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蜀山剑侠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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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2)

她只顾讨智通的好,嘴头上说得高兴,万没想到毛太听了一个逼真。智通也是一时大意,以为毛太出去寻周淳,也和上回一样,一去十天半月。两人说得高兴,简直把毛太骂了个狗血淋头。毛太性如烈火,再也忍耐不住,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再也无心计及利害,喊一声:“贼淫妇,你骂得我好!”话到人到,手起处一道黄光,直往杨花头上飞去。杨花没曾想到有这一手,喊声:“哎呀,不好!师父救命!”智通出乎不意,仓猝间,也慌了手脚,一把将杨花提将过来,夹在胁下,左闪右避。毛太已下决心,定取杨花性命,运动赤阴剑,苦苦追逼。

幸而这个禅房甚大,智通光着屁股,赤着脚,抱着赤身露体的杨花,来回乱蹦。也仗着智通轻身功夫纯熟,跳跃捷如飞鸟,不然漫说杨花性命难保,就连他自己也得受重伤。可是这种避让,不是常法,手上还抱着一个人,又在肉搏之后,气力不佳,三四个照面,已是危险万分。正在慌张之际,忽然窗外一声断喝,说道:“师父何不用剑?”话言未了,一道白光飞将出来,将毛太的剑光敌住。智通因见毛太突如其来,背地说好友阴私,未免心中有些内愧。又见杨花危急万分,只想到舍命躲闪,急糊涂了,忘却用剑。被这人一言提醒,更不怠慢,把脑后一拍,便有三道光华,直奔黄光飞去。杨花趁此机会,抢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从智通胁下冲出,逃往复壁而去。

毛太忽见对头到来,大吃一惊,定眼看时,进来的人正是知客了一。原来了一因为来了一个紧要客人,进来禀报智通,谁想走到房门口,听见杨花哭喊之声。他本来不赞成他师父种种淫恶勾当,以为杨花同上回一样触怒智通,他恨不能他师父将杨花杀死,才对心思。打算等他们吵闹完后,再来通禀。欲待回去陪那来客,正要转身走回前殿,忽听得房中有纵跳声音,不由探头去看,正好看见毛太放出剑光,师父同杨花赤身露体的狼狈样儿,乃是双方吃醋火并。暗忖师父为何不放剑迎敌?好生奇异。后来看见毛太满面凶光,情势危险,师生情重,便放剑迎敌,毛太见了一放剑出来,哪在他的心上。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大闹一场吧。谁想智通的剑也被勾引出来。那智通是五台派鼻祖落雁峰太乙混元祖师嫡传弟子,深得旁门真传,毛太哪里是他的敌手。不到一盏茶时,那青红黑三道光华,把毛太的剑光绞在一起,逼得毛太浑身汗流。知道命在顷刻,不由长叹一声道:“吾命休矣!”幸喜了一见师父出马,他不愿师徒两个打一个,将剑收回,在旁观战,毛太还能支持些时。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时,忽听窗外一声大笑,说道:“远客专诚拜访,你们也不招待,偷偷在这儿比剑玩,是何道理?待我与你二人解围吧。”说罢,一道金光,由窗外飞进一个丈许方圆、金光灿烂的圈子,将智通和毛太的剑光束在当中,停在空际,动转不得。智通和毛太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来人身高八尺开外,大头圆眼,面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透出一脸的凶光。身穿一件烈火袈裟,大耳招风,垂两个金环,光头赤足,穿着一双带耳麻鞋,形状非常凶恶。智通一见,心中大喜,忙叫:“师兄,哪阵香风吹得到此?”毛太巴不得有人解围,眼看来人面熟,一时又想不起,不好招呼。正在没有办法,那人说道:“两位贤弟,将你们的随身法宝收起来吧,自家人何苦伤了和气?倒是为什么?说出来,我给你们评理。”这两个淫僧怎好意思说出原因,各人低头不语,把剑光收回。那人将手一招,也将法宝收回。毛太吞吞吐吐地问道:“小弟真正眼拙,这位师兄我在哪里会过,怎么一时就想不起来?”那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贤弟,你就忘记当初同在金身罗汉门下的俞德么?”毛太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粉面佛俞德,本是毛太的师兄,同在金身罗汉门下。只因那一年西藏的毒龙尊者到金身罗汉洞中,看见俞德相貌雄奇,非常喜爱;又因自己门人周中汇在峨眉斗剑,死在乾坤妙一真人齐漱溟的剑下,教下无有传人,硬向金身罗汉要去收归门下,所以同毛太有数日同门之谊。俞德将两位淫僧一手拉着一个,到了前殿,寒暄之后,摆下夜宴。俞德便与他二人讲和,又问起争斗情由。智通自知这是丢脸的事,不肯言讲。还是毛太比较粗直,气忿忿地将和智通为杨花吃醋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粉面佛俞德听了,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人闹了半天,原来为的是这样不相干的小事,这也值得红脸伤自家人的和气么?来来来,看在我的薄面,我与你俩解和了吧。”智通与毛太俱都满脸惭愧,各人自知理屈,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互相认了不是,言归于好。

