法事,好诅咒陈后主早死。

但不久这件事就被人告知了陈后主,后主大怒,派人到他王府搜查,人证物证齐全,就把陈叔坚囚于宫内,准备赐死。他命令近侍太监宣读赦令,历数长沙王罪行。陈叔坚跪地伏罪,痛哭流涕,连称自己该死。不过,这位王爷也很有心计,他一边哭,一边强调自己并无二心,只是想“亲媚”皇上而已。又说自己要是死了,一定会见到陈叔陵。请皇上让自己带个口信给他,再申斥他昔日悖逆之罪。这么一说,陈后主又想起这个四弟以前的功劳,想想他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便赦免了他的罪过,保留了王爷的身份免官还家。不久,又重新起用起这个兄弟来,封他为侍中、镇左将军。比起南朝不少父子兄弟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的暴君来,陈后主算得上是仁德宽厚了。陈朝也成了南朝中唯一没有大肆杀戮的朝代。但是陈后主不是暴君,并不代表他不会成为一名昏君。而他做昏君的这种“潜质”,也在他刚刚即位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陈叔宝为东宫太子时,就贪酒好色,只因宣帝陈琐管教极严,不敢放肆。宣帝死后,他继位后,就无所顾忌了。他认为陈朝的统治固若金汤,无须居安思危。因此,他当政的七年中,只有很短的一段的时间政治比较清明。以后就纵情酒色,放荡形骸,变成一个昏庸的君主。

他的脖子被切药刀砍了刚好,就在后殿摆酒设宴,召集近臣们一边欣赏轻歌妙舞,一边饮酒赋诗。那时他老爸陈宣帝死了还不到一年,按礼制作儿子的人是不应该饮酒作乐的。有个大臣看不惯,就装作生病昏过去了,搅了陈后主的兴致。陈后主很不高兴,甚至想找个茬杀了他,幸好有人劝阻才作罢。不过毕竟是新皇登基,总要摆出点励精图治的模样。于是诏书屡下,表明自己不敢贪图安逸,不敢忘怀国事。还说要让帝王大业兴盛,就要对好的建议不遗余力地四处采纳,所以大小臣工一定要对他这皇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自己也会虚心听取,择善而行。他又说自己最讨厌奢侈腐化,那些堆金刻玉,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一概看不上,绝对不会在宫里收罗这种劳民伤财的祸害……

看了以上言论,我们一定要惊叹尧舜再世了。可惜,“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陈后主虽然大言炎炎,但“其行”实在不怎么样。

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

陈后主治好了脖子,又除掉了谋逆的兄弟,便开始总揽起政事来。当时陈朝在南朝诸朝中最为弱小,疆域局促,户口不多,只相当于刘宋的一半。此时,北方的北周已经被隋朝所取代。隋文帝志在一统,对这个南方小朝廷也就虎视眈眈。陈后主也对此不安,便派使者去隋朝通好,他听说隋文帝的相貌不同寻常,就让使者画成画像带回来。等他展开画卷,看到里面的皇帝面貌沉雄奇伟,不禁大为惊骇,把画卷扔在地上,掩着脸说:“吾不欲见此人。”陈后主把脸一捂,就自以为能够脱离危险,可以开始享乐了。他嫌陈宣帝留下来的宫室太过简朴,于是他登基的第三年,迫不及待地在光照殿前修建了临春、结绮、望仙三阁。每一座楼阁都高达数丈,带有数十间精巧的房间。其中的梁柱窗牖,悬楣栏槛之类,都是用沉香木雕刻而成的,有的时候有微风吹过,便会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数里之外都能闻到。并且还用金玉珠翠加以装饰,被阳光一照,更是异彩纷呈,光华夺目。每间房屋外面都悬挂着珠帘,房中陈设的床帐铺设,以及用来点缀的玩器,无不是瑰奇珍丽,近古未有。在庭院之中还用精致的奇石垒成假山,引来活水蓄为池塘。并种植了很多奇花异木杂错其间,装点的犹如人间仙境。

有了这样美妙的宫殿,陈后主就开始与一班臣下听歌观舞,吟诗作赋,天天乐此不疲了。这些臣下不少是他的东宫旧人,也有很多是朝中高官。如江总,天天和一群文士在后宫侍宴,陪后主饮酒赋诗。要说起来他也算是个不错的文学家,“好学,能属文,于七言、五言尤善”。可他贵为尚书仆射,相当于宰相,却对国家大事毫不上心,只顾宴游嬉戏。此外,还有一个叫孔范的,更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他因为也姓孔,就和后主宠爱的孔贵嫔结为兄妹,以此大得后主的信任。这帮人和后主在一块玩得兴起,又是“以文会友”,便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不再有尊卑上下之序,号称“狎客”。除了这帮知情知趣的狎客,文采风流的陈后主当然少不了美人的陪伴。他有宠爱的张贵妃、龚贵嫔、孔贵嫔,还有从民间“采集”的王美人、李美人、张淑嫒、薛淑媛,又有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莺莺燕燕,柳媚花娇。陈后主还让宫女们比赛诗文,宫女袁大舍一举夺魁,就被他封为“女学士”,每次游宴,就让她和狎客们共赋新诗。又制作彩笺,用来酬唱诗词,迟则罚酒。其中词采艳丽的,就谱人曲子,制成新歌。召来漂亮宫女千余人,伴以大型乐队,载歌载舞,分部迭进,一派旖旎浪漫。

