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进退博弈
990000000007

第7章 风险中的赌徒突围 (2)

魏忠贤控制了皇帝以后,便结交朝臣。对朝臣顺我者升官,逆我者罢官坐牢。在魏忠贤的淫威之下,一些趋炎附势之徒,纷纷投在魏忠贤门下,先后集结约有八十多位大臣,形成了臭名远播的阉党。其中以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则是阉党中的骨干。其间,以五虎、五彪尤为亲信。所谓五虎是指文官,有佥都御史崔呈秀、兵部尚书田吉、工部尚书吴淳夫、副都御史李夔龙、太常卿倪文焕;五彪指的是武官,有左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锦衣卫指挥崔应元、东司理刑杨寰、东厂理刑官孙云鹤。此外,十狗则以吏部尚书周应秋为首。

而这些走狗门下的爪牙,则又不可胜数。连内阁首辅大学士顾秉谦、魏广微也都是魏忠贤的党羽。顾秉谦更无耻的是让自己四个儿子都拜魏忠贤为祖爷。自己捞到间接儿子的头衔。魏广微求魏忠贤收他为侄子,魏忠贤看他年纪太大,所以认作兄弟。顾秉谦、魏广微都是卖身投靠魏忠贤才得以入阁的,当然他们两个对魏忠贤唯命是从。魏忠贤残害正直的大臣们,都是他们两个起草诏令的,再以皇帝的名义颁布。又不时嘉奖魏忠贤,压制朝臣。魏忠贤通过他的党羽,把持了中央的内阁、六部、厂卫以及地方上的总督、巡抚。所以《明史》上说他:自内阁六部、四方总督巡抚,遍置死党,是很有根据的。

魏忠贤的大小爪牙想方法取悦他,因为只要能博得他欢心,立刻便可以一步登天,获得好处。每年正月十三日是魏忠贤的生日,这更是大小走狗献殷勤的大好机会。每年元宵节一过,大小官僚就忙着为魏忠贤准备礼物祝寿了。各家送礼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往往是干清宫门一打开,转眼之间,台上台下就挤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来拜寿的官员更是擦背摩肩,你拥我挤。甚至有人为了能挤上前去,把衣服都给扯破了,脚也踩伤了。因为魏忠贤自称九千岁,所以拜寿的人一个个口中喊着九千岁,还有的人扯破了嗓子喊:九千九百岁爷爷!千岁千岁之声,震耳欲聋。

朝臣趋炎附势,外臣亦不甘落后。天启六年,浙江巡抚潘汝桢更荒唐的提出为魏忠贤建生祠。就是在魏忠贤还活着的时候为其立庙,此奏一上,正中魏忠贤的下怀,立刻以熹宗的名义批准了这个荒唐的请求,并为生祠赐名普德。潘汝桢见到这一投机已见成效,便下令聚资营建,弄得百姓倾家荡产。经过两个多月,在潘汝桢的督造下,天下第一座魏忠贤的生祠,便出现在杭州西子湖畔。其规模之雄伟,建筑之精巧,和宫殿一样。祠中的魏忠贤像是用纯金铸成的,腹中五脏六腑都是用珠宝玛瑙制成,衣着华丽,跟皇帝不相上下。

普德祠落成的那一天,潘汝桢率全地区文武官员向魏像三拜五叩,加上鞭炮鼓乐,弄得乌烟瘴气。一些北京的官员也赶来学习,准备回去兴祠塑像。

潘汝桢这个带头羊一动,各地争相仿效。苏州的普惠祠、松江的德馨祠、扬州的沾恩祠、淮安的瞻德祠和北京的隆恩祠、广仁祠、茂勋祠,以及河南、河北、山东、山西、湖广、四川等三十余县,均建了祠。各地你争我比,生祠建的越来越宏大,耗费的百姓膏血不知几何。

甚至,白读圣贤书的国子监监生陆万龄竟然主张在国子监旁给魏忠贤立生祠,配祭孔子,荒唐至极。这股营建生祠的歪风,刮的人怨天怒,万姓唾骂。每修建一座生祠至少也歹花掉数万两银子,多者则达数十万两银子。仅开封一地,因修建生祠就拆毁了两千多间民房。临清时更厉害,修生祠一次就拆掉民房一万余间。这种祸国殃民的做法,遭到正派官员的反对,但是,反对者无一逃过魏忠贤及其爪牙的毒手。蓟州道台胡士容、遵化道台耿如纪就是因为不同意修祠和不愿对魏像下拜而被抓进监牢,白白送掉了性命。

