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鲁士死后,他的儿子冈比西斯接替了王位。他是帕尔那斯佩斯的女儿卡桑达涅和居鲁士所生的孩子。卡桑达涅是在他的丈夫居鲁士之前死去的,居鲁士曾因她的死深为哀悼,并且通告在他所管辖下的所有人都要为她服丧。这个女人和居鲁士所生的孩子冈比西斯把伊奥尼亚人和爱奥里斯人看成是从父亲手里继承过来的奴隶;他带领着其他在他统治之下的臣民,并在他所君临的希腊人的陪同之下,去远征埃及。
埃及人一直相信他们是全人类之中最古老的民族,直到普撒美提科斯成为埃及国王的时候,他们的这一信念才有所松动。从普撒美提科斯登上王位开始,他就想知道哪儿的人最古老的时候起,他们就认为他们自己比所有其他民族要悠久。其实只有普里吉亚人比他们更古老。普撒美提科斯虽然想探究哪里的人是最古老的,但是找不到任何头绪,于是他就想了这样的一个办法。他把普通人的两个新生的孩子在一生下时就交给一个牧羊人,他们被牧羊人放在羊群当中哺育,养育的办法是:不允许任何人在他们跟前讲任何一句话,并且只许他们睡在没有人去的房子里面,只有在合适的时候才把山羊带到他们那里去叫他们把奶吃饱,并且在其他的方面也都对他们加以照看。普撒美提科斯这样做和这样命令的目的,是要了解在婴儿的不清楚牙牙学语的时期过去以后,他们第一次说出来的语言是什么。
事情按照他所预想的进行着,牧羊人两年当中都按照他所吩咐的去做了。在这以后,一天当他打开他们房间的门进去时,两个孩子都伸出双手朝着他跑来,嘴里发着倍科斯的音。当他们开始这样说时,牧羊人还没有觉察,但是后来在他每次来照管他们时,他听到他们嘴里总是说这个词;最后他把这事报告国王并按国王的指令,把两个孩子带到了国王的跟前。普撒美提科斯于是亲耳听到了他们说的这个词,并着手研究什么民族把什么东西叫为倍科斯。结果他发现倍科斯在普里吉亚人那里是面包的含义。从这一事实加以推断,埃及人放弃了以前的说法,承认普里吉亚人是比他们是更加古老的民族。这样的事情是我从孟斐斯地方海帕伊司托斯的祭司们那里知道的。希腊人中间还传说着很多关于普撒美提科斯荒唐无稽的故事,例如,有一个故事就说,普撒美提科斯是叫舌头预先被割掉的妇女来哺养这些婴儿的。
祭司们的对于哺育婴儿的说法就是我以上所介绍的了,除去上面所说到的之外,我在孟斐斯和海帕伊司托斯的这些祭司谈话时,还听到各种各样的许多事情。我甚至为了这个原因到底比斯和黑里欧波里斯去,试图验证一下那里的人们讲的话是不是和孟斐斯的祭司们所讲的话相吻合。黑里欧波里斯地方的人们素称关于埃及人的历史掌故是最熟知的。除了他们的神的名称以外,我不想重复他们告诉我的有关他们的诸神的事;因为我知道,关于神的事,任何地方的人都知道得不多。除非在我后面的叙述中不得不这样做,否则对于这些事情我不想再多讲。
关于人间的事情,他们以下所叙述的事情是完全一致的。他们说,埃及人想出了用太阳年来计时的办法,并且把一年分成十二部分。这在全人类当中是第一个这样做的。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是从星辰的运行规律获得了这种知识的。在我看来,他们计年的方法要比希腊人的办法聪明,因为希腊人每相隔一年就要插进去一个闰月才能让季节吻合,可是埃及人把一年分成各有三十天的十二个月,每年之外再加上五天,如此一来,季节的循环就与历法相符合了。他们又说,埃及人开始使用了十二位神的名称,这些名字后来曾被希腊人挪用了去。他们又最先给某些神设坛、造像、修殿,而且第一个把各种各样的图形刻到石头上去。在大多数的情况之下,他们都是用事实给我证明他们所说的话是真实可靠的。他们还告诉我说,埃及人的第一位国王的名字是米恩。在他的统治时代,除了底比斯省以外,全埃及是一片沼泽,在现在莫伊利斯湖以下的地方整个都是浸在水里的,而从莫伊利斯湖到海岸,则有七天行程远的路程。
