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衣服很不合身,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袍子太宽、袖子过长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衣服的后摆长得不得了,走路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踩到,非常碍事。
唉!没想到我居然穿越到隋末来了,还遇见了正在齐州当捕盗都头的秦琼。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却也是个男人主宰世界的时代。为什么我没穿越到武则天那个时代呢?好歹也让我过过女权当道的瘾嘛。
"捕快大哥,你就没有合身一点的衣服给我穿么?"我挽着袖子,拖着袍子,五步一大颠,三步一小颠,好不容易才走到大厅,忍不住对着秦琼大发牢骚,"你好歹也是个捕头,看你也不像小气的人,怎么连一套好衣服都舍不得借给我?"
秦琼抬头瞄了我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今日天色已晚,来不及去集上给你买新衣服了,这里只有我穿的衣服,你将就着先穿一晚吧。"
"好吧。可是这衣服也实在太大了......你没事长那么高大做什么?"事到如今,也只有勉强穿着了,我自己的那身衣服又是土又是血的,根本没法再穿。我泄气地说,"那明天你一定要记得给我买新衣服啊。"
"我并不算高大,是你太瘦小了。小子,你多大了?"秦琼起身走到我面前,拉了拉我身上那大到不行的袍子,又摸了摸我的脸,"你身形如此瘦小,肌肤仍和女子一样幼嫩,连胡子都还没长,恐怕还不到十一吧?"
"我说捕快大哥,你的眼光未免也太不准了,我快十六岁了!"我嫌恶地拍开他的手,我是女生,怎么可能会长胡子。我的个子不算矮了,升上高中后,我又长高了一点,现在有166厘米了。女生肌肤幼嫩、身子瘦小,都是正常的。可我一头短发,又生得浓眉大眼,身材平平,既没前凸也没后翘,还真没多少女性特征,也难怪他会错认我的性别。不过他既然把我当成男孩,那我就索性女扮男装,在隋唐这个乱世,做女人太吃亏了,"不要动手动脚的,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多难看呀!"
"小子,饿了么?"秦琼很识趣地收了手,指着桌上的饭菜对我说,"先吃点东西吧。"
"不要小子、小子地叫,我有名字的,我叫风明。"我白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开始向桌上的饭菜发起进攻。
"那你也不要捕快大哥、捕快大哥地叫,我也有名字的,我叫秦琼。"秦琼双手环胸,半靠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对了,你似乎说过要跟着我?"
"嗯......唔......对......"我的嘴里塞满食物,说话很吃力,"我请你收留我,帮我找活干......我,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秦琼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哦?那你从哪里来?你的亲人呢?"
"我......"我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要告诉他实话么?告诉他我是从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穿越过来的?
他不会相信的!我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开始编起故事来。
"其实我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但因为家道中落,无奈只好来齐州投奔亲戚......不想亲戚早已迁往别处,而我盘缠用尽、流落异乡、饥寒交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努力回想着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台词,声色俱佳地表演着,唯恐秦琼不相信我的话,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我知道秦大哥是好人,所以,无论如何,还望你能收容小弟......"
秦琼摸着下巴定定地望着我,半天没言语,似乎在判断我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大。
他的眼睛很黑,黑得看不见底。我被他看得后背都有些冒汗了,只好低下头默默地吃着东西,心里想着:这位大哥,要赶要留,你好歹说句话,不要吹胡子瞪眼睛地吓我呀。
"我是个捕头,你如果要跟着我,那就只能做捕快了。"半晌,秦琼缓缓开口说道,"你年纪虽轻,但遇事镇定,身手也算敏捷,很有当捕快的潜质。但这活并不容易干,你过惯了公子爷的生活,恐怕吃不了这样的苦。"
"做得了,做得了!我做得了捕快的!"一听说秦琼愿意收留我,我立刻点头如捣蒜,"请秦大哥放心,我很能吃苦的,绝对可以胜任捕快一职,也绝不会扯你后腿,丢了你的面子。"
"你小子倒真是聪明伶俐。"秦琼笑了笑,"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就歇息去,明日我便领你去见刺史大人,让他准你当我跟班。"
"我吃好了。"做他的跟班?我皱了皱眉,跟班就跟班吧,总好过被人扫地出门、露宿街头。我打了个呵欠,问道,"我也累了,晚上我睡在哪里?"