魏忠贤以为用残酷的高压政策,能封住朝臣的口,能镇住百姓的不满,维持他们罪恶的黑暗统治。所以拼命增加场卫的特务,收罗党羽,把持各个要害部门。但事与愿违,魏忠贤和客氏的专权干政,早已引起朝中正直大臣的强烈不满。他们开始时,想拆散魏忠贤和客氏,削弱其势力。早在天启初年便由御史毕佐周、刘兰建议熹宗遣送客氏出宫,但熹宗恋恋不舍,以皇后年幼,需保护为由加以拒绝。后来,在多数廷臣压力之下,客氏一度出宫,但不久后又被熹宗召回。朝臣想拆散魏忠贤和客氏的关系,终告失败。

魏忠贤不顾朝臣反对,加紧勾结宫中太监。司礼监太监王体干、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都成了他的党羽。魏忠贤自兼领东厂,用田尔耕掌锦衣卫事。许显纯为镇抚理刑,监视内外动静,伺机镇压异己。

高压政策是压不服人的。天启四年前后,御史李应升等人先后上书揭发魏忠贤种种罪行。但这些奏章都没送到熹宗手里。魏忠贤假借熹宗的名义,反而责备大臣,终于引起了副督御史扬涟的强烈愤慨。他收集了魏忠贤四十二条大罪状,冒死上奏。在奏章最后,杨涟一针见血的指出: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

一石激水,激起千层浪。杨涟的奏章任何一条罪状都可置魏忠贤和客氏于死地。奏章传出后,受到朝中所有正直大臣的赞同与支持。魏忠贤收到奏章后,感到事情非同往日,利用熹宗尚未收到的机会,忙招客氏和王体干等心腹谋划。他们一起来到熹宗面前,假意哭诉他们对皇上的忠心,表示要辞去东厂的兼职,以免杨涟等人攻击。客氏又从旁进谗言,王体干歪曲杨涟奏章原意。在他们包围下,熹宗果然不辩真伪,下令严责杨涟。

杨涟无端受责,激起全朝大臣的义愤。当天,都给事魏大中、佥都御史左光斗、礼部右谕德缪昌期、屯田司郎中万璟、给事中陈良训、许玉卿、御史袁化中、黄尊素等七十余人,群起参奏,弹劾魏忠贤。内阁重臣叶向高、礼部尚书翁正春建议驱逐魏忠贤。昏庸的亡国之君熹宗还是不纳众议,交由魏忠贤处理。魏忠贤一见转危为安,立刻以熹宗名义降旨责斥大臣。同时,咬牙切齿地布置杀害杨涟等人的计划。其党羽暗中提供了反对魏忠贤的大臣名单,使魏忠贤可以分批处置政敌。

他决定报复。首先魏忠贤用廷杖威胁廷臣。工部郎中万瑾上书涉及魏忠贤,魏忠贤便立杖万瑾,万瑾活活被打死。不久,逼得叶向高辞职。随后包括杨涟等数十位大臣被罢退。许多正直的大臣一见出现这种危机,纷纷辞职,魏忠贤趁机安插自己的爪牙,其后又逮捕了与杨涟关系密切的汪文言,下狱治罪。凶狠的魏忠贤拷死了汪文言后,又假造口供,牵连杨涟等人,使的杨涟、左光斗等六人也被抓入狱,在牢中活活折磨而死。

制造杨涟冤狱后,接着又杀害了辽东经略熊廷弼,毁坏辽东边防,为建州女真蚕食辽东提供了方便。还借故罢了尚书李宗延、张向达等五十位大臣的官职,造成朝署为之一空。魏忠贤使自己党羽占据了整个朝廷各要害部门。株连所及,称赞杨涟奏章好的大臣也不肯放过。中枢吴怀贤在读杨涟奏章时,拍案赞叹,被家奴告发后,便被杀死,抄没其家产。武将蒋应阳刚刚为熊延弼被害鸣冤,便遭杀害。

魏忠贤对百姓也不放过。发现有民众司与触及魏忠贤,便将其逮捕。为此,而遭到剥皮、割舌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们道路相遇,口若噤蝉,只能以目示意,不敢轻易开口。

