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因为老太爷和肖氏的卑劣无耻本是不想来,但是听说或许是有关她的婚事,才勉强姗姗来迟。其实那日在金芸的帮助下躲过一灾后,肖氏不仅不思悔改,不以为耻,还指桑骂槐骂了很多难听的话。然而因为金枝那日确实被折磨得很惨,代她受了罪,九雅都忍着,没有出声,算是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宋庭达很是开怀,让九雅坐在他身边,拿出庚帖笑声宣布道:“今天给大家报个好消息,我们的房子不用卖了。”
老太爷一愣,不敢置信道:“庭儿,这可是真的?”
宋庭达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因为那边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只要我们府里有姑娘嫁出去给冲个喜,这些银子便可抵消。正好我今天去合了个八字,八丫头很是相合,待明天那边派人来看个面相生旺这事就可以完全定下来。”
姨老太太沉吟道:“那边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庭儿可有问?”
“问了,家底厚得很,想必还是隐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呢,不然也不会一口气就代我们付十五万两银子。”宋庭达可不敢告诉家人,那边的人正是天玄宗的一个头目。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一家顿时都欢喜起来,因为不用卖房子,又不用搬家,当嫁妆的不用当嫁妆,借银子的不用借银子,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点,该干嘛的可以继续干嘛,优容的日子可以继续滋润的过下去。
宋庭达笑对九雅,“我过去看过,那边仆从如云,宅子堂皇,只差没用银子铺路了,八丫头,这下子你也算找了个衣食无忧的好婆家。”
九雅怔然,这些人怎么都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就把婚事订了下来?难道真要信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要把盲婚哑嫁进行到底么?她可不可以说不愿意?
肖氏皮笑肉不笑地把庚帖递到九雅手里,“虽然那边说是因为病了要找个八字相合的冲喜,但是等你一嫁去,那边的病肯定就会痊愈。你看看吧,这是给你们合的八字,还真是天作之合。”
九雅机械地拿着庚帖,垂眸一看,庚帖上的姓名好不奇怪,那人姓乌名油,字子虚,丙辰年生人。她掰指算了一下,今年是辛酉年,如果他们说的那个人很年轻,应该就是十七岁,如果是个年纪大的,应该就是多一个甲子,是七十七岁。以肖氏那副不阴不阳笑得欢的样子来看,肯定不会是前者。再说,以她还能抵十五万两银子,更能证明这位子虚病殃子是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并等着她去冲喜好多活几年,这不是在作贱人么?
姨老太太似乎也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笑得爽朗道:“八丫头,想不到这下子还因祸得福,让你得了这门好亲事,你也该开心才是,怎么苦着一张脸?”
九雅怔怔地望着她,“如果那边是一个比祖父年纪还大的老头,我也该欢欢喜喜嫁过去?”
姨老太太一呆,立即叫人把庚帖拿过去,好半晌才抬了头,问宋庭达,“怎么回事,到底多大年纪,庭儿没见过么?”
宋庭达惭愧地别开头,“确实没见到正主。”既然是天玄宗的一个头目,年龄总不至于是十七岁,这话他没敢说出来。
那边金霞一下子就嗤地一声笑了出来,那高兴劲简直比家里不用卖房子还开心,“这好啊,八妹一嫁过去就可以接下万贯家财,一下子成了富婆,到时候我们这些穷姐妹可要多沾点光。”
宋庭达一句就喝了回去,然后期盼的对九雅道:“这事关乎到父兄性命,八丫头不至于不愿意吧?”
九雅望着他,心里有些茫然。既然这位似乎比较爱护她的父亲有心以十五万两银子把她卖掉,为何之前又想撮合她和齐王?现在把她嫁给一个老头,齐王会答应吗?父亲敢得罪齐王吗?
是了,定然是他也曾去找过齐王,只是齐王并不愿意帮,于是父亲只好走这一步,齐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原来,那日……那人的温言软语只是一个假像,那情意绵绵的画像只不过是一个调味品,都不过是她会错了意,更不是在互订终身。
此刻她有一种想笑的感觉,然而指甲却已狠狠掐进手掌心,感觉有热的液体自指缝间淌出,她抿了抿嘴,默然起身。这一刻,不愿看到这一家人或开心或幸灾乐祸的嘴脸,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还讨厌他们。
“姑娘……”雨蝶扶着她,一句话还没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外面秋高气爽,星光灿烂,干燥的空气里夹杂着酴醾的花香一阵一阵侵袭过来,九雅笑着吸鼻子,给雨蝶擦眼泪,笑道:“哭什么呢?不就是个老头么?你没听说他很有钱,年龄是很大,不是也死得快么?既然我是正室过去的,到时候他偌大家产也是我的,会有花不完的银子,日子也会过得很逍遥,再也不用为看别人的脸色难过,更不用为一日三餐想吃肉去费尽心思。果真是好事来的,应该为我高兴。”同时也解了她为钱而愁的困境,没有男人又有钱的女人,不正是她久盼的生活么?
雨蝶一下子捧住她带血的手,眼泪更是汹涌如潮,压抑着声音哭得更悲,“姑娘别说了,你越说,我心里越堵得慌……”谁不知道这一过去,用不了两年就是一个寡妇?有万贯家财又怎么样?没有人疼爱没有子嗣孤老终身,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姑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九雅果真没有再说,回到了萝风轩,雨蝶给她包扎着伤口,她便静静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