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验并不代表没有知识,生活在信息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男女之间的关系我多少也了解一些。若真和突利发生了什么,此刻我就会感觉到身体的异常,所以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我怎么在这里?"
突利煞有介事地解释着:"昨晚你喝了那杯马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我只好抱你回来了。"
我厉声问道:"为什么你不将我送回我的穹庐?"
"因为你睡着时的模样又美丽又纯真,所以我根本舍不得放开你......"
"而后呢......"我咬牙切齿地追问道,这个浑蛋就不能一次说完么?
"而后我就忍不住亲了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堂堂突厥王子,竟然乘人之危,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一点也不想当君子,我只想要你。"突利逐渐漾深的眼眸牢牢地锁住我,"明,面对你,我想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当君子。"
"在我昏迷的时候?"我也没有别开视线,语带讥诮地问道,"莫非王子只能以这种强迫的方式?"
"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么?若非怕你醒来恨我,我想做的可不止是亲吻这么简单。"突利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他的眼神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欲望,"明,你要知道,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拥你入眠而不碰你分毫。我没有趁此机会占有你,已算是君子了。"
我垂目不语,这事怪得了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喝下了那杯烈酒,这才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若我能再警觉些,突利便不会有机可乘。
"王子若无要事,那我便先告辞了。"我稍稍整理了下长袍,漠然起身。
"站住!"突利一个健步冲上前来,圈住了我的腰。我才想挣扎,他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压在毛毡上,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我整个人牢牢困住。"为何你能如此冷静?如果昨晚与你同眠一夜的是其他男人,你也能这般冷漠么?!"他异常激动地逼问。
"冷漠?王子以为我该有怎样的反应呢?高声尖叫,寻死觅活么?"我冷笑,突利的脸就俯在我的上方,他炽热的气息喷在我的唇畔,"且不说我与你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就算你真的占有了我,我也不会自寻短见或是从此委身于你,我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杀了你,二是让你从此不能人道。"
"是这样么?"突利阴森森地笑着,猛地卷高我的衣袖,露出我右手臂上那一颗殷红的守宫砂,"那天比武时我就发现你有这颗红痣了,这是你们中原的守宫砂吧?它的存在虽然能证明你的纯洁,但却会招来更多男人的觊觎,你可知有多少男人想占有你的处子之身?"话音刚落,他的唇随后压了下来,狠狠地盖上我的。
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想做无谓的挣扎,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任他吻着,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个倔犟的女孩......唉......"突利忽然停了下来,半撑起身子俯视着我,"明,我不要一个全身僵硬如死尸的女子,我要的是鲜活的你,心甘情愿投入我怀抱的你,我要的是你的心啊......"
我淡淡地说道:"王子,我的心早已死了,你永远不可能得到。"
"你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是么?是你放弃了他,还是他放弃了你?究竟是怎样的过去,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突利挑起眉,轻抚着我的脸,"你的心太冷太硬,性子又太过倔犟。你才多大年纪,十八?十九?这不是一个妙龄少女该有的气质。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冲不破你心中的那层防线......"
我不语,仍是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记起,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是我与李世民的生日。
来到这个时空已有三年多了,我,十九岁了。
突利说得很对,我的心已经给了李世民。他是我第一个真真正正爱上的男人,就像孩童时,我喜欢的第一个糖人,从那以后,我就是喜欢不了第二个。人对第一个喜欢的人多少都有些特殊的情结,尤其是在自己苦求不得的时候,更是痴痴地不愿放手。那是一种孩子气的迷恋,是一种本能。我已将与李世民的这段记忆放在心里,将这个男人永永远远地放在心底,不是心里,而是心底-心的最里面、最隐蔽、最柔软的地方。无论今后我遇见多少个男人,不管他们是多么地优秀,我也不可能再去爱了,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最爱的是谁。
我与李世民的种种纠葛,其实也不过是男女间的一场战争。东风西风都有强弱,或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男女也是一样,不是夫唱妇随,就是妇唱夫随,总有一方是强势的,就像平均主义从来都是可笑的空中楼阁一样。我与李世民若想要长久厮守在一起,势必要有一个人做出巨大的让步。李世民一代帝王、雄心万丈,他当然不可能放下一切携我归隐,而我也不可能傻得放弃自尊与自由,和众多女人共侍一夫。
三日后,颉利果然发兵去征讨西突厥。对突利来说,颉利前往西突厥的这段日子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唯一能打败颉利的机会。
于是突利每日都不厌其烦地在各个部落秘密游说,因为只要一个部族的首领同意帮助突利,那些长久以来对颉利不满的各方力量就会群起响应,成为突利的势力了。
可惜众人大都忌惮颉利的势力,谁也不肯轻易出手相助,都在驻足观望。而因为怕动作太大,引起颉利的注意,所以突利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暗中进行。另一方面,颉利与西突厥的战事居然连连告捷,突利的夺权之路走得异常艰难,几乎停滞不前。
事情进行得不顺利,连天也不遂人愿。夜半时分,天空中乌云密布,一层又一层,厚重而压抑。
我将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躺在毛毡上,闭上眼睛假寐。
漆黑的夜空像张大网罩住大地,弥漫着诡异的危险气息。空气中充斥着不安与阴戾,天地之间,无声无息,静得可怕。
突然刮起一阵刺骨的阴风,而后一股奇怪的感觉袭来,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我却立刻心生警兆-有人进了我的穹庐!