"你以后就和我睡一屋。走,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秦琼转过身在前头带路。
"咳!咳!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我,我和你,和你睡一屋?"我跟在他身后,听到他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是啊。我一个人住一屋,房间倒是挺宽敞的。"转过几个回廊,来到一间大屋前,秦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不过只有一张床,恐怕要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你放心,那床很大,就算是睡三个人都绰绰有余。"
"嗯,嗯,那个,秦大哥,我可不可以不和你睡一屋啊?"我在房门口踱来踱去,就是不想进去。
"你不想和我睡一屋?"秦琼一挑眉,"那好,你就和衙门里其他捕快一起挤吧。他们十个人一屋,想来你会睡得更加安稳。"
和十个男人挤在一起睡好还是和一个男人挤在一起睡好?
答案显而易见。
一起睡就一起睡!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独立自主的女性,又不是古代的封建女子,只是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嘛,又没有做其他什么苟且之事,我怕个屁呀!
"我和你一起睡!"我伸了伸脖子,有点欲盖弥彰地说,"呵呵,大家都是男人嘛!睡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琼也没再搭理我,他解开腰带,脱掉外袍、中衣......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长年习武,他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不瘦也不胖,每一块肌肉都强健有力。
我觉得脸有点发烫,只好别扭地转过头去。
虽然在武术队的时候,我经常看见师兄师弟打着赤膊、光着膀子,但没有一次是在这样暧昧的情况下,而且我认识这个半裸的男人才几个小时,根本就不可能若无其事。
我定定地站在床尾,结结巴巴地说道:"嗯......那个,秦,秦大哥,你一向都是这样睡觉的么?"
"怎么样?"秦琼已经脱得只剩一条长裤,他拉开床上的被子,躺了上去。
"非要脱得赤条条地睡么?"我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知道你从小娇生惯养,一定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秦琼的嘴角一弯,似乎有些嘲意,"但是秦某是个粗人,一向都是光着膀子睡觉的。我可要先睡了,麻烦你吹熄桌上的烛火。"
"我......没有。"算了,我不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
我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屋子顿时陷入黑暗中。我一咬牙,掀开被子也躺了上去,不过身子紧挨着床沿,尽量不碰到他。
"你睡得那么靠边,不怕会掉下去么?"秦琼转头问我。
黑暗中,两人靠得更近了,我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轻拂过我额前的乱发,他身上浓烈的男人味也传了过来。
"不,不会,不会......"我连忙别过头去,想避开这尴尬的局面。
"随你了。"秦琼淡应一句,转了个身,不再理睬我了。
我用力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翻来覆去,眼睛闭了又开,就是甩不掉身边这个男人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秦琼微微的酣声。
呼,老天保佑!他终于睡着了!
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又烦恼起来。
他睡得这么香甜,我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么?
不,我必须心如止水、心无杂念。要知道,我这十几年的太极可不是白练的。
我缓缓运气,气沉丹田,慢慢地呼吸吐纳,呼或吸间,从柔缓、轻细、圆滑到自然换接。
深、长、均、细、缓,这是太极的精髓。
渐渐地,我的气息开始调和,呼吸深长,均匀缓慢。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轻飘飘的,意识逐渐模糊。
看来,我终于可以去找周公下盘棋了......
4
"嗯......"我慢慢睁开眼睛,清晨的明媚阳光照进屋内,刺眼的光芒让我眯了眯眼睛。
"秦大哥?"我转头左看右看都没发现秦琼,只有我一个人四平八稳地躺在大床的正中央,"这么早,他去哪里了?"
"这是?"我摸了摸严实地盖在身上的棉被,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为了避开秦琼,只扯了一个被角勉强盖住自己,现在怎么盖得密不透风的?
我的睡相一直都很好,不太可能抢了秦琼的棉被,更不可能占了床铺还把他挤下床,难道是?
"呵......"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秦琼,看着冷若冰霜,却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你起来了?""吱呀"一声,秦琼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大包袱,"昨夜睡得好么?"
