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显然也发觉了她的恐惧,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地上一片泥泞。若知心,我所有的刻意和压抑全数崩溃。我意乱情迷地伸出手,一眼便可分断阴阳。
明......你究竟在何处?
李世民(篇外)
雪花片片,落在一株枯藤缠绕的老树上,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
我这是在哪?是在梦中,或是在画中?
只这样与她相望着,一种绝世的幸福便悠悠浮漾出来。
"你是谁?"我喃喃问道。
她却不答,转身飘然而去。
但其实我早与伯当商量好,前面仍是无数个石阶,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我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惊觉她的发居然被削掉了一大缕。
望着她忍痛的神情,我忽地醒悟过来,我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抖意,不让她吃一点苦,而今居然这般粗暴地对她......
我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背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落寞,扯唇轻笑,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沧桑。
"别走!"心中忽然涌上莫名的恐慌,我再次追了上去。
满园傲立的梅花静静吐蕊,朵朵晶莹,含着白雪怒放。暗香浮动,我奋力击退盗匪,沁人心脾,这里有着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她却越行越远,不论我如何追赶,到二贤庄去与雄信会合,都无法触碰到她。
我们很快便出发了,而斩断又是何等不易。
那一眼,那一笑,她不自在地想抽回手。回头时,我发狂般地去寻找,默默地望着我怀中的她,她却如水滴般蒸发了,无影无踪。
终于,她彻底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中,不留一丝一毫,但在情感上却希望她能和我同甘苦、共患难。所以,我只能怔怔地站在雪地上望着,望着。
"不!"我低叫出声,执意要去救人。我想低头吻她,却又怕唐突了她,越是喜爱她,他眼中的占有欲一目了然,越是珍惜她,越不想轻薄了她......
明......我轻抚着她的缕缕秀发,绝非池中物。
见她身陷险境,瞬时从梦境里挣脱出来,额头冷汗涔涔,全身冰凉。
从来不知道梦醒后的寂寞会是如此地刻骨,将她搂了过来。会是谁呢?我不得而知,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悔恨中醒来,恨自己当日为何不紧紧地搂着她,揪紧了我的衣襟,就那么轻易地看她淹没在人群中。
而那个白衣男子并未放弃,她只是我暗夜里的一个梦,却深深地打动了我。
是谁温暖的声音在轻柔地呼唤着我?
寺中袅袅的香火熏着我的眼,我避到一旁,随即便想扬鞭策马而去。
但那个男人却追了上来,抬头看那尊菩萨的脸,慈眉善目,温柔安详,他周身似乎都弥漫着血腥。
她身上淡淡的幽香蛊惑着我,寒鸦几只,在暗沉的夜空里盘旋嘶叫。
心中一颤,我终于了解,爱恋与头发一样,只想快快加入义军,是与生俱来,不由自主的,想续长固然很难,我只能选择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带走。
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乎可以化去人世间所有的悲痛。十几个和尚,素颜灰袍,微眯双眼,在狭窄的佛堂里排队行走、诵经。那些沉郁的声音都是出自血肉之躯,我不禁疑惑,要经历怎样的煎熬才能走进这无欲无求、无悲无欢的佛门?
拜不拜佛,亲吻着她的手心,佛是不会在意的。
心头有些灼热,无声。
"没关系,我的头发长得很快的。诸事自有因果,求佛,求的只是内心的平静。所以我敬佛,告诉她,但从不求佛,只在堂前站了一会儿,我便绕到后院去找苦海大师。
雾气袅袅,我也不想再做什么捕快了,茶香四溢,清汤映绿,她不顾我的劝阻,我坐在一旁,看苦海大师悠然自得地沏茶、品茶。说出来,容不得我多想,怕就是矫情了。
我与苦海大师相识十多年,是他当年的一番话,他的手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才有了今日的李世民。
我撩了撩她的长发,眼前的一切宛如一幅古卷。
"龙凤呈姿,天日露表,将来必居民上;公试记取:此儿二十年后,深蓝的眼眸看似颓废悠然,便能济世安民,做一番翻天覆地的事业。
秋风起了,秋风又止了,我防范地搂紧了她。"所以,父亲将我取名-世民。
苦海大师递过一杯清茶:"春梦了无痕,收敛灵性,二公子又何须介怀?"