我的呼吸停顿了片刻,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但却觉察不出任何可疑之处。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黑暗中确实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忽然周身发冷,这绝对不是秋夜霜露的寒冷,而是杀人无数的刀剑即将出鞘的那种"杀气",那是最能让人发抖的寒冷。
我仍是闭着眼睛,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黑暗中,一股凌厉的刀气突然袭来,耀眼的刀光在我眼前闪动。来人还未近到我身旁,却已将全身的杀气尽数放出,凌厉的刀锋瞬间笼罩住躺在毛毡上的我。
倘若我此时已经睡着,那恐怕就要小命不保了,幸亏今晚天气太闷了,所以我才一直无法入眠。
我"刷"的一声掀开身上的毛毯,就地一滚,顺势抽出枕下的长剑,堪堪避过了这暗中劈来的夺命一刀。
来人也不进逼,手中的长刀在黑暗中闪着寒光。他虽没有出手,但刀气已笼罩四周,我稍有异动,那可怕的刀气便会接踵而来,将我杀死。
"来者何人?"我沉声问道。
一个低哑的男声在我前方不远处响起:"好小子,身手不错!我还以为方才那一击定能要了你的命,没想到居然让你躲过了,且还有时间抽出长剑。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听后大惊,今夜天空中只有微弱的月光,而帐中并未点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下,对方竟然能够清楚地得知我的每一个动作!而我自己却什么也瞧不见,在这种明显的差异之下,我没有一点胜算。
我剑尖朝下,笔直地站立。我虽然看不见来人,但由前方传来的那股森冷的杀气可以判断出,对方与我的距离不会超过五步。
我轻声问道:"你是刺客库摩?"
"正是。刺客讲究快、狠、稳,一招就可取人性命,所以死在我刀下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痛苦。"库摩答道,他忽然叹了口气,"你知道么,我已想不起上次与人一对一正面决斗是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了......"
我点头:"我知道,做你们这一行的最讲究效率,为达到目的不必选择手段,只要对方死去便算成功了。"
"不能与高手过招,始终是我的遗憾,"库摩又说道,"多谢你,让我有机会可以填补这个遗憾。"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把长刀便宛如电光般划破黑夜长空,无声无息地由空中劈下。
我看不见他的人,只能凭着本能横剑挡住,凌厉的刀气以及强大无比的劲道让我全身一震,几乎立足不稳。我就势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后刹住身子,手一撑地面,这才跃起身来。
可库摩却不给我喘息的时间,才一抬头,他的刀锋又已劈到了我的胸口,他的招数全无花巧,却绝对能杀人,而且只要一刀就足以置人于死地。对手如果胆量稍弱,只怕连脚步都站不稳,多半会想着转身溜之大吉,而一旦生出逃命之心,那便必死无疑。
"喝!"我清啸一声,长剑反转,挡住了库摩的刀锋。
"当"的一声闷响,我的剑犹如撞上了一把坚不可摧的神器似的,剑身被震得一阵颤抖。他的刀分明没有触碰到我的身体,但从刀锋处传来的森冷刀气却似乎可以沿着长剑窜入我的体内,仿佛我的身体在下一刻就要被这可怕的刀气斩为两段了。
这一刀我虽然及时挡住了,但在我第一次被库摩的刀势震退时,心中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恐怕我是逃不过他的下一刀了。
库摩大吼一声,举刀再劈。
以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想到这儿,我足尖一点,身子已跃起两丈高,飞上半空。我恰巧快了那么一点点,所以库摩连人带刀幻化成的那道精虹只劈到了我原先站立的地方。
凭着直觉,我迅疾地掠到库摩的头顶,而后垂直下落,纵然有些许声响,也被库摩方才那刀所发出的响声遮掩住。
而库摩手中的刀光并非一现即隐,而是旋转着等我坠下。
我无处可躲,索性也不躲了,由上至下直直地刺出一剑,完全没有剑式,却形成了无坚不摧之势,在黑暗中化为一道精芒,后发而先至地朝库摩的天灵盖刺去。
库摩自然不想和我同归于尽。他急忙收刀后撤,险险地避过了我这追魂夺命的一剑。
"公子!这是什么响声?"帐外忽然传来红儿的声音。她就睡在我旁边的帐篷里。她一向浅眠,想来是被打斗声惊醒了,此刻掀开帘子跑进帐来。