"嗯啊......我睡得很好。"我半坐起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这是给你的,洗漱完毕就到大厅来吃早饭。"秦琼把包袱放在桌上,就转身出去了。
"给我的?"我随意套上鞋子,走到桌前,抖开包袱。
只见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套衣服,还有一双黑色的软皮靴。
谢谢你......秦琼......双手触摸着这些衣物,一股暖流在我心里流淌。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是惶恐不安的,现在却有了一点安心,因为有他。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穿戴起来利索多了。
淡蓝色的长袍,白色的头巾,黑色的靴子......着装完毕,我对着铜镜照了照,看起来还挺像一个小帅哥的,应该不会被人拆穿吧?
我提起我的背包,清点着我全部的财产。
背包里有钱包(里面有人民币一百多元,还有我和爸妈、朋友拍的大头贴。老爸、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唉......)、诺基亚手机(科技产品,唉,可惜这玩意在古代一点用处都没有)、一盒绿箭薄荷清凉口香糖(留着可以解解馋)、一包面巾纸、一只钢笔、一本记事本,还有一堆绷带和创可贴(因为我练剑常常受伤,所以这些东西就随身带着),最后就是那把长剑了(这个最有用,防身保命都靠它了)。
我握紧手中的长剑,心情渐渐转晴。
既来之,则安之,WHO怕WHO!
我把背包放好,将长剑挂在腰间,抬脚往大厅走去。
"秦大哥......"到了大厅,我愣了一下,因为大厅里除了秦琼还有两个男人。
"叔宝,这就是你讲到的那位昨日才认识的小兄弟吧?"坐在门边的白衣男子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低头端详着我,"果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小弟风明,不知道这位兄长如何称呼?"我抱拳行礼,抬头看着他,只见他身形颀长,脸上轮廓分明,斜飞的剑眉透出英武之气,但嘴角一丝淡淡的微笑让人心安,丝毫不会觉得与他有距离。
他又笑了笑:"在下王伯当。"
王伯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琼在齐州的时候一共有四个好友:樊虎、房彦藻、贾润甫,还有一个就是王伯当。
"明弟,你过来,我给你引见,"秦琼也站了起来,向我逐个介绍,"这是樊虎兄、伯当兄。"
"小弟风明,见过各位兄长。"我抱拳一一施礼。
"叔宝虽然力荐你,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樊虎看了看我单薄的身体,满脸疑问,"你年纪还这么小,身子又这么弱,做得了捕快么?"
"呵,多谢樊大哥关心。小弟虽然年纪小,但这不代表我就成不了事。"经过昨天一晚上的休息,我已经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能从容冷静地面对未知的一切,我微笑着回答,"历史上从来不乏少年英才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甘罗十二岁拜相、周瑜十九岁挂帅、区寄十三岁杀强盗。小弟不敢妄想能与这三位等同,但也绝不会妄自菲薄,凡事必尽力而为,绝不会让秦大哥为难。"
"呵......"王伯当轻笑起来,"叔宝一向有识人慧眼,看来此次也不例外。但是......"他皱了皱眉头,"请恕我孤陋寡闻,甘罗与周瑜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那区寄是何许人也?"
啊?我一愣,糟糕了!典故果然是不能乱用的!
那区寄是唐代的人,这时还没出生呢!
"呃......这个区寄嘛......这个区寄......"我紧张得连汗都要冒出来了,忽然灵机一动,"啊,他是我家乡的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有次放牛的时候被盗匪拿住了,他用计杀死了劫持他的盗匪,是个有勇有谋的少年。"
"哦,原来是明弟的家乡事,难怪我从未听说过。"王伯当颔首,复又问道,"不知明弟的家乡在何处?"
"我的,我的家乡?"刚缩回去的汗现在又冒出来了,我支吾着,回头向秦琼求救,"我的家乡嘛......"
"既然人都到齐了,先吃早饭吧。"秦琼看了我一眼,眼底有丝笑意,他摆了摆手,"大家有什么话,早饭过后慢慢再说。"
"对,对,吃饭,吃饭!我早饿了!"我立刻捧起碗,拿起筷子埋头猛吃。
其余人也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众人便用完了早餐。
"今日我请伯当来,有一事要扰烦。"秦琼走到书桌前,"衙门的林师爷因为家中老母病重,告假两个月,一时间无法找到接替他的人,所以才请伯当兄来帮忙。"
"原来如此,叔宝只管开口,我尽力帮忙。"王伯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