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觅佳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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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今夕是何夕

于殇濯而言,那段回忆虽已久远,却又仿若只是发生在昨日,回眸间,便能见得那时冥儿爽朗的笑颜,那时的冥儿呵,连自己都知晓了呢,那个冥儿便只活在当初,活在自己压抑许久却刻入骨中的记忆,遥远,飘渺,让人心疼,惹人怜惜。

一见。

“诶,你为嘛总跟着我啊?”那时的冥儿方才六千年的修为,刚刚长大成人,便要来祸害众生,这不,方才偷了这家的鸡,这又捞了那家的鱼,还顺带着拿了一个路人的玉佩,可那人似乎并不好对付,竟然一直跟到了此处,一处林间。

“小娘子啊,我那玉佩可不是谁都能拿的,你既是收下了,可要跟我回府做妾才行啊。”其实那人不过是个色痞,见着冥儿绝世的容颜,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了,谁想冥儿又碰巧拿了那人的东西,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嘛,便屁颠屁颠地跟了来。

“我拿了你的玉佩,那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啊,”冥儿挑眉,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你呢,要是识趣点,就赶紧回家找老婆去,小心我吸了你的精气,让你做不成人,哼——”

“哎呦,难怪长得这么俊,原是只狐狸精啊,小爷我就喜欢你这样风骚的,怎么样,跟着小爷我,那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包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那人坏坏地笑,一脸的贼样,色迷迷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倒胃。

“咦,本来还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现在看着怎么这么恶心,得了得了,玉佩还给你,你还是快点回家找老婆吧。”千冥一脸厌恶地把玉佩抛给了那人,撇了撇嘴,便向着林子深处去了,低头看看手,还是觉得脏,总得找个地方洗洗才好,探着灵敏的狐狸鼻子四处嗅了嗅,似乎这周围还真有条河,于是欢欢喜喜地奔过去了。

就此,各位可要稍有失望了,原本该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大戏,现在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不过还有后话,自冥儿走后,那人本还想追,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硬拉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回走去,不用猜,此时用术法赶走了那煞风景之人的,正是咱们玉树临风的主角。

再说冥儿一路狂奔而去,终于找到了那条夹在林间蜿蜒前行的小河,时值人世初春,天气还有些寒意,浅浅的河水中也还余下些漂浮着的碎冰,但冥儿本是雪狐一族,自是不怕冷的,麻利地挽了衣袖,便伸着两只嫩白的小爪子在清澈的河水中搓开了,真是倒霉,怎么偏偏遇上这种人了呢?

“以姑娘这种洗法,只怕要把肌肤揉破了。”一直远远跟在身后的人儿却是看不下去了,清风拂过,现了真身,只见此人白衣飘飞,面带浅笑,好一个翩翩俊公子。

冥儿起身,有些诧异地看向殇濯,这分明就是天界的仙君吧?自己好像并没有得罪过此人才对,难道这人也是闲得慌,才到这尘世走了一遭?

“姑娘为何这般看我?”被女子看得全身发毛,殇濯浅笑着移开目光,果真是性子直爽的丫头。

“神仙?”冥儿喃喃开口,似自语。

“在下殇濯,不知姑娘芳名?”殇濯想笑,这丫头的模样也好生可爱。

“你别装了吧?明明是天上的仙君,难道看不出我是狐妖?”冥儿翻了翻白眼,胡乱在衣裳上抹了抹湿漉漉的小手,转身沿着小河向下游走去了。

殇濯抚额,自己本只是要提醒此人修仙途中,不可为折损阴寿之事,怎的最后竟成了这般?

二遇。

“莜儿,你让我再去人世看看吧?”呆在北界的日子着实无聊,冥儿不想修仙,原因很简单,听旁的狐仙说哪,天界的那些仙君都是板着面孔不会笑的主儿,还有那天界的日子,也是无聊的厉害,况且自己就这样做个闲散小妖,也没什么不好,四届之内谁人不知,北界雪狐向来灵力颇高,自己就这么往人世一站,难道还有人敢欺负自己不成?可这北界的狐主脾气可倔着呢,愣是公报私仇地拘着自己,不让自己迈出北界半步,叹息,可自己和莜儿也没什么私仇吧?

