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大总管挺胸昂首地走了。
良久,瑞宝好不容易从颜大总管惊世骇俗的言语中回过神来,就见小厅内侍女们一个个呆若木鸡,就连云槿也坐在一旁,神色古怪。
瑞宝不知道大总管的话如此有哲理,不仅让侍女们为止震撼,还让云兄为之神魂颠倒。可是叔父曾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最狠毒的话语往往出自最温柔的口中。是以陌生人又如何?她和哥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认识的。不过千言万语到她嘴边,只化成了一句:“你真的要走?”
云槿反问:“……为什么不走?”
瑞宝很诚恳地道:“难道你不要那个宝物了?”
云槿眯起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瑞宝无视他饱含冷意的眼神,越发诚恳地道:“你进府不就是为了那么个东西吗?说起来,你送我回来,又住了一日石室,似乎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呢……那么,我们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的……奋不顾身?”
云槿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轻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说,那是我收留我三日的报酬吗?”瑞宝认真道,“我们说好的。”
云槿怔了怔,忍不住苦笑道:“……我有时真不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很重要么?”瑞宝不解,柔声道:“我只知道,你走了,我会舍不得你的。”
她自觉此话甚是妥帖地表达了她的心意。从小到大,她一直养在颜府,并没有几个朋友,这几日下来,云槿倒成了与她最亲密之人。她舍不得他的心情就如舍不得年少时那只最宠爱的猫一样。那只猫高傲美丽,皮毛犹如上好的雪缎,就是脾气不大好,像这样别扭的时刻,就是该顺毛之时……后来呢?唔,好像被野猫勾走了……
云槿却神色越发古怪,一句话也不说。瑞宝还想再问,忽然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震得整个绯云阁晃了一晃。两人同时回首,就见一个黑漆漆的大汉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嚎啕大哭:“公子,终于有人舍不得你了,这是何等伟大的情操!属下终于可以向夫人交待了,呜呜呜呜——”
瑞宝早已目瞪口呆。顾逵的过人之处就是在所有人忘记他的时刻突然跳出来,给大家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云槿脸色也不大好看,阴沉沉地道:“你不是在房梁上睡的好好的么?下来做什么?”
顾逵抹了一把眼泪:“公子连属下在房梁上睡着都知道,果然英明神武!其实属下也是担心公子的安危,只好豁出去了。谁知那颜总管没对公子发难,公子却陷入了温柔陷阱,这让爬在房梁上的属下情何以堪!”
“哦?你爬上去难道不是为了偷窥颜府的侍女么?”云槿冷嗤,“还是说,你忘了你所尊崇的儒家的传统了吗?”
顾逵原本黑漆漆的脸顿时泛出一种异样惨白:“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属下不敢忘!公,公子,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出去,不打扰您和三小姐了。”说罢就往外奔。
“不必!”云槿喝止道,“我们现在就走。”
屋外乌云厚重。
由于老城主信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名言警句,于是颜府盛开大片大片的牡丹,硕大饱满,浓艳风流。云槿站在花丛旁,仍是那身白底描金锦衣,衣袖上暗色织锦纹若隐若现。他身侧站着一身黑衣的顾逵,像一尊铁塔一样守在他身侧,令人望而生畏。
瑞宝瞅着一黑一白,一高一瘦主仆俩,心中再一次尝到了猫儿走失的痛苦。由于她心中难受,于是直接反应到了脸上。顾逵见瑞宝神情悲痛,终于下定决心般凑上前道:“小姐不必难过。虽然属下不知公子为何如此匆忙,但属下知道公子心中有您,我们一定会再次……哎呦!”
云槿解决了顾逵,冲她拱了拱手,道:“三小姐,告辞了。”
瑞宝早已痛彻心扉:“……不客气。”
四周围观的侍女们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更平添一份凄凉。照这个势头,也许明天就可以传出颜总管棒打鸳鸯,令有情人终成怨偶的段子来了……
她叹了口气,悲痛道:“云兄,我们虽然并未相识几日,但感觉已经认识了很久。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深缘浅吧?现在你要走了,我们没有执手相看泪眼,更没有无语凝噎,但我仍会想着你的。”
她话音未落,顾逵悲泣一声,哭着跑走了。
云槿笑了笑,道:“谢谢。”
瑞宝感到很无力。她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没一个要好的朋友。现在云兄他又要走了,且走得毫不留恋,这个没心没肺的事实使她心如刀绞,撕心裂肺,血脉倒流,死去又活来。她猛地一把拽住云槿的手,铿锵有力地道:“云兄!虽然你要走了,但是你要的东西我一定给你,否则我良心不安!”
说着她拽了云槿便走。
云槿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但他并未甩开他:“……你带我去哪儿?”
瑞宝头也不回:“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