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见着陆湘,林陌辰是觉得有些尴尬的,毕竟这人曾是苏晟的妻子,自己也曾欢欢喜喜地唤过“嫂子”,如今虽情形变了,却多少还有些顾忌,便想着寒暄几句就告辞了,可谁想今日陆湘却不想轻易放二人走,硬是客客气气地把两人请入了府中,又吩咐下人备了热茶、点心,这才陪着两人在客厅里落了座。
隔了片刻,林陌辰已是一杯茶水下了肚,那陆湘却还在别别扭扭地欲语还休,这可把一向热性子的林陌辰急坏了,又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只得拿眼色去瞟千冥,然对方一向是冷性子,此时竟是毫不着急,只端着茶杯细细品茶,很是闲适的模样,林陌辰看着看着,便看出了些味道来,眼睛也不再移向他处了,细看之下,便见千冥正垂着眸,淡淡的眸光也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多半,还有那一双玉手,正轻轻端着青花雕刻的瓷杯,更衬得那肌肤胜雪,还有还有,那身纯白的雕花棉衣,可是自己央了好久她才答应穿上的,以前天天见着千冥穿素衣倒只觉得这人性子清淡,看着便是脱俗,而此时,配上衣襟上的几朵映着淡淡光泽的梅花,竟又看出了别的味道,典雅不说,还多了些精致、高贵来,看着就够让人着迷的了,哎呀呀,以后可不能老是拉着冥儿出门,要不可不得让旁人占了眼睛上的便宜?恩,还要让苏晟多给冥儿做几件衣裳,说不准还能穿出旁的感觉来呢。
“林公子?”陆湘一声轻唤,林陌辰这才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回过神了便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也不知冥儿可发现了,如此想着,脸也跟着烧起来。
“陆姑娘请讲。”林陌辰干咳两声,调整了荡漾的心绪,郑重其事地问道。
“此事多有些怪异之处,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虽先开了口,陆湘却还是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看来此事怪让人难为情的。
“陆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与冥儿,便说来听听,我虽见识浅,但说不准也能为陆姑娘分忧。”林陌辰微笑,显出了热心的本性。
“哎,奴家既是把二位请进府了,那自然是信得过二位的,只是此事——罢了,奴家若是再做踌躇,也未免显得太过矫情了些,”陆湘长叹一口气,终于把将述之事娓娓道来,“此事是有关苏晟苏公子的,那还是许久之前了,当时奴家还——还未回陆府,与苏公子虽不算恩爱,却也相敬如宾,府上的事务奴家也是尽自己所能打理得妥帖——”
林陌辰抚额,本以为陆湘用这般幽怨的语气开口是为了倾诉之前的苦楚,正要觉得无奈,却渐渐的,听出了些端倪,神色也愈发郑重了,原陆湘要说的,竟是凉浅之死,说起当时,陆湘自是满面愁情,当初自己虽未在苏晟面前显露出什么,却也知晓了苏晟与凉浅之事,在打听清楚情况之后,陆湘还曾以苏府女主人的身份去找过这人,这期间无非是向凉浅宣告了主权,又严辞责问了几句,却并未做出什么过分之事,于陆湘而言,苏晟纳妾自己或许还会考虑,但凉浅毕竟出身青楼,虽不是迎客倌人,却也不能名正言顺地纳进府,自己的小动作自然是多半含着私心,但也是为苏府的颜面着想,并不算过分。
然而有一日,苏晟突然表现得有些奇怪,把自己关在房中,也不知在做什么,陆湘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去找凉浅之事被苏晟知晓了,正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与苏晟说明了缘由,也好了了此事,不想正巧撞见苏晟出门,陆湘本要开口,苏晟却好像没看到自己一般匆忙离去了,那时虽心绪难耐,陆湘却记得清晰,当日苏晟出门时,手中竟端着一盏酒,那酒壶还长得奇特,是雕着赤红花枝的。
“那日过了不久,我便得知凉姑娘已是去了,再之后,苏公子便——便与我断了关系,”陆湘还在缓慢叙述着,眼中已有了水汽,手中的丝帕也被搅作一团,“起先我只当那是因为我入了苏府三年,却未有所出,也算得上不肖了,心中虽觉凄苦,却也不敢埋怨什么,然到了后来,我却愈发觉得不对劲了,直到上次你们与苏公子一道来府上的时候,我得空又与苏公子聊了几句,才恍然明白,原那时竟是这般缘故,当时我便觉得有些惶恐,却不敢与苏公子明说,本想着事已至此,也只有将此事忘在腹中才好,可是这段日子我却总觉得不踏实,心绪也是难宁,今日正巧遇见了二位,这才——这才吐露了心声,我也知晓这些话听着有些玄乎,二位若是不信,便只当我没开口,却也别在苏公子面前提起才好——”
话到最后,女子已是哽咽了。
林陌辰本就听得神情恍惚,此时见陆湘哭了,更是手足无措,也不知如何开口了,幸而千冥一向处事镇定,心中稍作计较,便也理清了端倪:“陆姑娘所言,我已明了,只是敢问陆姑娘可有把握自己所见非虚?”