“你成日只知入世闯祸,我哪还敢放你出门?”青莜淡然浅笑,眸中却有冥儿看不懂的悲凉。

“哎呀,我哪有闯祸啊,上次之所以拎了只鸡回来,还不是为了让你尝尝鲜?倒是你啊,不领情不说,还直接扔了我辛苦得来的果实,说起这事,我都还没怪你呢,”冥儿撇着嘴,晃了晃青莜的胳膊,眯着眼笑起来,“莜儿这次若让我入世,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说好不好?”

本是没道理的一方,这么一说,反而占了上风。

“今日我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待会我要去人世走一遭,你便留在山上等我,哪里都不许去。”青莜难得摆出了狐主的架势,一双凤目带着些威严扫过来,冥儿却是连看都不看,只嘟着嘴接着抱怨:“凭什么啊,你都要入世了,却还非得让我留下,不公平,这不公平,我不干——”

青莜无奈摇头,心绪却是一直不宁,此时只得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今日之事有些紧迫,我不便带你在身边,你若真想去尘世嬉耍,便等我回来了再作商量,如何?”

许是青莜的神色太过郑重了些,冥儿也不敢再说什么反驳的话了,只是那张樱唇却是撇得老高,都快能系上缎带了。

“狐主这是要出门了吗?”不知从哪里,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千冥皱了皱鼻尖,这声音怎么听着似有些熟悉?

“殇濯仙君,劳驾了。”青莜敛眉,对着冥儿身后那人轻声道。

冥儿更是一愣,转过身便见着了那日河边遇到的男子,这就是旁人口中的冤家路窄吗?可自己和这人好像也无冤无仇吧?

“见了在下,姑娘怎的这般吃惊?”殇濯暗暗地笑,这丫头,真是愈看愈显可爱了。

“你——你们认识啊?呵呵,呵呵呵——”冥儿傻笑,不会是得罪了什么重要的人吧?当日初遇之时,冥儿之所以并不在意,是觉着反正自己不修仙,也不会往天界跑,自然不怕开罪这些无趣之人,也就没顾及那么多,可此时,从青莜看这人的神色来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妙了。

“冥儿怎的这般无礼,还不见过仙君?”青莜皱眉,抬袖间掀翻了地上落雪,正巧打在冥儿身上,算是小小的惩戒了。

“冥儿——哦,不,千冥见过仙君,不知仙君驾到,有失远迎,多有失礼,还望恕罪。”冥儿委屈地揉着自己被积雪拍疼的屁股,嘴巴撇得更厉害了,一时间失了神,把在尘世学到的言论都抖了出来,引得那男子不禁勾了唇。

“今日劳烦仙君走这一遭了,”青莜也抿着唇浅笑,对着殇濯福了福身子,“只是今日青莜还有事在身,不便让仙君久留。”

殇濯也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抚了抚衣袖,目光却还落在冥儿身上:“狐主不必多礼,此番百花大会本就只是规矩行事,众位仙君也是心知肚明,在下此番前来,不过是闲来无事走上一遭,狐主不必顾及在下,若有要事,先行便是。”

“既是如此,青莜便先行离去。”青莜自是看出了殇濯的心思,心想这丫头也该找人管管了,便也不做多言,只笑着拂袖离去了,留下冥儿低头看着脚下落雪,殇濯则微笑着静静地看面前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冥儿也总算看出了脚下厚厚的积雪并无甚特别之处,终于茫然地抬起了头,却发现那人竟还在此处,不禁觉得有些吃惊:“你怎么还不走?”

