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林陌辰只是无意识地往前走着,可这究竟是在何处?阴暗的如雾天际,疯长的如火繁花,好似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长长的白绫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林陌辰只觉腰际紧得厉害,接着便离开了无边花丛,再接着,是千冥熟悉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如玉的肌肤,是温暖的触觉,林陌辰傻傻地笑了,这里一定是梦境。
“冥儿,我又梦到你了呢。”喃喃自语,声音里却是盛满了幸福。
“原来陌辰也是会梦到我的,真是幸运。”近在咫尺的女子,微微勾起唇角,眸中竟也是刻着温暖的。
“今晚的梦境,显得格外清晰了些。”依在女子怀中,林陌辰觉着自己似乎回到了自天界归来那日,同样是与千冥一道,同样是飘飞在风中,同样,那么温暖。
女子不再言语,只眸中盛满了温柔和笑意。
狂风扫过,林陌辰忙抬袖挡在女子面前,面上却是刮过生疼的风刀,待到脚踏上了实地,风也停了,林陌辰这才放下酸疼的手臂,立在了女子身侧,再抬眼望去,天地竟是被月明星稀的夜色笼罩了,而本环绕周身的烂漫红花竟已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偌大的湖泊,就着寒气逼人的新月,有别样的动人之处。
林陌辰诧异,此时竟是在镜水湖畔了,再往前看,在那蜿蜒的木桥上竟是立着一人,月光下一身蓝衣随风飘扬,像是欲临湖而去的仙子,却又透着落寞的幽光。
“我知晓自己为何做了这梦,定是因为白日里来过此处。”林陌辰自顾自地说着,又想到了那时与自己交握的掌心,心底便是一阵温暖袭来,连这夜色也不显得凉了。
“大概便是了,”千冥浅笑,目光却是看向湖上那女子的,“夜色浓了,湖上也该凉了,姑娘何不到这岸上一叙?”
“冥儿你认得她吗?”林陌辰疑惑,这人虽看着熟悉,自己却是定然不认识的。
“陌辰该是见过她的罢。”千冥伸手牵住了林陌辰笼在月色中的右手,微凉的触觉,有那么一瞬间,林陌辰有难掩的诧异,接着便被幸福包围了,这样的冥儿,真好呢,却也只是梦境罢了,倘若有一日冥儿真的会这样牵起自己的手,那么自己纵是死,也觉得值得了罢。
许是自己被这幸福冲昏了头脑,又许是梦境中便是如此,只一瞬,那蓝衫女子便已到了这岸边,立在面前,用林陌辰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与千冥,而后淡淡开了口:“竟是让姑娘识破了。”
“往生花,倒是妖艳得厉害。”千冥冷笑,把林陌辰拉到了自己身后,这动作似乎涵盖了太多的保护之意。
“姑娘想要如何?”芦渊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千冥。
“你与他人如何,自是与我不相干,我却不许你伤他分毫。”这话说得霸道,却暗藏着对林陌辰深深的关切,纵是连芦渊听了,也微微愣住了。
“我并未伤他分毫。”不知可是因为怯意或是羞愧,芦渊缓缓低了头,便瞥见脖颈前如火的梦河。
“冥儿,她是谁?我不记得她曾伤害过我,兴许是弄错了呢?”林陌辰怯怯地拉了拉千冥的衣袖,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之人,虽是在梦中,可这场景也终是不妥的。
“公子果真是单纯至极,竟是连芦渊都忘记了。”芦渊猛地抬头,看进林陌辰如水的澄净眸光,像是颇有些意外。
“他纵是纯真无邪,也不是你可以侵犯的。”千冥皱眉,侧身挡住了芦渊的视线,也不知为何,虽说此番出现在林陌辰梦中只是为了防范不测,但此时见了这女子,竟是打心底里厌恶起女子看向林陌辰的目光,这感觉,似乎怪异了些,却是真实存在的。
“姑娘何苦如此相逼,芦渊也不过是为了苟存于世。”迎面吹来劲风,是从千冥身上散出的凶煞之气,芦渊忙后退几步这才避了开来,却不知那女子为何会这般气恼。
“我且说了,我只不许你伤他分毫。”千冥敛眉,更握紧了林陌辰的手。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公子有灵气护身,芦渊如此而为,是决计不会伤到公子的,且姑娘也看到了,公子心性纯良,梦醒便会忘记了梦中之事,芦渊断不会因这梦境而影响了公子的心智。”芦渊自是看得出面前之人修为了得,只得据实相告。
稍作迟疑,千冥思绪纷飞,却不敢轻信:“此话有何凭据?”