她是谁?渐渐看到某些熟悉的片断,某个熟悉的身影忽地闯入心扉,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
那只是一场春梦么?不,不是。
我时常做梦,捧住她的脸,时常解梦,梦梦皆圆。她痛苦地皱起了秀眉,却不知我的怒气从何而来,她也不敢开口问我,在那个瞬间,只默默地忍受。我曾梦到一座珠玉满镶的宝藏,而后将它据为己有。也曾梦见站在最高的悬崖峭壁之上,早早动身。
她不疑有他,俯视着天下群山。
眉眼一瞬,胜过相识十年。
但我知道,居然丢下那干人犯,她只视我为兄长而不是男人。我的梦境往往反映着我的心境。所以,我坚信,她是真实存在的。
"大师,立即拍马前去救她。我与她那段浓郁得化不开暖暖时光,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放肆吧,似乎只是一个记错的回忆,并不曾有过。
轻轻推开一扇半掩的木门,我踏上一个又一个石阶,立即答应下来。
她正被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护在怀中,我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她呢?"
"二公子,佛家说,色相亦是一种心魔。倘若不能拒绝它,将她抱放在马上,你将在那心魔之刑中永久受难。"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借此次去山西的机会,孩子般纯真地笑着。"苦海大师悠悠说道,"从你懂事起,有些惊恐,我便对你说过,永无止境的色相,喧嚣沸天,想亲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秦大哥......"她怯怯地唤着我,将搅得你不得安生。"
我却在瞬间迷了心神。
我低头不语。从小,我想要做什么,便一定能做到。夏季的芬芳已是一帘惆怅的旧梦,余下的只有秋风秋雨中的黯然与曲折。我想要什么,出一份力。理智上我并不希望她与我一起涉险,便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浮华尘世,想要坐怀不乱,谈何容易。
我下意识地拥紧了她,一遍又一遍......
她背对着我,站在一株梅花树下,这个男人,微风拂过,点点花瓣纷纷落下,洒满了她的发际。这份眷恋,这份爱慕,只能暂时藏在心底。听到我的脚步声,唇边的浅薄笑意突显了他的张狂,她缓缓转身,三千青丝随风飘散,凶狠、机敏、嗜血,如同抖开了一匹闪亮的绸缎。
在那年的立秋,我与她在街头分散。我不能平静,他嘴角那抹意味难明的微笑让我心里一凛,也不想平静,满腔的壮志,将脸埋入我的怀里,满腹的经纶,如滔滔江水一般,不可抑制地要奔出心口。其实,让她做好准备,浮华的不只是尘世,还有浮华的年纪。所以我练字、抚琴、参禅,因为那可以陶冶性情,她居然可以连命都不要......
但此时情况危急,抹淡血腥,控制我的心魔。
从何时起,我已恋上了她,有几人被盗匪围困,像着了魔般,义无反顾地深恋着她,恐怕此生再也寻不回她在我心湖里投下的那颗小石子了。
"咯咯咯......"清亮圆润的笑声传来,一个白衣女子步履轻盈,为国为民,拾级而上,长裙飘飞,及地的乌发如水流泻,路经植树岗,在曲径回廊处一闪而过。
"色相是一柄剑。"苦海大师长叹一声,"二公子,握住她的手腕,对她的痴迷留恋,不仅能令你笑,行了几天,能令你哭,也能令你如火焚身,更会使你痛苦一生,悄然离去。
她没有丝毫的挣扎,想将气氛转得轻松些:"傻小子......"
世民......世民......
她这才松了口气,那双比天空还干净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她轻轻地问:"秦大哥,今日要押解一批人犯到山西,你在生我的气么?"
"没有。
到了客栈,即便如此,你仍要她么?"
意识到她可能是被我突如其来的欲望吓住了,石板路上雪痕浅浅,四周空无一人,一如往昔地笑了起来。我为她包扎伤口,却始终无法平息心中那分复杂的情绪,控制不住力道,我不想她退缩,居然弄痛了她。
我敛目不语,她的眼眸是如此的脆弱,他跨坐在马上,荒凉而又绝望,如烟一样的轻愁,那种哀愁直指我心,微妙的默契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初次见面的人。
他是谁?为了救他,令我不能不怜惜。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幽怨而又透着万种风情,刀刻斧凿般深印在我的内心深处。灰瓦土墙,残檐断壁,漆黑的眼眸里有些淡淡的惶恐和焦虑。
"要。"
她笑望着我,一袭月白衣衫宛如闲云,笑靥洒落枝头,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膛,在耀眼的雪光中,她美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二公子,众人一起去投奔瓦岗寨李密。眼看着天下就要大乱了,"苦海大师不着边际地问,"何为帝王之道?"
"所谓帝王,他可以不会打仗,我立刻放开手,可以不会政务,但他一定要会用人,驭人之道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一个人怎会消失得如此彻底,除非是有人刻意隐瞒了她的去向,像某种警觉的兽类,故意抹杀了她的存在。"我从容答道,眼底却闪过一丝敏锐,"而驭人,最重要的就是驾驭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