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人的另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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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狼群攫一龙——晋怀帝的被擒

洛阳方面,饥困日甚,东海王、太傅司马越遣使以羽檄征天下兵入援京师,但响应者廖廖。每有使者临行,晋怀帝都亲自面见,可怜兮兮地嘱托说:“为我语诸征、镇,今日尚可救,后则无及矣!”最后,只有征南将军山简和荆州刺史王澄两人派兵相救,半路皆被邀击,溃败而还。

眼见救援不至,又失众心,东海王司马越知道洛阳难保,便以征讨石勒为名,面见怀帝,要带兵出洛阳。

怀帝大惊,哀乞说:“现在胡虏已侵逼至远郊,人无固志,朝廷正倚赖您,怎能此时带兵远出,使洛阳丧失守卫呢。”司马越回答说,“为臣我出兵,或许侥幸能破贼,使国威复振,与其坐待穷困,不如拼死一搏”。言毕,也不听怀帝挽留,东海王司马越亲率四万精兵,放弃洛阳而出。“名将劲卒,咸入其府;朝贤素望,悉为佐吏。”连太尉王衍也随军为军司,东海王只留下其世子司马毗及几个亲将“守卫”京师。名为“守卫”,实际上是防察怀帝以及朝内臣士。

“于是宫禁无复守卫,荒馑日甚,殿内死人交横。盗贼公行,府寺营署,并掘堑自守。”司马越留下“守卫”的将领不仅不守城,还抢掠京城公卿家属,甚至逼辱公主。

晋怀帝早就愤恨司马越专权,此时也密予大臣苟唏手诏,让他征讨司马越。出洛阳后一直带兵兜圈子的东海王司马越内外交困,后来又得知怀帝密诏讨伐自己,忧愤成疾,在项城病死。不久,刘聪的大将石勒在苦县宁平城全歼这数万晋军,杀太尉王衍以及数位宗室勋贵。闻败讯而逃的东海王世子司马毗不久也于狂逃途中被杀,四十八个司马王爷均被石勒军士剁下脑袋。

再说晋朝君臣。本来怀帝依从苟唏的意见要迁都仓垣,但公卿左右贪念洛阳家财府邸,犹豫不行。又过几日,眼见连粮食都已尽绝,城内已经开始出现人吃人的情况,怀帝司马炽无奈,带数十朝士决定出逃。主意已定,却找不到侍卫车马。一行人出宫走到铜驼亍,遇见大帮乱民组成的盗贼,堂堂大晋皇帝竟然在自己的都城被劫掠一空,只得又返回宫中。

很快,刘聪大将呼延晏一军攻入东阳门,并烧掉怀帝逃跑的最后希望——停在洛水旁的舟船;刘聪的族弟始安王刘曜也很快攻入西明门;汉将王弥克宣阳门,纵兵大掠。

各营兵将把皇宫内的珍宝、宫女都抢入各自的营中。

晋怀帝司马炽从华林园门逃出,想趁乱亡奔长安,没走多远便被汉兵抓住,关押在端门之上。刘曜派兵挨家挨户搜掠,并杀掉太子司马诠、吴王司马晏、右仆射曹馥等王公及士民三万多人。接着,他又派兵发掘皇家陵寝,并一把火把洛阳烧成白地。

大乱之时,太子司马诠的弟弟豫章王司马端逃至仓垣,被苟唏等人立为皇太子。但不久,苟唏与司马端均被石勒俘杀。吴王司马恪的儿子秦王司马邺时年十二,逃至密州,被荀藩等人奉戴。海内大乱之时,惟独宋室琅邪王司马睿的江东一带稍稍平静,他在镇东司马王导劝告下,召辟贤才,总揽俊杰,总算使晋朝有了最为安全的一块喘息地。

眼见晋朝的传国宝玺皆被送至平阳,晋怀帝司马炽及晋惠帝皇后羊氏也被送俘于内宫,刘聪大喜,下令把羊皇后赐给攻陷洛阳有大功的宗室刘曜。陶然之际,他宣布大赦令,改元嘉平。

此时,虽然为帝不到一年,刘聪已内外全然改变。权力对人的腐蚀力量是巨大的。他不仅再无传位于皇太弟刘义的意思,甚至对对自己年岁稍长的哥哥刘恭也大行猜忌,派人夜间穿墙而入,刺杀了这位皇兄。

刘聪入居皇宫以后,见后妈单太后貌美,也蒸而淫之(下淫上曰蒸,上淫下曰报)。

皇太弟刘义听闻生母单氏与做皇帝的哥哥刘聪有一腿,心中惭怒,常常入宫“谏劝”。左不成,右不成,“单氏惭恚而死”。刘聪心中生恨,但因思恋单氏,暂时忍耐,未对这位“不懂事”的皇弟下手。

刘义的舅舅单冲泣谏刘义,让他把皇储之位让与刘聪的儿子刘粲。刘义不听,说“天下者,高祖之天下,兄终弟及,何为不可!”

