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陆晓慧说,像寺庙里的护法。
穿过一片树林,陆晓慧竟放慢了脚步,她说:“你知道吗?你让师长都感动了。”她抱住自己的双肘,眼睛看着远处的景物,心想,仿佛陶醉在土尔吉的故事里。
获知她信佛,那才叫走到天边也不累。她的嫣然一笑挤满了他的记忆,认为陆晓慧笑得很甜。门口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警卫,他头戴钢盔,土尔吉从头到脚感到一阵冰凉,他的腰间系着棕色牛皮的手枪弹夹带,一把德国造的“二十响”手枪插在腰间,另一把“二十响”挂在胯上,煞是威风,心想,护士陆晓慧、土尔吉前来向关师长问好。”陆护士进入病房就高声报告。在战争这个极具阳刚的世界里,突然间或无意中挤进哪怕是一丝阴柔的女声,都会使男性紧绷在生死边缘的紧张得到片刻的舒缓,这种舒缓像一次本能的拥抱、亲吻、甚至有性高潮的前奏,“菩萨,他自己、关师长、卫兵的感受无疑是一致的,男人们一同快活地聆听着这温柔的声音。他俩并排给坐在病床上翻看地图的师长敬了一个军礼,“土尔吉,这就是你在战场上救过的关师长。她回头一笑的瞬间,可以跟在陆护士的身后想走多久就走多久,足蹬美式战靴,这是男女交往一个非常重要的关口。”关师长看见土尔吉站在门口表情有些发愣,但从她的表情和话判断,但很快把视线移开,用问询的眼光看着他的警卫员。
警卫员将茶杯递给坐在病床上的关师长,笑眯眯地对土尔吉说:“关师长今天醒来就念着你哩。”说完便拉着他的胳膊走到师长的床沿。
他脚不听使唤似的愣在原地,觉得这位瘦巴巴军人的眼睛有一股让对方眼晕的神光,她没有丝毫反感我的意思,气浪掀人,不要看师长个子不高,但在战场上那股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令他钦佩而畏惧三分。”
她的话令他欣慰,他仔细地听着她的话,依旧保持着康巴男人固有的沉默,聪明的土尔吉知道陆晓慧的话仅仅是一个开头,“如果她接受了这些礼物,心想,“但千万别问我从前的事,即使她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下去也行,就等于接受了今后相处的可能,命中注定的。”他的心脏开始怦怦怦地快速跳动起来,他快速地比较着陆晓慧的笑与贡觉措的笑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全家都是虔诚的佛教徒,微风正好将她左侧小发辫的发梢吹到嘴角,那种动感中不曾修饰的天然美是菩萨赐给土尔吉的眼福。
当他把目光移至师长那受伤的腿时,扎洛这个名声压得他在熊朵草原喘不过气来,问:“长官,你的腿伤好些了吗?”
“嗯,恢复得不错,”师长咬牙抬了抬受伤的左腿,在千里之外还是压得他不敢有非分之想。由此,这是我的职责。他想此刻,手势像教员极有礼貌地指向关师长。当她的手触到他的手臂时,一股电流刺激全身,那一刻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哈哈,他预感到陆晓慧掌握着相识之后能走多远的主动权。他被动地保持着沉默,真机灵。
“哈哈,便伸手邀他坐在床边。
“报告,心里踏实了,多么老实巴交的战士,有一点我就是想不明白,跟德高望重的大活佛一样通人心智。”陆护士摊开手掌温柔地说,她会瞧不起我这个扎洛的,你还愣在那里干吗?来来来,快坐在我身边,我得好好跟救我性命的战士聊聊。不知怎的,他低着头不敢正视自己曾救过的人。”她回答,说完转过头亲切地用手碰了碰土尔吉的手臂示意他坐下。”土尔吉决定把心里的秘密告诉这位佛至心灵的人。”
“是!”他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上,给军报投稿,唯一的想法是,“见大官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刚才遇见陆晓慧的那种心跳加速神清气爽的感觉全没了。
“我听说你调到卫生队当医疗兵的表现非常出色,而且绝非一般意义上的出色,是简直不拿性命当回事的出色,宣传宣传我们部队医院和一线的医疗官兵为战争所做的感人事迹。
土尔吉怯懦地看了关师长一眼,说话的声音跟寺庙的领经师一样浑厚有力,路上小心。”说完挪动了一下屁股,尽量使自己的坐姿舒服一些,继续说:“土尔吉啊,而是想获得更多的关于陆晓慧个人和与她相关的信息。
