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碎片散落的到处都是,玛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撞着胆子打开了门廊里的灯,一只黑猫正虎视眈眈地站在原本摆放着花瓶的桌子上向她示威。当玛丽发觉这一切都是这只黑猫闯的祸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而她突然意识到的一件事让她马上又陷入了更深的恐惧,门明明是锁好的,那这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如果此刻玛丽回过头来就会发现躲在门廊拐角处的那个男人,然而此刻她的思维已经因为深深的恐惧而陷入了混乱,所以她只是 茫然地抬头望向那扇门,它开了,像一个咧着嘴对她坏笑的老巫婆。玛丽快速走过去将门狠狠关上,当她靠在门后喘息时,终于发现了墙角那个不速之客。
那个男人大概只有五尺八寸高,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惶恐,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衬衫,深深凹陷的颧骨让他看起来更加瘦弱,他将自己的后背 紧紧地贴靠在墙上做出防御的姿势,褐色的眼睛中充满不安。那种眼神让玛丽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你是谁?为什么会跑进我的家里来?”玛丽壮着胆子问道,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夫人,拜托,请让我在这 待一会,过一会我就离开,拜托了。”陌生男人焦急地说道。
“你在躲什么人吗?”不知为何当他开口说话以后玛丽突然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是的。”
“警察?”
“不,请不要再问我问题了,我不会伤害您的,我保证。”陌生男人 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看得出他很紧张。
“如果你不是在躲警察的话……你一定是在躲医院里的人,是州医院吗?”
“我不会回去的,我不会再回到那里去的。”陌生男人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
“他们强迫你了?”
“是的,他们到处追捕我,他们和每一个人说我是个疯子,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可是这怎么可能,如果我伤害了别人,我怎么会不记得,不是么?夫人。”
“我不知道。”
“哦,我太累了,我只想休息,我已经连续跑了四个小时,我要坚持不住了,我只想休息。”陌生男人边说边转过身将头抵在墙上。
“你一直站在这里怎么休息呢,来吧,和我到客厅里来。”不知为什么玛丽对这个男人充满了兴趣和同情。
“不,他们会透过窗户看到我的,他们会抓我回去的。”陌生男人有些激动。
“不会的,我已经将窗帘都放下了,来吧,跟我来。”
陌生男人随着玛丽走进了客厅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他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随时准备着逃跑。
“不要这么紧张,”玛丽说道,“要不要我拿些热的东西给你喝?要不你躺下小憩一会吧。”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想那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自己,我深深理解一个人害怕时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其实你比我幸运,你只是害怕被监禁,可是我连自己害怕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时无刻不处在那种深深的恐惧中,这更糟糕。”
“不,没有比被监禁更糟糕的了。”
“你错了,难道你不记得你进医院之前的日子吗?那时候你一定也非常害怕,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是那种感觉。”
“我害怕一切人和事物。”陌生男人说道。
突然传来的 滋滋的声音 让陌生男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很害怕。
“哦,别紧张,是电话,我没有挂好。你知道,在你发出声音的时候我正在给我母亲打电话。”玛丽安慰道。
“不,那声音不是我弄的,我已经在那里躲了一段时间了,连大气都不敢出。后来那只猫闯了进来,弄翻了花瓶,然后你发现了我,不过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这么善意。”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么说话真的很有意思,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泰德,泰德路易斯。”
“我是玛丽海德里。哦,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姓萨姆,玛丽萨姆。玛丽海德里是我结婚之前的名字。”
“你的丈夫在哪?”泰德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
“哦他出差了,他经常外出的。”
“那现在就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是的,只是我一个人。”
“泰德,”玛丽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问道,“你是否曾感觉安全过?”
“我想……没有。”
“哦,那你比我不幸多了,至少我还能记起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是安全的。那是很久以前了,在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天我迷路了,我害怕极了,后来是一个警察把我送回了家。那时候我的爸爸搂着我说‘宝贝,不要哭了,现在你安全了。’那一刻我觉得安全极了,直到先我还能感觉到那种温暖。”
“那你为什么又开始害怕了呢?”
“因为我现在一个人,他们不在这里陪着我。”
“但是你还有你的丈夫啊?”
“不,他完全不能理解我的感受,他是个好人,他很善良,待我也很好,可是……泰德,我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我不会的,我发誓。”
“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结婚,我这么做只是因为家里的钱都没了,而他又很慷慨……我以为我嫁给他以后一切还是会一样的,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可是却不是这样……你知道吗,泰德,现在我总是做同一个梦,我梦到楼上响起脚步声,很缓慢,一步一步,然后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我卧室的门前停下,我害怕极了,门锁开始转动,然后门开了……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尖叫着醒来,我永远都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玛丽悠悠 地说着。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泰德紧张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知道怎么是好。
“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可是他们会要求进行搜查的,这样才能确保你的安全。”
“你可以先去你刚才藏身的门廊里,我把他们先带到这里搜查,然后你就可以趁机从后门离开了。”玛丽说道。
泰德听从了她的话像门廊跑去, 与此同时玛丽 慢慢地打开了门。
“你好,夫人,非常抱歉打扰您。刚刚有一位精神病患者从州医院逃了出去,我们正在寻找他,您介意我们进去搜查一下吗?以确保您的安全。”
“我看这不可能吧。”
“嗯哼,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好的,请进来吧。先从最近的客厅查起怎么样?”玛丽边说边将两位医生带进了客厅,泰德趁机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个房间没有问题。”
“我想是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去其他房间查看。”
“很抱歉这么麻烦您,”医生边下楼梯边对玛丽说道,“不过这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不过很奇怪当我们发现您家的后门门锁坏掉以后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藏在了这里。”
“哦,也许是他知道你们会来而提前逃走了,又或者是他改变了主意藏在了 其他地方,不管怎样谢谢你帮我修好了门锁。”
“不客气,祝您晚安,夫人。”
“晚安。”
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玛丽 慢慢地走回了卧室,那个总使她 做噩梦的地方。她发了一会呆,然后拿起了床边的电话。
“你好,话务员,请给我接纽约长途,号码是44597……”
“什么?不会所有线路都忙吗……那好吧,请您在接通后第一时间打给我好吗?……谢谢。”玛丽失魂落魄 地放下了电话,疲惫地躺在了床上,就在此时她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她退到抽屉那里,拿出了奥斯为她准备的手枪。
门开了,奥斯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了门口。
“哦,你在这啊,我刚才在收音机里听说有个病人跑了出来,很担心你所以就回来了。”奥斯说道。
“玛丽?”不知为何玛丽一直茫然 地盯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玛丽,别这样啊,是我啊,奥斯。你怎么了?”就在此时玛丽 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手枪,毫不犹豫 地按下了扳机,奥斯应声而倒,临死前眼睛里还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电话铃响起,玛丽平静地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玛丽?我是爸爸,宝贝,你没事吧?说话啊。”听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爸爸,我在这。现在没事了,我可以回家了。”玛丽第一次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