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国总统的中国“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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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为保住使馆与台湾“宣战”(7)

是的,他是必须得打下去,不仅在韩国有一帮台湾“御用”人在包围他,而且一位来自美国的同是玩笔杆子的文人,不知出于对韩老先生的不甚了解,还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对韩老先生的尖刻文笔不太赏识,总而言之,他以“东江”、“东山再起”、“振武”等诸多笔名,在美国一家华文刊物上,连连向这位举步维艰的韩老先生,发起了咄咄逼人的攻势。其文章之犀利程度,已远远超出了文人对某种事物见仁见智的范围……

他以反驳韩晟昊批评少数华侨护旗为由,在“韩华护旗何耻之有?华人取得胡儿籍,争向城头骂华人?”(其实韩晟昊并没入韩国籍)等文章中,连连向韩老先生发起攻击,说他是“匪嫌”;是“投共亲共,不义臣,反戈倒主,老而变节!”;说他是“中韩建交,功不可抹(没),才求得一枚韩国冬柏勋章”;说他是“无职无权的单帮野人,被侨社丢掉的破草鞋”;斥责他“依仗结识达官贵人,对自己侨胞相欺太苛”,说他是“扛着保护馆产的大旗,插老足于侨社,说穿了,也不过是想捞一笔国难财”,而且连“二狗子”、“土八路”、“两代无好子”等骂人话都出现在文章里……

此人措辞之尖刻,用笔之辛辣,用心之良苦,绝非一般文人墨客闲来没事,抒发几句不同见解的闲来之笔,而是大有一种当头一棒,大喝一声“我来也”之味道!大有一种不把韩老头不足百斤的老朽之躯干倒,搞臭,誓不罢休之架势!

这些年来,尽管原台湾大使馆的官员们对韩晟昊百般刁难,可从没有人敢公开写文章攻击他。大概在韩国华侨圈子里,都领教过韩老先生的刀笔,所以没人敢引火烧身罢了。

但这次,不知从哪里杀出来这样一只大手笔?

面对这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知是何许人也的刀笔师爷,韩老先生当然不会等闲视之。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他被压抑多年的愤怒之火,正愁找不到对手发泄呢!于是,他立即挥毫应战,而且立下战表,一战到底,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要说打笔墨仗,韩老先生可是行家里手了。早在几十年前,他出手的文章就文笔犀利、辩理性强,有压倒韩华所有文人墨客之气势!有人曾说,别人“骂”韩晟昊三年,韩晟昊“回骂”他三天就完蛋了!可见其文笔之辛辣。

他在应战文章中这样写道(因篇幅太长,只能节选几段):

“《美洲韩华通讯》的文章读后有感……文章堆砌上流,政治意识中流,论事论理下流,气量气质浊流,人格人品低流。在朝言论‘本色’,吹捧歌颂(台湾)肉麻。同样一件事,前面说是,后面说非;前面肯定,后面否定。自说自驳,自脸自掴。篇篇矛盾重重,句句莫衷一是……”

“一个人要努力做到玻璃人生,又光又亮、又洁又净、死的响亮、活的叮当。……一切要公开,一切要透明,批骂人的稿子要真名真姓,敢说敢当,负责到底。……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焉能隐名埋姓骂人祖宗?请报出真名实姓来,以瞻盛其威容,若不见口眼耳鼻,若不分牛鬼蛇神……你是叫我向‘活人’写论文呢?还是叫我向‘死鬼’写祭文呢?”

“东山再起先生,我现在不愿自己写自己,写出来,你又要说我是自我‘表功专家’了……咱们谈谈我这一双破草鞋,对不起,它走遍台湾阳明山总统府,走遍北京紫禁城,走遍韩国的青瓦台总统府,走遍韩国的八道江山,走遍韩国的豪门贵府,上至总统,下至庶民,达官贵人,贩夫走卒……这双破草鞋,现在,还在‘实际领导着’韩国全国自动车轻整备联合会八万人的组织……这双破草鞋,韩国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经常报导是常事……”

“我认识韩国几代大统领,到底给国家丢了什么人?到底给中国人丢了什么脸?到底给华侨丢了什么人?你拿着我认识达官贵人,拿着我得了国民勋章,大作文章,极尽奚落,大扣红帽子,说我是以‘中韩建交,功不可没’,才得了一枚勋章……大骂我是反戈倒主,极尽侮辱之能事……”

韩晟昊把无论是骂人的还是被骂的文章,都全文刊载在《中国天地》杂志上,但《美洲韩华通讯》却因“篇幅有限”,未能全部转载韩老先生的文章……

两家杂志,一“官”一民,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韩国,你刀我枪,论战了数个回合,历时两年多。后来,首先发难的“东江”先生发出了偃旗息鼓的表示,但无端受到伤害的韩老先生却不肯罢休!