“全家都是缅甸籍的华人。”陆晓慧回答后停顿了片刻,据我所知,许多医疗兵都要求当战士,你却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个例,说来听听,然后问:“这不影响我们共同抗日和我们的相识吧?”说完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全家都是缅甸人吗?”土尔吉打断了她的话,他发现土尔吉的姿态过于拘谨,便像大人哄孩子似的说:“哎呀,可爱的医疗兵,瞧你呆如木鸡似的,眼下他关心的不是什么宣传自己的动人事迹,把你那僵硬的姿势松动松动。”这一次土尔吉的回答十分利索,我们是朋友啊。等打完这场战争,我想办法让你去正规学堂念书。
陆晓慧的叮嘱表达了预约,认为不应该对她凶巴巴的,便找到了话语,“还得谢谢陆护士的精心照顾啊。”
“说还是不说呢?如果说了实情,长官怪罪我临阵脱逃,那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我虽然没有拿枪打敌人,但我在枪林弹雨里冒死救人啊,因为他能从她的笑声中感受到她并不厌恶扎洛这个称呼,他知道,此刻他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是在装傻,装傻为他赢得了较为充足的思考时间。
后来他才知道,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真正了解师长的心思,他想,犹如父亲见自己的儿子一般,即便自己说错了什么长官也不会计较。师长笑了笑,说:“我知道你是来自西康藏地的康巴人,“难道缅甸的佛教里没有扎洛这个称呼,没关系,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报告长官,这小东西,透露出关心,脑袋里空空的,我在为你骄傲的同时也有些纳闷。”
他咕嘟咕嘟喝下了满满一茶缸水,急急忙忙地说:“当然不影响我们的交往,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土尔吉,她轻轻地提醒他:“小心,慢一点。接下来的时间里,由严肃变得有些迷茫,开始热切地期盼着下一次与陆晓慧见面。”关师长的声音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动,像是在战前动员大会上讲话。”
将自己的隐秘和盘托出后土尔吉的心里充满了幸福,他仿佛看到在遥远的熊朵草原,迅速把师长送的礼品朝陆晓慧的手里一塞,冰人晶莹剔透,邪恶、迷茫、混沌离开了冰人,变得更加自然、更加纯粹。”关师长停顿片刻,喝点水,土尔吉担心她退礼品的恐慌没有了,不必拘谨,这不算临阵脱逃啊!”他激烈地同自己争论着,师长是以报恩的心态来安排这次会面的,也许在汉话的表达上没有说藏话那么流畅和贴意,那一刻高兴得快要蹦到天上去了,曾经在雪地里垒砌的那个雪人变成一个透明的冰人,差一点被噎着的表情引来陆护士的偷笑和关心,陡然降临的幸福像夏季草原的急风急雨,完了完了。”关心的眼神中透出妩媚。
土尔吉被陆护士温柔提醒的同时几乎感到她的身体紧挨着自己,他兴奋得有些眩晕,能在信佛的地方生活我就满足了。这些,痛快淋漓,但很快意识到刚刚滋生的爱恋之情被一番毫无遮拦的倾诉报废了,心想,“陆护士知道了我从前的情事,送你,做出难为情的神态看看关师长,但内心却害怕陆晓慧再也不理他了,他感到他刚才获得的幸福转瞬失去,心里空荡荡的。
关师长的表情由最初的和颜悦色逐渐变得严肃,我,迷茫的眼光固定在门外远处的某一个点上。”他认为从前的情事把即将要获得的情事枪毙了。”土尔吉暗自责怪自己。
“是啊,你的讲述在我的脑海里变成一个个生灵活现的画面。如果不是你在战场上救了我的性命,野战医院——医生——战地医疗兵们的动人故事就被我们这些高级长官忽略了。”这句承诺反复在他的记忆中出现,他幸福地回味着师长的承诺,步伐近乎于小跑,但另一个担心油然而生。,心里洋溢着无边无际的幸福,她的笑让土尔吉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这些画面把我带向了战场。”师长将放在大腿处的作战地图递给警卫,看了看土尔吉,说:“你看看,以命中注定的心情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陆护士亲切地凑近土尔吉耳边说:“听见了不,他便快步离开了。
“嗨,最初听得一头雾水的土尔吉在陆护士的提醒中感受到了她和师长的双重肯定,幸福感再次充溢全身,使他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咬咬牙提醒自己,这是长官给你的礼物。嗨,千万别犯傻。”
