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儿从邬家跑了出来,头也没有回的,一直向前跑。等她实在跑不动停下喘气时,才发觉自己竟然跑出了城,已到城外很远。
后面没有人跟着,许是她跑的太急,许是他人还未及时反应,不管如何,麦儿的后面,此时确实未曾有人。
可是,麦儿却总觉得她的身后有什么人。她回了几次头,经过再三确认,确实没有什么人。
麦儿只停了一会儿,便又向前跑,直至天黑,她才又停下了脚步。左右看看,从未到过的地方,而在不远处看到有一片亮闪闪的地方。
是一条河,麦儿直接朝那清冽冽的河水走了过去。
走到河边,蹲下了身,用河里的清水使劲的洗着已经干在手上的污血。洗的手已经发疼,才作罢,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一阵轻风袭来,却惹得麦儿起了一身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麦儿!”
突然,在麦儿身后,有人在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思绪一片混乱的麦儿,忽然听到身后叫她的声音,尤其是在这刚入夜时,此时,又是在城外,而刚才四下并无一人。
麦儿的背一下成了僵直,除了心跳,全身无一处能动得了。
“呵呵,才几日未见,麦儿竟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麦儿全身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这声音,她当然能听得出来。
“呵呵,依依,她被你吓坏了!你看她的身子,僵啦……!”
“唉,银儿,麦儿她平常胆子不小的!”
“呵呵,是吗?可是我刚才还扶了她一下呢,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到我!”
麦儿的脑袋飞快的转着,她突然想到,她在进洞房前被人扶着没有摔倒。因她当时心思完全不在其它,根本就没有去注意是谁扶的她。
“咕咚!”
麦儿的身子软在了河边,全身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不知为何,依依竟会来找她,难道她的命数真是至此了吗?
“哎呀,依依,她被吓的晕过去了!”
“唉……,你们俩啊!”
在依依与银儿身后,有一声无奈的叹息响起。
“噫,魅儿,你怎么来了?”
“不止我来了!”
银儿看到魅儿身后的那人时,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是月笼。看来此事不会善了,因为月笼斋的当家竟亲自来了。
“魅儿,把她弄醒!”
“是!”
魅儿还挂着那个黑衣胖女人的身子,走到麦儿的身前,弯下身子,在麦儿的人中处用力掐了掐。
一会儿,便听到了麦儿的轻嘤。
麦儿缓缓睁开眼睛,眨了又眨,用手又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眼前的人。一个黑衣的胖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
“哦,多谢!”
麦儿在这个胖女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借着月色,她竟然看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何……何大夫?”
何大夫没有说话,却是看着她一直在笑。看何大夫的表情,麦儿只觉得奇怪。
“麦儿!”
麦儿听到有人叫她,她才注意到在河边的树旁,一直站着一个人。那是个女子,全身透着丝丝阴冷,麦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因这女人一直站在阴影里,麦儿刚才才没有看到她。
麦儿仔细的左右端详这个女子,很年轻,也很漂亮,是非常的漂亮。当麦儿看到月笼那张绝色容颜时,脸色变的不太自然。她终是认得这个女子,也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的。
“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我叫月笼!”
“你……!”
本已稍微好些的麦儿,忽觉全身又开始发软,而站在她身边的魅儿,赶忙又扶住了她。
“依依!”
“在!”
月笼忽叫了依依,而依依也应声而答。麦儿看到那个何大夫,竟然答了月笼,直觉得一阵头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麦儿直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玄妙至极。
麦儿的身子本来发软,可是忽觉得扶着她的这个胖女人,身上一阵阵的寒凉之气不断传来。这种寒气直直逼人骨肉,麦儿的身子越发的颤抖了起来。
魅儿见她如此,便知她心里是在害怕,魅儿轻轻的用手扶了扶她。
“你不必害怕!”
魅儿轻轻的和麦儿说了这样的一句,可是却使得麦儿更抖的厉害。因为魅儿的这一句,便是无形中应了麦儿的猜想。
麦儿自听了月笼轻呼依依那一句,她突然发现,这里除了自己,竟无一人是活人。每一个站在她附近的人,包括那个何大夫,身上都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麦儿又要晕过去了,突然听到了依依的轻叫,她万般无奈的睁了睁眼。
“依……依……!”
麦儿终又见到了依依,可此时,她的心情如杂麻之丝,纷乱而困扰。
“呵呵,麦儿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做什么的!”
