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斋之月笼,阴司之索魂使,即是人,又不是人。
为人者,与常人无异,需要衣食住行,有些许哀乐与怒喜。若非人,有着千年万岁的不终之寿,也有着永世不变的冷面冷心。
月笼斋界于阴阳界间之位,斋内,除了月笼可算作人外,其他均是鬼魅。从月笼建月笼斋初始,便是这样。
所不同的是,随着日月的变幻,斋内鬼魅的数量有微许增加。
进得月笼斋的鬼魅,均是与月笼斋有缘者。亦是,受到了阴阳界的灵山的召唤。
进得月笼斋的鬼魅,需得与月笼一样,看尽世间无数事,未在眉间留清许。一切,只是人世间的孽障之事,或是前世后世之因果循环。
无需,带一丝的情感予内。
月笼,在世间数百年,当初被灵山接纳起,便是孤身一人。与灵山作伴,却无人与她作伴。日子久了,便有了个清冷的性子。
对于凡世之人的凡世之事,她不太关心。她所做之事,只是按照阴司之吩咐行事罢了。也只是行事,而不能参与过多自身的意识。
毕竟,即定的东西,也只能是静待静看。
月笼,面冷心冷,可独独对一个凡世的俗子,另眼相待。她总是与连青尘行于江湖中,虽也乐趣甚多,也有许多无奈。
缘由连青尘,是个心软温和的男人,有着一双凤眼,也是英气十足。这样俊朗不凡的男人,对月笼的行事,往往看不惯,却也无奈。总会是痛心的转身而走,等事后,再与月笼相聚。
心痛也只能是白白心痛,那阴司的即定之事,谁又能够去改得了呢?
而此时,月笼恰恰又是与连青尘相伴,坐在京城的年相府上喝茶听论。
当她听到那叫济云的道士,提到秋之时,她的眉稍不由一挑。这个秋之,简直是阴魂不散。月笼对他无意,可他却不知退缩。
当年,在去见魅儿时,与这妖狐相遇。月笼对他未用正眼瞧一下,那火红的狐狸,对于月笼来说,与那自然之树枝、石头一般无二。
一切,均在月笼眼里,未有任何新奇。一切,均是世间之构成,勿需她惊奇。
在后来上百年的岁月当中,妖狐秋之,对月笼锲而不舍。可月笼,对他均是无意。
一日,月笼碰到了连青尘。那个白衣的男子,总是一脸温柔的笑意。对月笼,也是爱护有加。虽然,月笼手下难遇敌手。可是,连青尘总是担心月笼。
在连青尘眼中,月笼与一般人家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妙龄俏模样,也会怒,也会哀,也会喜,也会悲。只是,月笼更喜欢沉于心中。连青尘,如一粒小石,在月笼心中,惊起一片不小的涟漪。
连青尘用心去爱护月笼,不因她的惊人之貌,也不因她的出身不同。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却受到命运的千般愚弄。
若非命运,月笼也如其他女儿家一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连青尘从心底里心疼月笼,而月笼因青尘公子的一片温柔,有了从未有的开怀与温暖。
此时,她才觉得她像个人。连青尘,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人。
秋之啊,秋之。秋瑟弦之,叶风随之,落地旋之,入土为之。
秋之,出身于自然,将自己与自然相惜。自破了封那刻起,他的凡间之行,因为那个蓝衣女子,有了变化。
秋之,今后数百年间,所有的行为,均是因月笼而起。
因自而起,当为局内,迷雾重叠,当自蒙之。
月笼,有时看不清事之变幻,不是她本事弱了,而是她也在无意中被扯入局中。局中之人,难以观其整局。
局势如何,只有观局之人才知。
观之月笼斋之局势者,不在阳世间,亦非阳世凡人。
月笼最看不清的,便是眼前的连青尘之后事之事。看着连青尘因为听到秋之所为,而皱眉时,月笼的眉稍也不由的挑了两挑。
“他叫秋之吗?”
连青尘再次向济云确认,他多么不希望是自己认识并欣赏的那个非凡气韵之人哪!
“确是秋之!”
“唉……,怎么会是他?”
“青尘公子与他相熟?”
“一面之缘罢了!”
济云微微一笑,他完全能够领略到连青尘之心境。依连青尘的性子,必定是极欣赏那秋之。若不是他手段凌厉,目的不明,确实还是值得一交之人。
虽然,那人,不是凡世之普通人。
连青尘的眉头一直皱着,他想到他以前确是感觉到了与秋之相似的气息。头一次见秋之时,他只当是自己多心,所以并未在意。
那个秋之,有何居心,为何总是在他附近徘徊?