这话说的,有些赶人的味道。

“我为何要走?”殇濯带着浅笑,慢条斯理地反问了句。

“你不是来找青莜,哦,不,狐主的吗?她现在都走了啊。”冥儿的语气总是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即使这话毫无道理可言。

“你想去人世走走?”稍作停顿,殇濯突然转换了话题。

“啊,你都听到了啊?”冥儿眸中一亮,接着迅速黯淡下去,“咳咳,我是说过要去走走,不过也并不急在这一时。”

殇濯看着冥儿故作冷淡的神色,便愈发地想笑了,雪狐一族的狐妖,都是这般可爱的吗?

“正巧今日在下想去尘世走走,姑娘若是得空——”殇濯努力克制着面上愈来愈浓的笑意,颇为温雅地接着问。

“你就别再装了吧?我都说自己叫什么了,你还‘姑娘姑娘’地叫唤,不嫌累啊?”冥儿一抖眉,不耐地打断了殇濯未结束的话语,只是,殇濯无奈地笑着,这丫头也太抓不住重点了吧?

“在下是说——”殇濯抚额浅笑,怎么办,快憋不住了。

“在什么下,你不是叫殇濯吗?”冥儿翻了翻白眼,这人怎么这么笨的?不止笨,还很啰嗦。

“额,哦,我是说,我今日要去人世,你要不要与我一道?”殇濯接着抚额,也不敢在这人面前装什么风度了。

“我——我去不了啊,狐主在北界边境设下了结界,就我出不去的。”冥儿撇嘴,青莜果然一点都不疼自己。

“哦,你是说横跨北界的那道蓝色结界吗?”殇濯挑眉,了然于胸,“我来时正巧看到了,以为是谁闲来无事设下的恶作剧,便顺手把结界撤下了。”

“呀,你这么厉害啊,对哦,你是天界的仙君啊——”听闻此话,冥儿立马手舞足蹈起来,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放下了举在半空中的双臂,干咳了两声,“既然你觉得一个人太孤独了,那我就陪你一起去罢。”

于是,二人直奔尘世而去。

三识。

待到两人渐渐熟悉了,殇濯便也不会那么拘泥于措辞了,只是慢慢地,殇濯也了解了一些事情,例如冥儿是个不同于常妖、不拘小节的奇特之人,又例如冥儿一向不喜欢天界的仙君,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去修仙,为了此事殇濯可没少被挖苦,然愈是被讽刺,殇濯便愈发地想要冥儿走上修仙之路,于他而言,这似乎已不仅仅是因为修仙乃妖类的正途。

“你们仙君不是一向最忙的吗?你怎么有空天天往尘世跑?”抬腿把脚边的石子踢开,冥儿小声嘟囔着。

“那可是你想错了,天界的仙君一向最清闲了。”殇濯挑眉,开始灌输修仙思想。

“那你是做什么的?”冥儿撇嘴,不以为然。

“六道轮回,往世来生。”殇濯答得顺口,却又微微皱眉,自己曾偷偷卜了一卦,却未算出冥儿的天劫是何,难道她当真没有走上修仙之路吗?

“呀,那你岂不是要累的半死?尘世可是每日都要死好些人呢,其他四界也会有些妖类魂飞魄散,”冥儿点着下巴想了想,嘲讽般笑出了声,“我说你就骗我吧,明明这么忙,还说自己很闲。”

“我若很忙很累,又怎会有这许多时间来陪——人世?”殇濯好脾气地接着道,不惜现身说法。

“倒也是啊,难道你是仙道不良,偷偷跑下凡尘来的?”冥儿又认真地想了想,接着睁大了眼睛看向殇濯,好像那人是个不良青年。

殇濯终于无奈,就此闭口,但这闭口也只是一时,没过一会儿,殇濯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始说教了,终于有一日,在殇濯快要反被冥儿说服的时候,冥儿突然开了窍。