“你把人家糟蹋的流门到底,你完成了‘主子’的任务。你满足了‘酒囊饭袋’!你就不管人家名誉的死活了!这场‘代理战’挑战的是你,应战的是我。对不起,主导权在我而不在你了!我一定要把我自己的人格与名誉,放在解剖台上,让所有的侨胞们,看看韩某人到底‘坏’到什么程度?‘好’到什么程度?一切我要公开公布!……是非曲直要摆平,人鬼善恶要弄清。我就不信谣言能成事实。我就不信好人能成坏人!名誉恢复不了,秃笔绝不放下!”

当然,文人的笔墨官司从来没有法庭裁判,永远也难论输赢。

到后来,那位向韩老先生首先发难的文人,却在《韩华思潮》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对他的“敌人”道出了几句肺腑之言,做出了很高的评价:

“《中国天地》杂志在反对国府变卖使馆声中诞生,韩晟昊先生以七十高龄一柱擎天,其勇气、毅力无不令人敬佩。他的文笔曾像一枚炸弹一样,使侨社地震山摇一阵。他的文章虽然毁誉不一,但不可否认他开启侨界谏言之风,也表现了新闻工作者‘敢说敢言’的气骨。”

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位不失大将风度的文人。

一九九六年一月七日晚六时,在美国洛杉矶一家欧式餐厅里,美国南加州旅美韩华侨胞举行声势浩大的联谊会。恰巧韩老先生来美度假,朋友们邀请他也来参加了。

在联谊会上,跟韩老先生打了一年多笔墨官司的崔先生,竟带着五员刀笔大将,竟向韩老先生当面“谢罪”来了。崔先生热情地把这位“对手”介绍给各界朋友……

因保护使馆祖产而闻名遐迩的韩老先生,顿时成了联谊会上的新闻人物。大家争相领略着这位七旬老人的风采。主持人请韩老先生入座首席,还请他讲了话。

面对众多韩华侨胞,韩老先生向各位侨胞拱手拜年之后,以惯有的幽默说道:“我劝老年人要少吃少喝少生气。人老了就是悲,人老了再没有机会反省自己。有钱没钱要干净,要给儿孙做个榜样!我劝年轻人要猛吃猛喝猛服务,要保持海外华人的民族自尊,创造大业!人所共知,我与崔先生打了两年笔墨官司。在此我要多说几句,我认为崔先生的文笔是韩华的第一把交椅!但我不能不直言相谏,他的主体思想有问题。在两党斗争中,你任选哪一方?这是你的权利!但做事要站在中华民族的立场上去衡量,对中华民族有利的事情要做,对中华民族没利的事情就不要做!民族的利益要永远高于党派的利益!”

这番话说得既深刻又令人折服,与会者不乏有亲台亲共的各界人士,但在中华民族这杆大旗下,却是完全一致的,因而报以热烈掌声。

韩老先生讲完话,崔先生与他握手拥抱,两位高风亮节的文人终于在一片掌声中握手言和了。

崔先生向韩老先生真诚地道歉,说:“对不起韩先生,我实在不了解您的过去,完全听信了一些人对您的丑化,没想到您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我很敬佩您,您是我们韩华的骄傲!”

“您也是韩华的骄傲啊!您的文笔也相当厉害呀!你我都够厉害的对不对?”说完,韩老先生又像以往那样释怀地“哈哈”大笑。

两位“冤家”文人在笑声中化干戈为玉帛,成了相互敬佩的朋友。

韩老先生的《中国天地》冲破重重阻力,历时两年,终于被广大华侨所接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众多华侨对这个韩老头众说不一,但他终于被大多数人所重新认识。他曾自信地说过:“早晚有一天,广大华侨会理解我韩晟昊的!”