连青尘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月笼,月笼的表情上没什么变化,在那坐着慢慢喝茶,连青尘把脸又转向了济云。
“敢问道长,那秋之真的不是凡人?”
“不错,他身上的气息不对!”
连青尘仔细想想,一直也只是觉得秋之身上的气息熟悉罢了,倒也没察觉出其它。难道是因为自己把这人看在了眼里,而不觉中忽略了别的?
连青尘不禁摇头,他怎么也是施术域的高手,几乎没有这样的可能。若真是未察觉出秋之的不同,那便是秋之用了障眼之法,故意把周身的妖狐之气压了下去。
苦想的连青尘与济云有了同样的想法,这个叫秋之的妖孽,非常棘手。若此人不祸乱人间,只是单纯的修行,不惹为妙。
连青尘问到了该问的,便与年海君右相和济云道士告辞,离开了相府。带着月笼,又朝客栈走去。
回去的路上,连青尘不禁问道:
“月,那秋之,你可相识?”
“相识!”
“他总跟在我们附近,是因为你吧!”
“是!”
“哈哈……!”
月笼的话,引来连青尘一阵大笑。
“妙哉,妙哉!这天下间,竟还有和我连青尘一样胆大的人!”
话间,连青尘突然拉住月笼的手,一副像是吃了蜜般的兴奋表情。
“走,我们上酒楼吃酒去!”
连青尘刚才辞谢了年海君之邀,虽然肚子有些饿,若真让他在相府用饭,那股子拘谨劲儿,倒不如不吃。
那样的用饭,对于连青尘来讲,简直就是受罪。
到了酒楼,连青尘要了一斤烧酒几个下酒菜。火辣辣的酒入喉进肺,他忍不住又是一阵赞叹。
“好酒啊好酒,喝酒还得喝这入喉似火的烈酒啊!”
“酒鬼!”
“哈哈……,我是高兴!”
“啊,我连青尘何其幸运,能与你相携!仔细想来,确是人生之大幸呐!”
“幸与不幸,哪是你一句话说得来的!”
“彼幸非此幸,我说的是我愉悦的心情!”
本来正是一脸灿烂笑容的连青尘,脸色突然变了。不仅不再笑,连话也不再说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酒楼,在京城里很不起眼,但就是烧酒纯正,引了不少酒虫经常光顾。连青尘便是其中一个,而他喝酒喝的开心,更与月笼聊的甚欢之时,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子阴冷之气袭来。
并不是被人攻击,而是这阴冷之气的源处,向他二人缓缓走来。
“老板!”
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也只是和月笼打了招呼,没有与连青尘见礼。而连青尘,见她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也没有理她。端起一杯酒,仰着脖子就倒了下去。
“小碧,有什么事?”
“呵!”
小碧依旧是一身白衣,自她上了这小小的酒楼,酒楼里立时变的鸦雀无声。尤其是她那娇嫩嫩的声音,更是引得三五个粗鲁的汉子一阵吸溜唾沫。
“只是路过,看到老板在这里,便上来看看!”
“哦!”
月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而连青尘自感觉到是小碧时,便是一脸的烦燥与厌恶。他着实的讨厌这个一心邪念的小碧,可是月笼没说收了她,他也只能忍着不去动手。
小碧缓缓又下了楼,她在楼下转角处回望楼上,正好看到连青尘那白色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与刚才温柔之色不相衬的恶毒之恨。
当初,若不是连青尘让红衣扰她好事,她早把年海君的魂魄吞了。
现下,最好的时辰已过,再去吞也是无益。如今,她再也难寻与年海君一样的魂魄,在那个特殊的时辰,吞食后补齐自己的即灭之魂。
自小碧知道这天下间,有一种魂魄能够治自己魂之恙,可是,就在那关键时候,竟然被连青尘这个多管闲事的凡世之人给搅和了。
关乎生死永灭之大事,怎能不恨?
小碧只考虑到自身之生死,却从未考虑过他人的生死或是永灭。这也是连青尘最烦她的地方,一个眼睛里只容得下自己的女鬼。
连青尘待人一向宽容,但却独独对小碧,无法释怀。他心地善良,自然厌恶这种狠辣的主。红衣又是不同,红衣只是胡闹玩乐而已,并不像小碧这般的不择手段。
小碧与连青尘,是相看两相厌。
小碧刚拐出酒楼所在的巷子,就看到有一人,在那里站着。小碧瞟了这人几眼,忍不住一阵嘲讽。
“怎么又是你,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