他们所谈到的关于他们国家的事情,在我看来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任何亲眼看见埃及的人,即使他在先前根本没有听人提及过埃及,只要他具有一般的理解力,他也一定马上会知道,希腊人乘船来到的埃及,是埃及人因为河流的恩赐而获得的土地。不只是国家的下部,就是溯流而上三日行程间的地带也一样是如此,虽然他们并没有附带说到这一点,可是这一部分和前一部分的情况是完全相同的。谈到埃及土地的性质,则第一,在你从海上朝陆地方面走,离陆地还有一日航程时,那时你如果放下测锤,你就会把泥沙带上来并且知道那里的海深是十一欧尔巨阿。也就是说,从陆地上冲刷下来的泥土一直沉淀到这样远的地方来。
另外,埃及本土的海岸线的长度是六十司科伊诺斯,依据则是我们为埃及所定义的边界,即从普林提涅湾到顺着卡西欧斯山而伸延开来的谢尔包尼斯湖。领土狭小的国家的人们采用欧尔巨阿来测量土地;领土较大的国家的人们则使用斯塔迪昂来测量土地;有许多土地的国家的人们使用帕拉桑该斯来测量土地。而拥有极多土地的人们,则是采用司科伊诺斯来测量土地了,一帕拉桑该斯相当于三十斯塔迪昂,但埃及人的尺度司科伊诺斯是相当于六十斯塔迪昂。如此看来,埃及的海岸线,便长达三千六百斯塔迪昂了。
埃及是一片辽阔的土地,从海岸线向内陆直到黑里欧波里斯的地方,是一片平坦多水的沼泽地带。从海岸到黑里欧波里斯的行程相当于从雅典的十二神的祭坛到披萨的奥林匹亚·宙斯神殿的路程。假如计算一下的话,那就能够看到路程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多,二者之间相差最大不超过十五个斯塔迪昂。要知道从雅典到披萨,差十五斯塔迪昂才到一千五百斯塔迪昂,然而从海到黑里欧波里斯却正好是一千五百斯塔迪昂。
从黑里欧波里斯向里走,埃及是一条狭窄的地带;由于它的一边是阿拉伯山脉,这山脉从北至南以及西南,一直伸延到所谓红海的地方。孟斐斯那儿金字塔所用的石块,就是从这个山脉中的采石场挖采出来的。山脉在这儿转折,而终止在我所说的那些地带。从东到西最宽的地方,我听说要走两个月,而它们的最东部的疆界是出产乳香的。山脉的情况就是如此。在利比亚的这一面,埃及有另外一支岩石重叠的山脉屏障着,金字塔就在这当中。这支山脉上面全部是砂砾,它的方向和阿拉伯山脉一样,也是朝南走向的。从黑里欧波里斯再向外去,埃及就没有多么大的地方了;逆河而上的那条狭窄的土地不过是(十)四天的行程。在上面所说的山脉之间,土地是平坦的,但在平原最狭窄的地带,在我看来,在阿拉伯山脉与人们所说的利比亚山脉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百斯塔迪昂。过了这个地方,埃及又变成了一片宽广的土地。当地的地形就是这样。
从黑里欧波里斯到底比斯,距离是四千八百六十斯塔迪昂或八十一司科伊诺斯,从河道走是九天的路程。以下是用斯塔迪昂换算的,埃及整个距离的总和:海岸线的那部分我已经说过,是三千六百斯塔迪昂长;现在我再说一下从海岸地带到内地的底比斯的距离,这是六千一百二十斯塔迪昂。在底比斯和叫做埃烈旁提涅的城邦之间的距离则是一千八百斯塔迪昂。
如此看来,我所谈到的这个国家的绝大部分领土都是埃及人所获得的土地;埃及的祭司们这样告诉我,我自己也这样想。在我看来,在孟斐斯以上两条山脉夹峙间的所有土地一度曾经是个海湾,这正和伊里翁和铁乌特拉尼亚与以弗所一带的土地及迈安德罗司平原一样,只不过是相较起来规模大小不一样罢了。由于谈到用本身的河水冲积而成这些土地的诸河流,在规模上没有一条河是能够和尼罗河的五个河口当中的任何一个河口相比的。另外还有一些河流,它们不如尼罗河那样大,却也造成了很大的后果;我可以举出它们的名称来,但是其中主要的是阿凯洛司河,这条河流经阿卡分那尼亚之后入海,它已经让埃奇那戴斯群岛的一半变成了大陆。