“那,让我修仙倒也不是不可能哦。”性子一向爽朗的人儿,此刻不知为何,突然显得忸怩起来。

“哦?是什么让冥儿转了性?我可好奇着呢。”殇濯笑着打趣,却是一副了然模样,了然之下,又似乎还有些期待。

“诶,等我成了仙,你是不是还会和我一起的?”歪着小脑袋,冥儿刻意避开殇濯探寻的目光。

“自然的,不然哪还会有人愿意和你一道?”殇濯抿着唇笑,伸手拍了拍千冥乌黑的秀发。

“一直一起吗?”凡事冥儿都要问个明白,而此事有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幸福,冥儿自是不敢大意。

“恩,一直一直。”认真点头,殇濯的话,更像一个承诺。

所以冥儿便也认真记下了,这个男子说了,要一直陪着自己的,不管是妖、是仙,纵然有那么一天,一切都作了改变,纵然看尽了人世的花开花谢、春去秋来,纵然那人不在了,自己依旧会记得,此时、此刻,那人留下的承诺,一直一直,永远记得。

四恋。

自此之后,原本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终于连在了一起。

淡淡的温馨,浓浓的守候。

冥儿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冥儿,殇濯依旧如往日般包容体贴,也许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人世翻过的又一个春夏秋冬,越过的另一场风花雪月。

“冥儿,你怎的又去偷鸡了?”殇濯敛眉看着嘴角沾腥的冥儿,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次不一样啊,我是为了快点修成正果嘛。”冥儿舔了舔余味犹存的唇角,讨好地笑了笑。

“可做这等事,终是会折损阴寿的,”殇濯跨前一步,抬起手掌,为冥儿理了理鬓角微乱的发,“我该怎么说你?即使慢些登仙,不也一样的吗?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冥儿见殇濯抬手,本以为他是要教训自己,心中还有些怕怕,此刻见他动作如此轻柔,这才放心了:“当然不一样啊,你上次都不愿让那些仙君见到我,肯定是嫌弃我的,对不对?哼,等我位列仙班了,看他们还敢笑话我。”

殇濯宠溺地笑,原这丫头还在为那事耿耿于怀:“傻瓜,早和你说了那次之所以让你避开他们,是怕那些人给你招来麻烦,你怎的到了现在还记在心里?”

“那是当然的,谁让你惹我不开心呢,现在让你知道了我的厉害,也就不会再惹我了,下次你若是再惹我生气,我可就不理你了,哦,不,我就不修仙了。”终于成功把话题转移了过来,冥儿忙咧着小嘴撤退了,留下殇濯一人抚额叹息。

五离。

幸福总是这般,当所有人都以为它会停在身边的时候,它却突然没了踪影,迎着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不知所措地茫然向前走着,大抵便是殇濯此刻的心境了。

北界,依旧是一片刺目的雪白,冥儿静静站着,又看向面前神色凝重的殇濯,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

“冥儿,你莫要再修仙了,可好?”思索了许久,殇濯沉重的声音方才飘出,多了些挣扎的味道。

“怎——怎么了啊?”冥儿摸不着头脑,只愣愣看着男子。

“冥儿,当真想要位列仙班吗?”殇濯苦涩开口,似这话语足有千斤重。

“不是你要我修仙的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还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所以想和我分开?”听了那话,冥儿便有些来气了,这人真是奇怪,昨儿不还好好的嘛,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然冥儿本是无心的话语,却让殇濯身子猛地一震,半响说不出话来了,见此状况,冥儿便更是心急:“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啊,我修仙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心中纵是无限挣扎,也不敢有半分显露出来,殇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他后悔终生的话:“你我分开罢。”

分开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不知击碎了几颗炙热的心。

冥儿呆呆地立在那里,还没缓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是玩笑话吧?这一定是殇濯在和自己开玩笑呢。

“你接着修仙,我不会碍你事的。”隔了片刻,殇濯的语气也变得极淡了,然击在冥儿心中,便是另一番滋味了,分明已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那人怎么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好似在关心自己的话来?冥儿不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面前这个男子。