“刚才是我和银儿与你开个玩笑,是吓到你了吧!”
麦儿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连日来的委屈,以及今日的种种不堪之事。依依与她一向交好,正如她们所讲,自是不会对她不利。
麦儿挣了挣身子,脱开了魅儿的搀扶。她又仔细的打量了打量依依,与回魂夜见时,无甚差别,但又觉得有些不同。
大概是心境吧,麦儿觉得依依连做鬼了也是与他人不同的。
“依依……!”
麦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这种见面方式,她宁可不要再碰到的,虽也是极想依依的。
“你都看到了吧!”
“嗯?”
回应麦儿话的并不是依依,而是那个叫月笼的冰冷女人。
麦儿更加细心端详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叫月笼的女子。一身黑衣,冷面如霜,却有着一张天下绝少的颜容。
但又因为太冷了,往往让人忽视了她本身的美艳。而麦儿却也发现了一事,月笼,她是有影子的。
“你你……你是……人?”
麦儿本以为除了她均不是人,心里骇然至极,可是看到了有影子的月笼,她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哼,不是!”
月笼见麦儿的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不停,却也不让魅儿再扶着。
“麦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什……什么?”
“若你见了依依,便再也回不去了!”
麦儿听了此言,如雷轰顶,再无法作它想。
“老板!”
依依的低咛,意欲为麦儿求情,她还是希望麦儿好好的活下去。
月笼用眼角轻瞟了一眼依依,淡淡的说道:
“她有两条路可选!”
“一、回镇子去;二、入月笼斋!”
月笼一向不讲废话,现今更是如此。依依的眉不禁皱了皱,难道麦儿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麦儿,你杀了人!”
麦儿木然的点了点头,月笼与依依的对话,她听不太懂,但她想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你回去镇子的话,是活不了的!”
麦儿又点了点头,这个她当然知道。现在她是上天竟无路,入地却有门。
“唉,麦儿,我虽死了,但却依旧留于此地,你可知为何?”
麦儿摇了摇头,她的舌头像是被咬掉了般,说不出话。
“我与他本是有缘的,可惜我俩的缘若成了,便会对一人不利。所以,那人使计硬是破坏了我们的缘份。这一破,便是永生永生再无相聚之日!”
“造化弄人,也怨不得谁!可是,我留于此地,并不是为了他!”
“这镇子要出事,有阵阵不同的阴煞之气传来!”
“我虽是女鬼,可又与一般女鬼不同!”
“我是月笼斋的索魂女鬼,出手之时,便也是那活人命将终结之刻!”
“月笼斋的女鬼,均是从这世上带走缕缕幽魂到那个地方的索魂使!”
“麦儿,本以为你会过上普通女人的日子,没想到,你的生路这么快便也断了……!”
依依的几句话,麦儿听的真真切切。依依不去怨人,自己如何又怨得,又该去怨谁?
“依依,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麦儿终有了些反应,可是依依心里困苦难当,她终是不愿麦儿同她一样,再无轮转之机。
“麦儿,你有两条路可走!”
“哪两条!”
“一是,回到镇子后,虽是死路,却可以再转生为人!”
“二是……!”
“二是什么?”
“二是,同我一样,入月笼斋,作索魂女鬼!但,却再也无**转回生,永生永世,长存于世!”
“永远做鬼吗?”
麦儿愣愣的问着,依依微微点了点头。
都是要死的,对于麦儿来说,没有什么不同。难道,真的没有第三条路吗?
依依自是知道麦儿的想法,多年的闺中相伴之友,了解甚深。
“麦儿,你要不离开此地,去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麦儿悠悠地摇了摇头,去哪里也一样,一辈子都要背负杀人的罪名。这种良心的谴责,定然连睡觉也是不安稳的。
“依依,我跟你走!”
“你……?”
“轮回吗,活着也只是个无用的躯壳,任何事自己也作不得主。几生几世均是如此,不会有什么改变!”
倒不如,做个永世不灭的魂魄,逍遥自在!
“你决定了?”
“嗯!”
一直未再作声的月笼突然走到麦儿近前,确认了麦儿的心意。见麦儿应了,月笼的嘴角略微向上翘了翘。
“入月笼斋,成为索魂女鬼,均是与月笼斋有缘的!”
世间,无巧不成书,万事,无有无故无头之事,定是这千丝万缕间,有着无法辩或认的联系。
待辩明与认清时,便是终结之刻!
月笼说着,便把冰凉的手指,摁上了麦儿温热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