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沾了墨的毛笔递给她,九雅望着那毛笔半晌,有些纠结,“我的字不好,怕坏了画。”
“怎么会?对自己没信心?”拓跋玥笑若春风。
九雅看了他一眼,眨眨眼,嘿地一笑,豪气万丈,“怎么会没信心?我的字体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一把接过笔,拿出对自己的自信,提笔就书: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随后还大方的提上自己的名字,九雅。
看着她的字迹,拓跋玥满目赞赏,戏笑道:“好个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果然别无分号,好字。”说完将画一卷,又重新放回了屉子里。
九雅心一沉,急道:“这画不是送给我的么?干么又放回去?”
拓跋玥嗤地一笑,又从屉子里拿出另一个画卷放到她手里,“自然少不了你的,拿着吧,回去再看。”说完,面上竟有一丝赫然之色,耳朵似乎也越来越红。
九雅一脸狐疑,却仍放不下她提字的画,不住朝那里瞄,但是拓跋玥分明没有给她的意思,瞄也不给她。
见她老朝屉子瞄,拓跋玥轻咳了声,扳着她的头看窗外,“你看,外面的风光比那画要好看得多,也不多看看?等回去了又是四面高墙,也不知道珍惜眼前时光。”
此时田野一片金色,即将收割的稻谷有香气飘来,隐约可见农户忙碌其间。天际碧蓝,几朵白云点缀,慢悠悠地飘浮着。风很柔,像一根根无形丝带一般搅动着人的思绪。
九雅被此前景致吸引,看着外面那广阔的天地,神思也为之飞扬,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无拘无束的日子。
拓跋玥亦未说话,嘴角含笑,默默望着眼前美景,享受这难得宁静的一刻。
听着他们的对话,傅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心里酸溜溜的难受得紧,奈何此时酒力过甚,浑身无力,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干瞪眼。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时间在一片静谧中悄悄流逝。
马车很快就到了静慈庵,下了马车,九雅并未让拓跋玥送,道了声别,转身就独自朝山上走去。待走得一段路,回头一看,拓跋玥仍站在原地,还朝她挥了挥手。
九雅微微一笑,握紧手中画卷,飞快地朝山上跑了去。
等她回到静慈庵,荣国夫人早在那间屋子里候着了,见到她,并没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就把她送到了姨老太太那边。两人稍寒喧了一下,便都各自散了,打道回府。路上少不得被金枝刺了几句,骂她愚不可及,丢了宋家的脸,九雅自不会反驳,因为事实并非如此。
一行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暮,还未进门,就感觉到府里的人一片惊慌之色。姨老太太忙问出来迎接的肖氏,“府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个都慌慌张张地?”
想是这些日子因为金霞的事,肖氏费尽心力已憔悴了不少,她有气无力的让二姨娘扶着,“还不是耀书,这些日子没管他,听说已经有几夜没回府里了,他以前也如此过,下人就没来报。谁知道今天他的小厮山水浑身是血的跑回来禀报,说耀书被一伙人打了,已经人事不醒,怕是有性命之忧。老爷才跟去不久……”
姨老太太一惊,“被人打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被人打?”
肖氏直叹气,“还不是在外面赌钱?听山水说这次遇上了高手,输了不少,他没钱给,就挨了打。”
“还有王法么?在天子脚下都敢随意草菅人命,这还了得?欠钱还钱就是,庭儿可不能放过那些匪徒!”姨老太太怒道。
就在说话的当口,一众人已跟着来到了花厅,一身羸弱的小孙氏正哭个不停,见到姨老太太,立时哭得更为凄绝,“我苦命的二少爷,怎么就遭了这么大的灾啊,不知是谁这么狠心,还想要取他的性命……”
姨老太太喝道:“哭什么哭?又没死,他爹不是去了么?照你这样,好人都叫你哭坏了。”
小孙氏这才收声,然而仍是抽咽着,“姨老太太,您也知道,现在宋家就二少爷和三少爷两根苗,太太把二少爷看得重,要什么给什么,他也就不学好,不读书,成天斗鸡遛狗,这样子下去,能不出事么?”
本来就气色极差的肖氏一听,顿时来了火,冷笑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还有错了?就是因为宋家指望着他出人头地,我才像供祖宗一样把他供着,他不学好也能怪我?看来我这当家主母还真不好当,给好了,说我把庶子女惯坏了;管严了,又说我刻薄。左也有罪,右也有罪,那好啊,这个家那谁有本事以后谁来当,我退位还不成?”
小孙氏被顶得呆在那里,金媛却是恨得直咬牙,这么多年来,二哥就是被肖氏故意宠坏的,让他不成器,好任她摆布。而自己的亲娘一直都这么被压着,她总是在她头上这样作威作福,何时是个出头日?她握紧拳,朝小孙氏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忍着点,别再闹,随后过去劝着肖氏,“母亲别生气,这府里上上下下百十来双眼睛,哪个看不到母亲的辛苦?您本来就犯了头痛,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七妹还等着娘来照顾呢。”
她如此一说,又揭到了肖氏的痛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下来,金芸和金枝也一齐过去宽慰她。
九雅冷眼看着肖氏,现在自己的女儿伤了,她也知道痛吗?当初原主孤零零冷冷清清地死在了萝风轩,她知道别人的痛吗?自己初来时与她毫无利益之争,她却让大夫把自己治残,她知道别人的痛吗?当初她为了金霞的婚事,竟然用那么卑劣恶毒的手段对付自己,她知道过别人也会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