说了该说的、或是不该说的话,殇濯微叹了口气,便要离去,却被冥儿死死拉住了衣袖,冥儿向来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此刻也不例外:“你方才说了什么?我都没弄明白呢。”

殇濯回头,便对上了冥儿雾气朦胧的双眸,心中又是钝痛,那双一向写满快乐的眼睛呵,此刻又是为何掺进了诧异和悲痛?怪自己,都怪自己呀。

“我说,我们分开罢。”握紧了冰凉掌心,殇濯一字一句地吐出生硬的话语,一挥袖,终是头也不回地去了。

冥儿知晓,哪一场离别,都带着离人的泪与痛。

然这一场,似有不同,因为冥儿隐约间似乎已经知晓了,这,大概是一场永别。

地狱的彼岸花,开得无边无尽,无痛无痒,或者说,只是冥儿感受不到彼岸花的无望与挣扎罢了,选择踏上轮回转世的道路,究竟是为了什么?冥儿眨着眼睛想了又想,才隐约记起曾经与殇濯的一段对话,遥远,却渐渐清晰起来。

“那你是做什么的?”

“六道轮回,往世来生。”

“呀,那你岂不是要累的半死?尘世可是每日都要死好些人呢,其他四界也会有些妖类魂飞魄散,我说你就骗我吧,明明这么忙,还说自己很闲。”

“我若很闲,又怎会有这许多时间来陪——人世?”

冥儿记得了,殇濯便是执掌六道轮回的仙君,所以才会在心底燃起那小小的一簇希望罢,也许自己跳入了轮回,便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了吧?

呵,思及此处,冥儿又暗骂自己太傻,是自己被抛弃了好吗?怎么还像个怨妇似的,死缠烂打。可惜呀,自己只是一介小妖,哪里能追的上那天界的仙君?终是渺小得连见那人一面,都难比登天了。

地狱,总是如此,被黑暗笼罩着,连一缕阳光都透不进来,冥儿努力缩了缩身子,视线中却依旧只有黑暗,哦,不,不止黑暗,还有那疯长的彼岸花,无望到极致,却绚烂得胜过极致。

于是情不自禁地,冥儿便向着那一片血红走去了,一直走,一直走,也许走到了尽头,便能忘却一切罢。

可惜,那是咫尺天涯。

冥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依旧离自己那么远的彼岸花,冥儿无声地笑了,这笑里掺杂了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无奈、苦涩、彷徨,接着转身,一步一步,不是远离,而是接近着什么。

没人告诉过冥儿,在地狱有一处深渊,那里有着连鬼魂都要惧之三分的黑暗,那里是埋藏在地狱中的只可进不可出的更深的地狱。

一步,两步,冥儿,慢慢走着,慢慢想着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男子,慢慢走向深渊。

十步鬼死渊,它就在那里,不远不近,也许你走上千百年,也未必能得见它一面,但也许只需要十步,仅仅十步而已。

所以当一切已成定局,当殇濯终于从乾坤卷中看到了这一幕,一切早已迟了,抱着那具拼尽了全力才从十步鬼死渊中拉出的已然冰冷的身子,殇濯却早已流不出泪来,也许,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殇濯如是想着,也许自己将要去做的一切会带来仅存的幸福,也许那不过是另一个悲剧的开端,然而一旦开始了,便再无法停下脚步,所有的一切只能自己背负,正如那一日在乾坤卷中突然显现的冥儿的天劫,又如这一日躺在自己怀中的冰凉的身躯,也许在许久之后的未来,还会发生什么让自己更痛、更麻木的事,但至少此刻,自己别无选择。

地狱,依旧被黑暗笼罩着,除了那片红到妖艳的彼岸花。

女子缓缓苏醒之后,便只见得彼岸花间那个仿若已融入那片血红的白衣男子,那么深邃的目光,那么苍白的面容,那是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