单氏死后不久,刘聪的皇后呼延氏也病死。正当盛年而又极其好色的刘聪就不顾同姓之义,纳太保刘殷二女为左右贵嫔。不久,觉得刘家女人貌美又能畅情,他再把刘殷的四个孙女也迎入宫中封为贵人。一时之间,“六刘之宠倾于后宫”。

志满意得之际,刘聪又大设宴席,引见被俘的晋怀帝。晋怀帝司马炽入平阳后,被“封”为会稽郡公。

三巡酒后,高坐于上的刘聪言语温和,对战战兢兢坐在侧席的晋怀帝说:“爱卿你作豫章王时,朕当时也在洛阳,曾和王武子(王济)一起到你府上去拜访。当王武子把朕介绍给你时,爱卿当时还讲,对朕闻名已久,还把你当时所作的乐府歌词展示给我们看,并对朕说:‘闻君善为辞赋,请指正一二’。朕当时与王武子各作一篇《盛德赋》,爱卿你对朕所赋赞叹良久。不久,爱卿你又带朕与王武子一起去皇堂射箭,王武子和你都得九筹,朕得十二筹。爱卿当时很高兴,赠朕柘弓、银研。你还记得这些事吗?”

显然,当时作为一区区小“自治领”人质儿子的刘聪对于自己能有幸接近司马大宗王爷是多么记忆深刻,一般人真没有多少机会能与晋武帝亲生儿子见面。会面之时,又论文论武,获赐良弓美砚,当时的刘聪肯定是作感激涕零状,跪受司马炽赏赐。

世易时移。从前一匈奴部师的儿子如今是“大汉”皇帝,高居九重,而身上流着晋武帝鲜血,又曾九五称尊的司马炽却堕为俘囚,北面事人,如此重大的角色互换,相互之间的心理震动肯定都非同小可。

“为臣我怎敢忘记从前旧事呢,只恨当时我没能早识龙颜。”晋怀帝离席,连拜边回答。身为俘囚,只能讲出这些“客套话”来。向使当初真能识出“龙颜”,甭说刘聪,连他在洛阳当“任子”的亲爹刘渊也会马上脑袋搬家。齐王司马攸以武帝亲弟之尊,孔恂以武帝心腹大臣之重,最终没能劝得武帝下除掉刘渊的决心,正是由于刘渊父子韬光养晦装孙子装得到位,常年以来,总是一副赤胆忠心的诚臣样子。否则,在晋武帝大一统皇权赫赫的时代,一纸诏书,匈奴五部都会被连根铲净。

心满意足之余,刘聪又作埋怨状,问晋怀帝:“爱卿你司马一家骨肉相残,怎么会那样过份呢?”

数言往来之后,晋怀帝觉得刘聪还不算太狞历吓人,应答更加流利,话也多了起来。“这大既是皇天之意,不是常人所能左右的。大汉将一统天下,故我司马家诸人为陛下自相驱除。如果为臣一家九族敦睦,谨奉武皇之业,陛下哪会有机会代晋得天下啊!”

一席话,说得刘聪连连点头。司马炽此语确实不温不火,耐人寻味。既奉承了刘聪得晋朝天下是“天意”,又怨叹了自家亲人骨肉屠戮造成的恶果,并非一般奴颜婢膝的哀乞讨好之语。

自午至夕,两位“老朋友”谈得投机,纵论昔时洛阳城景色和青年时代的文思武技。临别之时,刘聪竟然一时兴起,把“六刘”中的一位小刘贵人赐给晋怀帝,并嘱咐说:“这位是名家淑女,现特以赐卿,希望你能善待她。”

晋怀帝不敢不受,只得深深拜谢。刘聪汉化再深,毕竟身上的匈奴因子突突上窜,能把小老婆赐给别人享用。真不知忐忑之余,晋怀帝在与小刘贵人“敦伦”之际,是否要先向“汉大皇帝”战斗过的地方行跪拜之礼后再挺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