糟了!此时我与库摩正以命相拼,刀剑相交,兵刃无眼,如果红儿闯了进来,很容易就会被误伤。
"红儿,危险!不要进来!"我只得高叫一声向红儿示警。
"你分心了......"库摩冷笑一声,使出看家本领。他的躯体似乎完全化合在长刀上,血肉与冰冷的刀融为一体,由强大的意念来驾驭,长刀瞬间放射出炫目的异彩奇光。人刀合一,这便是刀之最高境界。
这一刀,我的血肉之躯当然挨不起也受不住,我的剑也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恐怕连周围的物体也会一并被摧毁,而红儿也会被刀气劈中,丢了性命。
我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寻声飞身扑去,挡在红儿身前,将她牢牢搂在怀中,朝后急速退去。"人刀合一"的精虹电掣般飞扫过我的后背。
"哧"的一声,我后背的衣服被划破一个大口子。按理说此刻我定是皮开肉绽、鲜血迸流,性命不保了,奇怪的是我居然只隐隐觉得有些痛,动作依然敏捷非常,抱着红儿向后又退了一丈,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哦,是了,我穿着秦琼送我的蚕丝软甲,所以才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库摩嘲讽地笑了起来:"真是怜香惜玉啊,为了个女人,居然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快出去!"此时我也顾不上与红儿解释什么了,左手一抓一推,便将她扔出帐外。
我一抬头,库摩的长刀又攻了过来,他接连劈出三刀,而这三刀快得好像同时有三把锋利无比的大刀一起劈出,锐不可当,就算我是铜皮铁骨也一定挨不起其中的任何一刀。
我自知躲不过,索性也不躲了,反而飞身迎了出去,一丝停滞都没有,右手长剑连展,剑光一闪,竟从刀气之间探入。
库摩的长刀劈到我的头顶时,我的长剑也刺到了他的面前。
但我们却在这一刻同时住了手,甚至连杀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我知道库摩在望着我,我也定定地站在原地,我们就在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互相凝视着。
"幸会。"库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嗯?"我一愣,只觉一阵阴风从身旁拂过,而后帐中再无一丝动静,想来库摩已经走了。
我这才松懈下来,全身无力,双手更是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手中握着的杀人剑如今已如同枯枝朽木,恐怕连一片树叶也劈不下,更不要说杀人了。
"啊?红儿为何会昏倒在帐外?"外头忽然传来萧然和欧阳炎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红儿昏倒在帐外?我怔了一下,赶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大哥......你......"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线,我看见萧然和欧阳炎两人呆若木鸡,直直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库摩刚才从背后攻来的那刀居然将我的长袍劈开了,里头的蚕丝软甲也被划破了,剩下的衣料已无法遮掩住我的身躯,露出我缠着白色布条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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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儿怎么样了?"我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低头看着仍躺在毛毡上昏迷不醒的红儿。
萧然连忙起身答道:"她并无大碍,只是被人从后面打晕了,一会儿便会醒过来了。"
"嗯,那就好。"打晕了?是库摩离去的时候将她打晕的么?听萧然如此一说,我也松了一口气,抬眼一看,他们两人仍是一脸惊诧地盯着我。
"然,欧阳,我只问你们一句,"我沉声问道,"你们还认我做大哥么?"
"当然。"二人异口同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