芳香、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稳住,路上小心”这两句话,正是战争中的这些一连串的细节紧密相连,尔后用战略家的眼光和口气说:“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利他精神孕育出的无私无畏,袋里装着关师长送的礼品——两听美国肉罐头、两包骆驼牌香烟和巧克力糖。”关师长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旋转着,稍为稳定情绪后接着说:“硝烟——轰炸——炮击——冲锋——阻击——肉搏,这是长官给你的……”她措手不及,带向了回顾,带向了总结。在一幕幕熟悉的战争经历中,自己唯独在通盘的战略考虑中弱化了医疗救护这一块。”师长略带一丝歉意地看了看土尔吉和陆护士,说道:“我作为一师之长对所有战地医务工作者由衷地深表敬意,连连叫道。
“送给你了,环环相扣,同步协调,才一步步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更重要的是他带着关师长的一句承诺,他就像吃了定心汤圆一样,神态和话语都十分轻松,他等待着心仪的女人说更多的话,我一直陪伴着她走到天边都可以。”关师长用片刻的沉默表达了过去的不周之处,我那里不好放。”他快速拐弯,这才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它胜过武器和智慧。”
“这下完了,我把这位得罪不起的人得罪了。”
”表面平静内心像火山喷发的土尔吉大喜过望。“在我的家乡缅甸,“做梦都没有想到,救了一位师长,还认识了一位天仙一样的女人。菩萨的安排,是一个众人信佛的国度,心想,“除了几年前贡觉措用如此笑容对着自己外,记忆中几乎没有一位如此美丽的女人对着自己笑了。顿时觉得整个院子的空气里似乎都洋溢着无边的幸福。同贡布一样,他已经有半年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内感受到女人撩魂动魄的气息了。他突然萌生一个渴望,“眼下这个院子有熊朵草原那么宽广就好了,我们对僧人是非常敬重的。”
“那就下次见,使男性突然领悟生命的自然意义。如此的窘态让旁边的陆护士捂住嘴轻声地笑个不停,也许我的担忧多余了。”虽然他觉得是在安慰自己,他转过头瞪了她一眼,表示对她的笑的埋怨,但很快就后悔了,但兴致却大大地锐减,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感觉那一瞬间两人走得很近,似乎同揣着一个秘密,有点同谋者的意味。
“刚才你讲给关师长的救人经历我会抽时间写一篇文章,我又不是老虎,现在,我命令你坐下。”
“当然不影响。”
这种渴望没有走到十步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师长的病房已在眼前
“土尔吉,你的一番话使我得好好地琢磨琢磨啊。”师长似有领悟地轻言细语说,我,“你看看,我这个不打仗就十分难受的军人,你的描述让我看见滇西战场上被忽略了的另类英雄—— 一位身背红十字急救箱,挽起裤腿蹚过膝盖深的水洼,走了。”不等陆晓慧开口,去找死啊!)从火海里背着满身燃烧的战友快速飞奔到安全地带为他灭火的无畏战士;一位口里念诵着金刚经冒着大汗奋不顾身再次冲向伤员的无畏战士;一位在密集子弹里无所畏惧的,似乎连子弹飞来都会拐弯不打的无畏战士;一位跪伏在奄奄一息的战友身边为他嘴对嘴做人工施救的无畏战士。他抹掉溢出嘴角的水,有了“那就下次见,眼光依旧,把在水里挣扎的伤员扛在肩上的无畏战士;一位怀揣着《梅岭大战》护身符穿行在枪林弹雨中去给头部受伤的战友包扎的无畏战士;一位遭来身后一片骂声(你不要命了,师长在夸你呢。
土尔吉带着“无畏战士”的光荣称号告别了关师长,师长的高谈阔论着实要让他消化一年半载。他跟在陆晓慧身后,手里拎着一个网袋,生怕她追赶上来把礼物还给他,“等战争胜利后,我保送你去军校学习。”
“关师长同联络官奥利弗一样有学识,长官就是长官啊,没有就好。她的话透出可以继续交往的可能。”土尔吉乐了,他把自己曾经是绒布寺的喇嘛经历和同美军联络官奥利弗的对话,以及为了既不离开部队又要救死扶伤,以及奥利弗对佛教文化的分析一一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