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线,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边的时候,店里来了三个人。
虽然我穿着田昕送我的那套黑色衣服足够黑了,但那三个人的打扮比我的还要黑。单从打扮上很难分辨出他们,但看了他们的头部以后,便能对他们过目不忘了,因为他们一个戴墨镜,一个光头,一个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这人似乎更加适合出现在无间道那样的电影里)。
他们走路的姿势,对店里的观察(贼眉鼠眼的)都有别于一般的顾客——他们,来者不善。
“兄弟,欢迎观临。”我满脸笑容的和他们打招呼。
但他们没有理会我,刀疤脸恶狠狠的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把脚翘起来架在玻璃柜台上,正对着我,袜子的臭味破鞋而出,让我差点呕吐。
“一天能赚几百块?”刀疤脸问我。
“啊……几百?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我竟然说出了小姐说的那番话。
“你是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还是有意和我们做对?”光头佬“啪”地一巴掌拍了玻璃柜台,柜台无故受他一击,差点矮了下去,估计古总买的这柜台质量不过关的。
“什么规矩啊?”我莫名其妙。
“妈的,真是蠢货,每个月要拿出两千块来孝敬我们的老大,你不知道吗?”刀疤脸收起腿,放到地下,满脸怒气的吼,那道刀疤也七拐八弯地变了形,相当的狰狞。
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明白了九成,这是来收所谓保护费的。对于这种事情,我只知道在广州最混乱的棠下的确有的,我和古总都调查过了,所以才不在那边开店的(那边非常热闹,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混乱的地方),但这儿也真的有这些收保护费的?
我忍不住偷眼望了下斜对面那家手机卡店,夹杂在各种各样店门之间的那家手机卡店,一派“太平盛世”,安然无恙的模样。
“你他妈的在听我们说话吗?”光头佬一把扭过我的肩膀,大声地咆哮。
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足够大,其他店门口已有若干人头在伸伸缩缩,过往的行人也由匆匆行走变成了渐走渐停,或礅足一瞥,或静观“其”变。
“等等,我联系一下我的老大吧?”看来这三人真的不好惹,所以我拿出手机想和古总联系一下。
“联你他妈的老大。”刀疤脸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向墙角甩去,不用看都知道被摔得不成机样了。而光头佬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节钢管,向我的头部袭来,慌忙中我用右手一架。
“喀”,“啊”,或许是右手的骨折了,一阵钻心的痛让我喊出了几乎穿越整条街道的叫声,紧接着,“砰”的巨响,玻璃柜台也像被地震摧毁的高楼那样粉碎了,我的背部又挨了一管。
我满眼金星地爬在地上碎玻璃前,流着眼泪(痛得流泪)地看着他们从容的收拾作案工具扬长而去,那个戴墨镜的自始至终都不动一口,不动一手,我至今都不明白,也许他只是个斯文的败类。
我想翻起来,但一动,右手便惹来一阵巨痛,想喊几个人的时候却喊不出来。
外面围着很多人,他们站在尽可能远而又尽可能看得清的地方,他们直起眼睛,竖起耳朵,看他们想看的,听他们想听的,他们的神情都很平淡,既没有痛苦,紧张,惶急,也没有痛快,欢呼,幸福,就那么平静。这是一群生活在我的圈子之外的人,很平常的人,一群匆匆的看客兼过客。
等三个黑衣人走后,对面书店的妹子跑过来要扶起我说:“小客哥,怎么了,伤重吗,我送你到医院吧?”之前我还嫌她长得丑呢,现在看着她关心的眼神时,心里一阵羞愧。
“快……你……快去……顺成小杂货店……对面的楼,302房……叫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过来,你见过的……漂亮的女孩子……我的手痛……”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的,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手部所承受的最痛,撕裂神经般的痛楚(当然现在已经好了,上网打字都能灵活自如了,一般的肉体伤痛总是比心痛痊愈得快吧,怪不得很多人背叛了爱人就说你打我吧,其实是没有用的),疼痛中,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小美。
书店妹子就跑了出去。
很快她就和小美跑来了。
小美跑在前面,那时我以为是小美腿长——小美167厘米左右,书店妹子156厘米左右——跑得快,但后来明白,一个人跑得是否快,与腿的长短关系不大,与心的关系更大,急——这是心的反应。
护士就是护士,虽然我看到小美脸上也有惶急,但她基本上是镇静的,她没有唠叨的问我怎么怎么了,她小心的扶起我。
“啊。”她动我右手的时候我大叫。
“你别动,我来。”小美满眼关怀的说,接着她拿起我的右手。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魔法,一阵揉揉捏捏后,我手部的疼痛感慢慢退去。
“妹子,帮我叫辆的士好吗?要上医院。”小美对书店妹子说,书店妹子出去了。
“这怎么伤的是右手啊?”小美说。
她的话让我想起供应商,是的,他伤的也是右手,所以这丫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会是吴钰斌这么狠吧?”小美自言自语的说。
这又让我想起吴钰斌,难道他在酒楼里的镇定只是欲擒故纵的计策,用来麻痹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