现在,有一个从所谓红海伸出来的海湾,它在阿拉伯离埃及不远的地方,那么我就说一说这个海湾的长度和宽度:在长度方面,用划桨的船从它的最内部的一头到达大海要走四十日;在宽度方面,最宽的地方要走半日。每天在那里都有潮汐起落。我认为现在埃及的地方过去曾经是另一个这样的海湾;一个从北方的海延伸到埃西欧匹亚;另外一个我就要谈到的阿拉伯湾则从南伸向叙利亚。这两个海湾之间只相隔着很小的一块土地。海湾的尽头都深入相互靠近的地方。而倘若尼罗河想流入阿拉伯湾的话,有什么能让它在两万年当中不被这条河用冲积来的泥沙给封闭起来呢。据我来看,一万年的时间也就够了。因此可以相信,在我生前,一个比这个海湾更大的海湾是能够被这样一条急流的河流变成陆地的。
所以,关于埃及,我同意他们这种说法,并且我本人也完全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因为我看到,尼罗河是在离相邻地区非常远的地方流到海里去的,在山上能够看到贝壳,地面上到处都盖着一层盐,以致附近的金字塔都要遭受到损害,而埃及的仅有的砂山就是孟斐斯上方的那座山;另外,埃及既不同于与之相邻的阿拉伯的土地,又不像利比亚、叙利亚(因为在阿拉伯的海岸地带住着的是叙利亚人),它是一片黑色碎土的大地,好像是从埃西欧匹亚那里的河流携带下来的泥和冲积土。然而我们知道利比亚的土壤比较红而且有一些砂子,而阿拉伯和叙利亚则是粘土和岩石的土地。
对我来说,关于这个国家的一个有力的证据,是我从祭司们那里听到的又一件事实。按他们的说法,当莫伊利斯做国王的时期,河水只要上升八佩巨斯,就可以把孟斐斯以下的所有埃及土地淹没了。然而当我从祭司们那里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莫伊利斯死了还不到九百年。不过现在,除非河水上升至少十五、六佩巨斯,那些土地是不会被河水淹没的。所以,在我看来,如果土地按着这样的比例不停增高而面积也同样地不断扩大,则居住在莫伊利斯湖下方另外地区的埃及人,以及所谓三角洲上面的居民最终有一天会因为尼罗河中止泛滥而永远地受到他们经常说的希腊人在什么时候要经历到的苦难。在听到希腊人的所有土地都是用天上的雨水来浇灌,而不是像他们的土地那样,是由于河水的泛滥而得到灌溉的。于是他们就说,总有一天希腊人会对自己的巨大期望感到失望,而那时他们就要陷入悲惨的饥馑境地了。这话的意思等于说,假如有一天神不愿意再降水给希腊人,而让他们遭受长时间旱魃的话,希腊人就会被饥馑消灭掉,因为他们除去指望从宙斯那里获得雨水以外,他们是没有任何其他的水源的。
埃及人在这样谈论到希腊人的时候,他们的话语是非常真切的。现在我再来说一下埃及人自身的情况。正像我刚才所提到的,如果孟斐斯下方的土地(这是一块不断在扩大的土地)继续以和过去同样的速度增高,则那个地方最终将不能被河水泛滥到他们的田地上,这时如果没有雨水的话,那个地方的居民如何能够不遭受饥馑呢?现在必须承认,他们比世界上任何其他民族,包括其他埃及人在内,都生活得更容易,原因是他们要取得收获,并不需要用锄头锄地,不需要用耨除草,也不需要做其他人为了收获所必需做的事情。那里的农夫只需等河水自行泛滥出来,流到土地上去灌溉,浇灌后再退回河床,随后每个人把种子撒在自己的田地上,叫猪把这些种子踏进田地,此后便只是等待收获了。他们是用猪来打谷的,然后把粮食颗粒归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