陆湘连连点头,怕二人不信,又忙加了句:“当日被休,我虽有不甘和委屈,却也一直独自承受,从未想过其他,况且过了这些日子,我也早已不奢求什么了,万不致在此诋毁了旁人清誉,况且那人还是——还是——”
千冥了然点头,语气虽冷冽依旧,却多少沾了些安慰的意味:“我信陆姑娘的,只是此事颇为蹊跷,还要再做计较才好。”
此时林陌辰也从震惊中回了神,忙插进来道:“冥儿说的是,况且陆姑娘愿把此事说与我二人,已是不易,实在是为难陆姑娘了。”
陆湘举着丝帕抹泪,声音掺了些许颤抖之意:“二位能信我,我已是感激不尽。”
“陆姑娘可别哭了,此事我与冥儿自会尽快弄清事实,也好了了陆姑娘的一桩心事,只是这期间却还有一事——”林陌辰征询地看向千冥,眸中问的是凉浅如今在苏府之事可方便透露了,得来的是千冥的一记寒光,“陆姑娘放心,只在府上等着消息便好,我与冥儿一旦得了消息,便马上过来告知陆姑娘,可好?”
“那便有劳二位了,奴家在此谢过了。”陆湘颤巍巍地站起身,福了福身子,面上依旧挂着泪,林陌辰忙相扶,又安慰了几句,便与千冥一道出了陆府。
“冥儿,凉姑娘之事,不便告诉陆姑娘吗?”走在街上,林陌辰叹息着道。
“陌辰心底善良,我自是知晓,然此事却是不便向她提及,试想陆湘本就因苏晟之事,而惊慌失措了,若再告诉她这世间鬼神之说确有其事,岂不是更要吓到她?”千冥弯唇,眸中一片清亮,“且凉浅重回人世,并非那么简单,少个人知晓,便多些安稳。”
“还是冥儿考虑周到呢,那你觉得此事可信吗?”林陌辰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心中还在回想着先前陆湘的话。
“如她所言,她自没有编造是非的必要。”千冥挑眉,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就是真的喽,可我总不敢相信,是苏晟——”林陌辰的声音愈来愈低,话未说完,但两人心知肚明。
“兴许不关苏晟的事也说不准,还要先做些计较。”千冥叹息,忆起陆湘话中提到的苏晟那日出门时端着的茶盏,也许这一切都并非巧合。
“怎么调查呢?我都没有头绪啊。”林陌辰再挠头,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去赵府看看,你与赵府小姐似乎很是相熟。”千冥弯唇,加快了脚步。
“诶,我和赵姑娘只是普通朋友啊,唔,或者连朋友都不算的,冥儿,你要相信我啊——”林陌辰忙跟上,口中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着,千冥却是只笑不语了。
赵府,那里似乎也曾发生过那么一件离奇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