芦渊不敢迟疑,翻手间便有一团褐色云雾冲着林陌辰飞去,千冥先是一惊,随后便看出这云雾不过一团媚气,便也未作阻拦,说也奇怪,那云雾到了林陌辰近处竟是尽数散去了,只淡淡一层进了其周身。
“冥儿,这是什么?”林陌辰害怕,忙抬袖拍散了周遭雾气,抬眸看向千冥时,竟是一样的澄澈清明。
世间只一物能修得媚术,便是狐妖一族,只因媚术本属邪术,且只有玲珑心方可将此术纳入。而在世外却还有一物无需修为便可轻易掌握媚术的要领,那便是梦魇,于梦魇而言,媚术乃自然天成,自存于梦境时便可运转自如,但媚术终是不正之术,纵然是梦魇也不可随意施展,不到梦尽人散之时,断不可轻易使用,且在使用媚术的同时,梦河也会被媚气所污,便可说媚术虽可短暂留住人的心智,却不能久存了。
嗅了媚气,神智却依然如此清晰纯净,这真不知算是幸与不幸了。
千冥微微颦眉,思绪纷飞间便想到了些往事,为何林陌辰自小便能得见鬼魂?为何他画出的符咒便是能伤得自己那般深?又是为何,那日上了天界,林陌辰能进得仙殿,又能运用乾坤卷看清旁人往生今世?而此刻,似乎又多出了一个疑问。
“冥儿冥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见千冥那般神色,林陌辰已是急了,挥着衣袖为千冥扫去面前烟雾,又用敌视的目光去看对面的女子。
“无事,只是陌辰你——”千冥勉强笑着,却依旧不想那女子留在林陌辰梦中,“可愿那人留在你梦中?”
林陌辰撇嘴,做梦这种事也是可以问自己的嘛:“若要我来说,我只想冥儿你在我的梦中,只要冥儿在就好了呀。”
听闻此话,芦渊倒先笑了:“我自是愿化为湖上乔木,为二位铺桥造路。”
林陌辰红了脸,又想此时是在梦中,自是不怕什么的:“可你究竟是何人?冥儿不喜欢你,你便不要再来了。”
这话说的,实在像极了用心护着心爱之物的孩子。
“公子竟是害羞了,芦渊只是一个幻影、一朵花,公子只当看不到便是了。”芦渊抬袖窃笑,眉眼弯弯。
“陌辰当真,想在梦中看到我吗?”温婉不似从千冥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也无旁人可言此话,看那眉目,竟也是浅笑的,大概千冥也是想开了,且不管林陌辰是何身份,却都是自己想要关心、爱护之人,如此,便也足够了。
“自然是想的。”林陌辰猛点头,目光坚定,语气却温柔,仿佛是怕惊了身侧之人,更怕惊醒了这美梦。
“那日后冥儿便来陪你可好?”更深更温暖的笑容,出自千冥向来冷若寒冰的面庞,林陌辰便看得痴了。
“于公子而言,大概姑娘你的话,可不是那媚术能比的。”芦渊浅笑,满满的羡慕,有多久未曾得见那个让自己眉目含笑的人了?却是,终不能见罢。
“日日梦境皆有我在,姑娘好自为之。”千冥这话是对芦渊说的,却更像是对林陌辰的一个承诺,日日有你相伴,足矣。
狂风再起,更添寒意,林陌辰还未从满足中缓过神来便已坠入了无边黑暗,大概,是要梦醒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