对于这样的风流妙事,陈后主当然不甘心只做观众,他也是要参与进来的。他本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又精通音律。于是既写词配曲,又充当编舞导演,有时还亲自操琴演奏,忙得不亦乐乎,却也悠游其中。他所制作的新曲,有:《玉树后庭花》、《春江花月夜》、《临春乐》、《黄鹂留》、《金钗两鬓垂》、《堂堂》等。光听这名字,已经是香艳无比了。这些曲子本来都是清商乐中的吴音与西曲歌调,来自于民间,不乏质朴天真之处,但却不符合后主所喜欢的奢靡情调。于是,他对之加以改变,使得“其声甚哀”,更有一种销魂蚀骨的效果。现在,这些曲子的声乐部分均已不存,歌词也仅留下《玉树后庭花》一首了。不过,就是这首《玉树后庭花》,可是一向被视作标准的“亡国之音”,在历史上大大的有名,或许很多人就是因此才记住了陈朝这个江南小朝廷。这首歌的歌词如下: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一眼看去,满目秀辞丽藻,但仔细一品却意境浅俗,格调不高,仍是典型的齐梁宫体诗的套路,不脱剪红刻翠,无病呻吟之风。但此诗虽然水平不高,却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描写,有些人指斥它为淫荡,就未免不着边际。其实,这样的平庸之作,在南朝时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但只有这首诗,因为有了“亡国之音”的大名,居然在一千多年以来广为传颂,倒也算是一件异事。

不过,陈后主的诗作也不全是这种靡靡之音,他到底是个才子,还有写的极精巧有味的诗,如:

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

一种幽微的情绪,细腻而复杂,但在梦阑酒醒之际,却全然化作怅惘空幻。但是,梦中的惊恐和倚窗的夕阳,已经暗示出了一种不安的心绪和迟暮之感。陈后主尽管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却也能够感受到这个小朝廷已经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

陈后主大治宫室,游宴不已,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而由此产生的巨大费用,就自然要转嫁到百姓头上。他当太子时的从官施文庆以及施文庆老友沈客卿等人掌理财政大权,不停地加重对民众的税赋盘剥,“税江税市,征取百端”,导致“刑罚酷滥,牢狱常满”,于是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而他身边的那些狎客,又多是阿谀奉承之徒,比如那个孔范,知道陈后主不愿听人指责自己的过失,所以每当有大臣进谏,就被他以种种罪名斥退,然后又鼓动如簧之舌,巧加文饰,把皇帝的过失说成美德。皇帝听到这些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自是心花怒放,对他欣赏有加了。而此人仗着陈后主对他的宠幸,自我感觉极好,自诩是文武全才,满朝大臣谁都比不上他。经常对后主说那些在外镇守的武将,不过是行伍出身,只会逞匹夫之勇,哪里有什么深谋远虑。牛皮吹得让后主以为他有多大才干,一旦将帅稍有过失,就下诏夺去他们手下的兵马,分与孔范等文士指挥。结果将士离心,文武解体,直接削弱了陈朝的武装力量。

这种情况,当然引起了朝中正直大臣的不满。秘书监傅縡,原来也是陈后主的东宫旧臣,得罪了施文庆,被诬陷入狱。他在狱中上书谏诤,痛陈时弊,指斥后主酒色过度,任用奸佞,货贿公行;后宫奢侈无度,百姓却流离失所,僵尸蔽野。还说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落得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自斯而尽”。

陈后主看到这番大骂,自是恼怒不已。但他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傅縡说的都是事实,又顾念到他毕竟是自己的东宫旧人。便打发人到狱中告诉傅縡,说要赦免他,但条件是让他必须改过,承认自己都说错了,不再上书批评皇帝。但这个傅縡却是一个正直不阿的人,他对来人说:“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难改。”陈后主恼羞成怒,将他赐死狱中。其他大臣看到这个榜样,哪里再敢多言。于是君臣上下,就日复一日的沉迷于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之中,什么国家大事,一概付诸脑后了。

“台城六代竞豪华,结绮临春事最奢。万户千门成野草,只缘一曲后庭花。”唐代诗人刘禹锡这首脍炙人口的《台城》,对陈朝由于穷奢极侈而亡国作了形象的描绘。陈朝君臣过着“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的豪奢生活,却也终归是难逃“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的必然覆亡的命运的。

都是美人惹得祸

陈后主在那首大名鼎鼎的《玉树后庭花》里,淋漓尽致地描画出一个绝代佳人来,“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而这个让他用如此热情来赞美的美人,就是他宠爱的贵妃张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