三人谈谈笑笑,到了晚饭后,智通才把慈云寺近两月来发生的事故,详详细细告诉俞德,并请他相助一臂之力。俞德听罢智通之言,只是沉吟不语。毛太忽然说道:“我有两件要事要讲,适才一阵争斗,又遇俞师兄从远道而来,心中一高兴,就忘了说了。”俞德与智通忙问是何要事,这样着急。毛太道:“我今日进城,原是要寻访仇人报仇雪恨。谁想仇人未遇见,倒是寻访着失踪徒儿张亮,被人擒住,断去双足,送往官府,业已处了死刑了。”智通道:“这就奇了!张亮师侄失踪,我早怕遭了毒手,衙门口不断有人打听消息,如何事先一些音讯全无?毛贤弟不要听错了吧?”毛太着急道:“哪个听错?我因听人说县衙内处决采花大盗,我连忙赶到尸场,不但人已死去,并且双足好似被擒时先被人斩断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也不假。

我急忙回来,找你商量如何寻访仇家,谁想进门便为一个贱人争斗,差点伤了自家兄弟义气。”俞德道:“贤弟不要着急。我想此事绝非你一人的私事,必定是峨眉有能人在成都,成心同你我为难。报仇之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须要大家商量才好。你说的两件要事,还有一件呢?”毛太道:“我回庙时节,天才酉初,太阳尚未落山。庙前树林中,忽然起了一团白雾,大约有数十丈方圆,好似才开锅的蒸笼一样,把那一块树林罩得看都看不清。可是旁边的树林,都是清朗朗的。我想必定有什么宝物该出世吧?”俞德听毛太言时,便十分注意。等他说完,连忙问道:“你看见白雾以后,可曾近前去看么?”毛太道:“这倒不曾。因为我忙于回庙,并且我一个人要去掘取宝物,也得找几个帮手,所以未走近前去看。”俞德道:“万幸!万幸!”说罢,脸上好似有些惶急。智通问道:“师兄,你看毛贤弟所说的林中白雾,难道说真有宝物出现么?”

俞德道:“有什么宝物,简直我们的对头到了。你当那团白雾是地下冒出来的么?是那人用法术逼出来的呀。自从老贼婆凌雪鸿死后,只有那怪老头白谷逸会弄这一类障眼法。这种法术,名叫灵雾障,深山修道,真仙们往往利用它来保护洞门,以便清修,不受恶魔的扰闹。这怪老头二三十年不出世,江湖上久不见其踪迹,他的为人,我常听我师父毒龙尊者提起,本人却不曾见过。将才智贤弟说他出世,我还半信半疑。如今他既在庙前树林中卖弄,想必是有什么举动,要与我们不利。如果是他,我们这几个人绝不是对手,须要早做准备。”智通虽未与追云叟交过手,常听师父说起他的厉害,听了俞德之言,非常惊慌。惟独毛太早年只在江湖上做独脚强盗,他出世时,追云叟业已隐遁,不知道深浅利害,气忿忿地说道:“师兄休得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想人寿不过百年,那怪老头既然二十多年不见出世,想已死在深山空谷之中,现在所发现的,焉知不是另一个人呢?树林中的白雾,就算是有人弄玄虚,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儿,有什么了不起,值得这样害怕?”

俞德听了,冷笑道:“你哪里知道厉害。你白天幸而是回庙心切,不曾走到雾阵中去;如若不然,说不定也遭了毒手。峨眉派中,颇有几个能手,怪老头更是一个奇人。此次但愿不是他才好,如果是他,就连我师父毒龙尊者,恐怕也无法制他。他们照例每隔三五十年,必要出来物色一些资质好、得天独厚的青年做门徒,以免异日身后无有传人。前年,我师父毒龙尊者说他们又渐渐在川、陕、云、贵一带活动,偏偏凑巧,五台派和西藏派也届收徒之年,少不得因为彼此收徒弟,又要闹出许多是非。听说黄山餐霞大师已经收了一个女弟子,名叫周轻云,是齐鲁三英之一周淳的女儿,小小年纪,长得十分美丽,从师不多几年,已练得一身惊人的本领。其余如苦行头陀、齐漱溟、髯仙李元化等,俱已收了些得意的门人。早晚一定有许多事情发生,你留神听吧。”毛太听了,忙问道:“师兄说的那个周轻云,就是我那仇人周淳的女儿么?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俞德道:“那黄山五老峰后面有一个断崖,削立千仞,险峻异常,名叫五云步,上面有五台派中一位前辈女剑仙在那里参修。此人乃是你我三人的师父的同辈,也曾参加五十年前峨眉比剑。她因见老祖师中了无形剑,知道势力不敌,不曾交手,便趁空遁走。表面上说是自己脱离旋涡,独住深山修炼,其实是卧薪尝胆,努力潜修,想为师祖报仇。因为未曾与峨眉派中人交过手,破过面,所以餐霞大师才能容她在黄山居住。近二三十年来,着实收了几个得力的男女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