魏忠贤视熹宗如傀儡,任意行事。以熹宗名义滥施恩赏,魏门声势显赫,无人能及,无与伦比。

客氏居宫中,胁持皇后,残虐宫宾,无人敢过问。她每次回家,去来都由数十名宦官、宫女前呼后应,组成盛大的仪仗,熹宗也不如她威风。她经过干清宫前,虽然这里朝中大臣都得下轿,但她却根本不理,大摇大摆地过去,熹宗都不敢怪罪她。家中童仆成群,见她到家,争先恐后地向她叩头请安,高呼:老组太太千岁!她听的舒服,便大把大把的银子赏下来。亲戚也因她的关系都当了大官。

正当魏忠贤和客氏权势熏天,得意忘形时,熹宗突然死去。熹宗无子,遗命由其五弟信王朱由检继位。

朱由检继位,是为毅宗,年号崇祯。崇祯帝继位后,先由熹宗后张氏主政。

崇祯帝知群臣对魏忠贤和客氏强烈不满,自己对他们也无好感。魏忠贤失去靠山,顿时感到生命财产不保,其党羽也人人自危。

再多的颂扬也改变不了魏忠贤目光短浅的现实。他对自己的身分地位一直没有明确的认识。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权力是建立在冰山之上,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他实际上什么也不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冰山融化之后,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只是被本能和虚荣所支配,象一个喝醉了的驭手,胡乱地驾驶着大明社会这驾马车,向灭顶的深渊歪歪邪邪奔去。

但是,他的集团内不乏聪明之辈,他们意识到了魏氏权力基础的致命缺陷:皇帝总有一天会死的,何况明代皇帝大多短命。一旦皇帝去世,魏氏王朝很可能土崩瓦解。因此,他们暗中向魏忠贤献策,趁现在魏氏势力全盛之时,干脆代君自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魏氏集团利益长远。然而,一听到这样的建议,魏忠贤惊得面如土色。他严厉警告谋士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他魏忠贤是大忠之人,怎么能存这样的心?他在谕旨里夸自己“一腔忠诚”,“赤心为国”,这都是实况。象他这样的“伟人”、“忠臣”,怎么会做出这样不耻于人类的背逆之事?

就象当初魏忠贤获得权力的轻而易举一样,命运停止在他身上的试验也是那样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天启七年,年仅二十三岁的皇帝突然得了重病。这年五月,他开始腰疼,发烧,以后又浑身浮肿,已经呈现出大限将至的迹象。从症状上判断,他得的大概是急性肾炎。

魏忠贤显出了老仆本色。六十岁的他住进了离皇帝寝宫很近的懋勤殿,日夜侍候皇帝起居。为了救皇帝的命,他想出了无数办法。他请来巫师,给皇帝驱邪,他在宫中发放金寿字大红贴裹,要用一片金色红色的喜庆气氛驱赶病魔。因为皇帝的病情日渐加重,他多次暗自垂泪。

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三个月后,天启帝去世。由于无子,由弟弟朱由检继承帝位。魏忠贤哭得昏天黑地。他对天启帝情近父子,皇帝的突然崩逝,对他的打击颇为沉重。他一心一意地沉浸在悲痛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悄聚集在自己的头顶。他也知道新帝登基后,也许不会象先帝那样信任自己,自己不会再有这样大的权势,可是,凭自己的忠心,后路也不会坏到哪去。这个庸人,在政治上迟钝得可怕。魏氏集团的其他人可比他明智得多,还是在天启帝病重其间,就已经有人开始故意在朝政上反对魏氏,以在众人面前划清自己和魏忠贤的界线。魏忠贤对此还懵然不知。

新皇帝崇祯与天启帝完全不同,此人“心乐读书,十余龄即好静坐。”他对政治有着强烈的兴趣,一心一意要挽大明于危难。对于魏氏集团的胡作非为,他痛恨到了极点。一开始,他对魏忠贤还敬畏有加,慑于魏氏的巨大权势,他暂时没有任何动做。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其实是个纸老虎,即位两个月之后,他决定动手了。他首先示意臣下弹劾魏忠贤,长期以来聚集的反魏能量一泄而出,弹劾魏氏的奏折铺天盖地。天启七年十一月初一,崇祯帝发布文告,宣告魏氏乃大恶之人,“本当寸磔,念梓宫在殡,姑置凤阳。”

一声令下,前朝老仆魏忠贤听话地卷起铺盖,到凤阳祖陵去守陵了。然而,皇帝的“姑置凤阳”只不过是句客气话,算是给先帝留个面子,他怎么会真的养虎遗患。中国政治历来讲究斩草除根,魏忠贤面前只剩了死路一条。十一月初六日,得知皇帝要取他性命后,魏忠贤在南行路上上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