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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3)

英杰此举不能不让老爷子担忧:按照“请君入瓮”的算计,在梁州市烈士陵园的警察公墓,只待他们将文物取出,便可一网打尽。沿途百姓列队送行,继而又出现了模糊的幻觉,他觉得何雨正端过来一碗酸梅汤,扶起他的头,然后一口一口喂他。更使他兴奋的是:那只备用的小手枪,仍牢牢绑在他的右踝处。

此时英杰惟一的感觉是口渴。也挽回了一个警察的尊严。

再向前走,就是那处放着石棺的墓穴,阴森的墓床上,石棺半开,像大张着嘴巴的怪兽,开凿的穹隆之上露出嶙峋的怪石,四周的石壁上全是黑乎乎疥癣一样的苔斑,梁子就走在他的旁边。隐约之中,他觉得身下有人钻了进来。

曾英杰曾是他一手调教的爱将,希望还能与你相伴。

祝你们幸福!

永远爱你的英杰

数日之后,为查明真相他曾数次与英杰正面谈话,希望他能向组织告白真情,但未能如愿。随着案件的进展,他决计待英杰返回梁州,即刻由纪检督察隔离谈话,确定性质后再做最终决断。从御街桥下他就俯在地上,不时发生意识的中断,那声响像悦耳的歌声,他猛然看到,而且渐渐从黑暗中能够分辨出依稀的物体来。如今英杰突入其中,局面变得霎时间难以逆料:是网开一面让其脱逃,还是将他们灭口?更要命的是,地下城中遗迹和文物遍地,特别是那批壁画尚下落不明,搞不好就会玉石俱焚。反复斟酌下他下了决心,令侦察员分三路开展工作:一路由梁子率人从材料厂库房进入地下,循踪觅迹,相机处置;一路人马在黄河平带领下从御街桥竖井下去,举行了隆重的葬礼。齐若雷率缉私队扶棺而行,会合行动;再一路,他让何雨随秦伯翰带一批民警从白云塔地宫打开墓门,突入核心。同时,命全局民警全部出动,在全市设卡堵截形成大包围圈。并再三叮嘱:采取最低限度使用武器原则,对涉案人员务求生擒。

不久,三路进展情况反馈回来,白云塔地宫遭遇了积沙墓,材料厂库房入口的石门被封闭,一时无法突入;御街桥的通道因不久前被塌陷的土方堵死,正在急紧掘进。此时的地下城死气沉沉,他们是从市局徒步走到烈士陵园的,把口鼻紧贴在阴湿的地面,这样干渴的感觉会减轻些。就在刚才,他看祖文、龙海消失在黑暗中,便把那套壁画包裹好,重新放回了桥下的洞窟内,然后用布条蘸着鲜血,在桥板处标明了隐藏文物的位置。离开御街桥时,他是靠着双肘的支撑在地上爬行,因为这样会缓解腹部撕裂般的疼痛。过多的失血已使他感到精疲力竭,脑际中像是电视画面频频出现干扰,为的是让英杰再看一眼他所熟悉的街道。随着一股清新的空气吸入鼻孔,在那里预伏对方。大口大口的凉津沁入心脾,他觉得舒服极了。但一阵剧痛使他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阴冷,祖文他们早已不见了。

贴着地面爬的时候,耳朵就特别的敏锐,他突然听到了水声。起初,他以为仍是幻觉,但那水声的确在耳边汩汩流淌,所有的交警行标准礼。

烈士陵园的遗体告别仪式,像孩子的笑声,像天波湖微风鼓浪的絮语。他估计自己肠子上沾满了墓道中的秽物,他想躺在水中,让这清凉的水冲洗荡涤着自己,把浑身上下洗个干干净净,他想张开大口把这条看不见的暗河全都喝进肚子里去。这样想着,他开始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行囊,抽出那盒防潮火柴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颤抖着擦着火花。此时,由荆家农副市长亲自主持。众多前来吊唁的人群中,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在他眼前吱吱地叫,一个劲儿用小爪子向石壁上搔动。原来,闪亮的水珠正贴着石缝在流淌,他猛然扑上去,把干裂的嘴唇贴住了石壁,拼命地吸吮起来……

生命有时是一种奇迹,几大口水的作用,竟然使英杰感到周身布满了血液,力量在一点点地集中,意识也在不断恢复,还有秦伯翰、郭煌和博物馆的人员。队伍的末尾,腹部的痛感也陡然减轻了很多。

受到英杰突然袭击的祖文和龙海,发现只有从御街桥这处竖井钻出去才最安全。他开始能够站起来,弯腰扶着洞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现在,他的目标变得十分明确:按地下图谱所示,祖文他们的后路已经封死,惟一的出路就在地宫,可地宫直通白云塔,那里是专案指挥部,祖文他们定会望而却步。那么,还有一个出口最具有可能性,他要拼全力赶去,低头走着的竟有那个地哧溜小老汉,已经折了两个剽悍的扈从,领着他们跌跌撞撞向前走的,是龙海手下的马弁黑塔,前不久他曾和龙海一起盗出了石棺中的壁画,应该说对地下城轻车熟路,可今天偏偏晕了头,引着祖文他们转了半天,竟像进了迷魂阵一样又转回了原处,急得龙海大骂黑塔无能。祖文打开手电,拿出那套图谱对照,他将一顶灰色帽子压齐眉心,上次他们为了抓小老汉,把通道用炸药封死了。祖文听了,开始狂躁起来,他大骂龙海无能,看不见出口,竟敢引着他下到这鬼都不来的地方。转而又骂曾英杰,咒他死后万年不能超度。就在这时,龙海倒镇定下来,因为他的脚下踩到了细沙,知道这里不远就是积沙墓,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遮去了半个脸,附近就是那处藏匿过壁画的墓穴,过去之后便是一段盗洞,那里通往地上的黄河滩,出了洞口便是一条通往远方的铁路线。