虽然大家对韩老先生毁誉不一,但老头却相当有号召力。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韩老先生组织华侨搞了一次声势很大的庆回归活动。这对旅韩华侨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但韩老先生因受北京之邀回国参加庆典,没能参加上韩国华侨的这次庆典活动。

自我人生剖白

韩老先生这一生毁誉不一,但是,听听他内心的感叹与剖白,或许对这位命运多舛的沧桑老人别有一番感慨与认识吧。

他在一篇“我的心声”中这样写道:

“敬爱的侨胞们:

为了十二亿中国同胞的政治开放与经济自由、及四千万韩国国民的北方外交,我才接受韩方的拜托,担任中韩邦交的密使工作……这是民族的最高大义,也是时代的必然趋势,更是一项完成大我、牺牲小我超党爱族的行为。民族在先,政党在后,这是我的信念与原则,永远严守不变。所以我就无法顾及哪一个政权的高兴或愤怒了。……我只企望中国同胞与韩国国民,互得利益和共同繁荣就够了。我别无所求!

为了防止民族与国土的分裂与战争,我才起来单独发表声明,反对台湾独立!……这是民族的忠诚,也是国民的权利、义务和责任。所以我就没有必要考虑哪一个政权的欢迎或怀恨了。我只企望大中华民族与大中国国土不分裂,不打仗,不流血就够了。我别无所求!

为了保护祖宗的百年遗产,我才起来单独发表声明,反对台湾变卖大使馆的馆产!……这是民族的孝道,也是侨民的权利、义务和责任。所以我就无法去计较哪一个政权的得利或失利了。我只企望能够保住祖产……我别无所求!

为了振兴侨社的道德文化与倡导侨社的言论自由,我才创办杂志呼吁侨社革新……我别无所求!

晟昊一生,平凡自然,坚守正义,无欲则刚。一言一行,毁誉极端。心直口快,树敌无算。姥姥不爱,舅舅也嫌。如此性格,自觉心寒。招忌受谤,理所当然。这种天生的直线性格,若生在民主正义社会是长处,若生在独裁腐败社会是短处。长处短处,有福有祸?自知自明,自作自受,绝不怨天尤人!

回想过去,我自觉向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主,向以个人荣辱利害为次,这不是空口说白话,证据历历在目……

宁愿鸡嘴骨瘦,不愿牛腚肉肥。宁愿正面交锋,不愿苟且偷生。宁愿洁身清贫,不愿辱名浊富。宁愿清高孤独,不愿同流合污。宁愿抬头看日月喝清风,不愿低头求荣达沽虚名。天生一个择善固执的人格,地造一个见恶如疾的性格。命里注定,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流落异邦。只能住在国外,不能住在国内。只能在野独闯,不能在朝风光。只能为医,不能为相。只能为民,不能为官。知我者莫如我,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格已成型,木已成舟。就算能改,时已晚矣!我更知道,我的‘朋友’已被我的一张硬嘴骂跑。我的‘福气’已被我的一枝秃笔扫光。出钱出力反成仇,善恶是非常颠倒。如此无福无德的我,怨人不如怨己,求人不如求天。这就是‘问题学生’韩晟昊的‘天罚’也!

一个视名誉比财货重的我,一个视自尊比生命更重的我,一个择善固执的我,一个见恶如疾的我,一个话出负责的我,一个爱管闲事的我,一个惹祸招灾的我,一个不计后果的我,一个只知春播不知秋收的我,一个只知撒鱼网不知捡鱼的我,一个只知栽苗木不知自年岁已高的我,一个只知辛苦做事而不知为谁忙的我,一个外国人敬而近之的我,一个本国人敬而远之的我,一个多难健康的我,一个挨骂长寿的我,有了这些大缺点的我,没有饿死,已算奇迹!活到七十,更是天幸。我发觉我为自己谋‘则愚’,我为国家民族谋‘则智’,只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则徒劳无功而已!到头来,只有孤舟渡苦海,回头两岸无归土!这就是我的‘克己孤独’之人生也……”

这是一九九六年十一月间,韩老先生发表在《韩华天地》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即“我的心声”。

看其文,见其人。

闻其声,见其性。

其人其性完全跃然于他的自我剖白之中了。

韩老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海外骄子,一个举世罕见的倔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