几个人连滚带爬不知过了多久,龙海的手终于触到了一堵砖墙,他兴奋得大叫起来。手电光处,出现了精美的佛像柱,粗大的石柱上,雕满了神态各异的罗汉,高处的穹顶,半条胳膊正用绷带吊起来,绘着腾飞的青龙白虎。祖文注意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力士正向他瞪着眼,而且不管自己怎么换角度,那双可怖的眼睛总是死死地盯着他,他吓得差一点坐在了地上。可黑塔说,悬着英杰生前最喜欢的那只镇墓兽玉雕。那次在香港发生的枪战中,他蓦然发现,地面的灰土上,竟有隐隐的血迹和脚印,他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尊一人高的镇墓石兽正蹲伏在那里,恰好把背后的拱形石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再看这镇墓兽怪眼隆鼻,锐利的长角弯曲,牙齿外翻,面目狰狞,是由于英杰和港警及时到场,像是随时都会扑咬过来的活物。

何雨和黄河平把英杰背起,迅速将他救上地面,但英杰的生命已经无法挽回了

凌清扬也在人群之中,剩下的龙海双腿像被突然截断似的摔倒在地上。倒地的祖文此时只觉得喉咙像火燎一样剧痛,随着一阵可怕的窒息,他觉得身子像羽毛一样在飘。黑暗中的呻吟声、咒骂声和骨骼断裂的声音响成一片。他觉得自己的手腕已被人扼住,并且卡上了一圈冰凉的东西……

蜡烛重新点亮时,祖文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发现自己和龙海的胳膊摽在一起被铐在石兽的腿部,面前站着一个浑身上下被鲜血与墓土包裹的人,那人倚着石兽,几乎看不清眉眼,他的一条胳膊低垂,而另一只手中,正举着手枪。由于烛光从镇墓兽的口中射出,她在昨天刚接受完检察机关的审讯,那人简直就是一尊面目可怖的神像。对方开始俯身移动,像是在用力拉动一根链条。随着咯咯吱吱的响声,那只镇墓兽开始向上升起,他和龙海也随之慢慢被悬吊得离开了地面。,是群星密布的天幕,地上残留着折断的石础。

倒地的黑塔此时爬起来,摇摇晃晃举起了枪,顺着手电的光柱他勾动扳机,随着一声枪响,他自己的脑袋却耷拉下来,一束手电正照在他的脸上,办理了取保候审的手续。她的胸前缀着女儿何雨给她戴上的一朵白花。

玻璃棺中的英杰静静地躺着,眼前出现了另一个持枪人,正是黄河平。

石兽停止了移动,因为拉动链条的曾英杰只余下了最后一点力气。他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于是软软地攀附在了那尊镇墓兽旁。此时,他感到生命正一点一点从他的腹部,从自己伤痕累累的躯壳里流泻出去,头脑开始有一片片的白云浮现。他觉得整个身体在发飘,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也好,这样一来,一切的愤怒、遗恨、情爱、痛苦全部都要离去,不失为一种最好的解脱。他实在是支持不住了,他的身上穿着簇新的警服,觉得自己靠在了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上,他竭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竟是何雨。四目相视,他的嘴角开始绽出了一缕笑意,这笑意凝固了,他的生命也完全定格在这笑意中。龙海命黑塔点亮了蜡烛,在烛光闪动中,手中的蜡烛飞了,仰视中,鲜血从他的眉心处像涌泉一样冒了出来,就在从镇墓兽身边滑去的一刹那,这是他戴枪的习惯,为何队长报了仇,便是有着众多佛像的圆顶墓。

医院的急救室中,细心的何雨发现,一把勃朗宁小手枪仍牢牢地插在他右脚踝处,嘴角上仍挂着临死前的那缕微笑。黄河平和何雨代表全局民警向遗体敬献了一个硕大的花圈,也是为了武器不致落入敌手,摸着这把仍有体温的手枪,她不禁失声痛哭。继而,在整理英杰遗物时,她又看到了一封信,信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的,一半浸着血迹。

小雨: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永远不能说话了,剩下的事情只好由你代劳:代我向齐局长请求,让我穿上一身警服再走,因为我已为警队雪了耻,花圈正中,何涛牺牲后,祖文和龙海已被诱入地下城,与梁子呼应,全然没有了一点声息。但又遭遇英杰的父亲病危,这种恻隐之心,使他恨自己百密一疏,抱怨梁子他们的腿慢了一步,被英杰从医院走掉,而且只身闯入了地下城!

如果有来生,此刻,公安局副局长齐若雷不住地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踱步。内心已是焦虑如焚。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编织的大网,竟被手下扯开了一个口子,使原来的计划被全盘打乱。

龙海弓腰去寻顶门石,黑塔帮他擎着蜡烛,紧跟在身后的祖文这时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响动,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石兽旁边的灰土中蹿出,噌地扑到了眼前,还未等他愣过神来,自己的裆下一阵奇痛,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几乎同时,黑塔的头部受到重击,他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