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城中宫,镇南王府。
镇南王拓拔元朗,端坐在中庭王座之上,下首十八亲卫,个个面目肃杀。此刻脸色非常难看。前朝反贼宁国忠,夜入薛家,起走了重要的物件,又明目张胆的杀了皇亲国戚,这责任问下来,谁都担当不起。
当然,除了他镇南王之外。他本身就是一块免死金牌。南天一柱,帝国的栋梁。
史上经常有记载,一些大臣功高震主,开国帝王往往就会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诛杀功臣。但是宏帝却是例外。
一来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域外游牧民族,民风较为开放,心胸也比较豁达。而功臣往往会得到臣民英雄般的崇敬,哪怕是皇帝,也不得随意诛杀功臣,那会失去民心。
再则,拓拔宏本身并非一介庸材,眼中容不得功臣。他本身文涛武略,不在任何人之下,未登帝位的时候,博览群书,对于中原风土人情,历朝历代帝王功略,都是了如指掌,他也不允许自己犯那些错误。以免后世史书把他记载成一代暴君。
这三个月来,镇南王只是表面上作着文章,装出一副全力搜捕宁国忠的姿态。背地里却在做着另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那就是加紧调查宁国忠究竟带走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是否大陈秘库的宝藏地图……或是那件东西?他想到此节,却摇了摇头,略过了。似乎根本不愿意去想。
“鹰卫,把薛府搜查的情况详细报来。”
他随即问自己手下的十八亲卫。这十八亲卫,分别用十八种猛兽的名字命名,似乎早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只记得自己是镇南王最强死士。
“回王爷,薛府宗堂发现一个被焚毁的秘室。当日贼人杀死薛家家主,薛家家丁众人尽皆逃散,随后宗堂起火无人施救,连带烧去房屋无数,一片废墟,待我等清理完毕,细细查找数月,掘地三尺,这才发现秘室入口。”
“嗯……不错,薛府原是宁国忠的府第,这老匹夫一定将重要之物藏于秘室之中。有没有其余线索?”
“暂时没有。不过密室之中发现大量黄金,约有十万两左右,不过已经被火烧得不像样子,要拿回去重铸。其余则是一片灰烬。”
“嗯,也算一笔意外之财,哼哼,世人都传宁国忠是个清官,我看此人贪起来倒是不露行迹,贪墨巨资,还要被人歌功讼德。既然收获丰厚。就按你说的办,十万两!真是不少。一半留归军中,一半计入国库。”
镇南王虽然贵为王爷,可是十万两黄金,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大财!因为他一心为国家,本身却不贪墨,非常节俭!
堂上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外面叫道:“报!禀王爷,玄京城来人!”
“京中来人?!难道是皇上派来传旨的吗?请上堂来。”镇南王正在思索,突然听到外面禀报。
“请来使!”
话音刚落,忽然,外头响起阵阵弦乐之声!
那弦乐动听至极,悠美如饶梁三日不绝的仙音,一副在向世人传道授法的模样,法锣法鼓随即奏起。场面顿时大了起来。连镇南王也想不到,这个京中来使,会忽然造出这样的声势。
他脸现微怒,起身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外面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左边十八童女,身着罗衫,色彩缤纷,长得极为美貌,右边十八童男,个个俊美异常。这三十六个童男童女,肩头抬着一顶雪白纱帐!
也不知道来这三十六个童男童女什么地方挑出来的。挑出这三十六个标至到了极点的人儿,起马是万里挑一了。
后边,则跟着至少五六十人的乐队!
镇南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旁边的十八亲卫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王爷要发火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王爷最讨厌那些官员权贵,充富贵,摆排场!”
“敢在王爷面前摆排场?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这人是不想活了?”
有几个亲卫戚戚私语,似乎已经看到来人要被王爷拖出去斩首的场景来。没人敢在镇南王面前摆排场。
敢摆谱的宏帝,在镇南王面前也不会摆,只会礼贤下士。
而这队人马居然有这种胆子。他们到了镇南王面前十丈处,顿时停了下来。
抬着的巨大纱帐中坐着一个人。那人随即一跃,从纱帐上跃了下来。他跳跃的姿态极为优美,只是双掌往下一撑,好似一阵轻风,又像一片落叶一般,飘然落下。
竟然是一个道士!
他穿着一身灰白道服。宽大的道袍好似要拖到地上一般,这与域外服饰大相径庭。
中原之外的游牧民族,总是喜欢穿紧身的衣服,好骑马弯弓射箭。
而这些道士总是穿着袖筒宽大的衣物,虽然看起来飘然,却让镇南王总是感觉很不舒服。
连旁边的十八亲卫都有些奇怪。天下道观多了去了,他们没听说过哪个道士,敢在镇南王面前如此摆谱?
什么通天观,五雷观,天顶冠,清虚观,甚至天下最大的云游山的三清观,哪怕是他们的观主,教主,道长,各门各派大教掌教,见了镇南王,谁敢如此拿大?
可是眼前这个道士,他就敢。
镇南王看到此人,也是愣了一会,竟然没有发作。
这样的反应出乎十八亲卫的料想。
“大宏镇南王爷,别来无恙。”那道士轻声说道。他声音极轻,却非常清晰的让在场每个人听到了。
“原来……原来是……不知仙长法驾光临,小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镇南王竟然打了个鞠。
这样的情景,让一直跟随镇南王的十八亲卫彻底震惊,不敢相信!他们绝对不相信!
镇南王,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几乎是当今天下第二人。武功达至神武之境的巅峰人物,几乎天下无敌。而他在这道人面前,竟然放低至这样的姿态!
这是极为不合常理的。像镇南王这样的人,除了面对宏帝。他没必要向任何人摆出这样的低姿态来。而来人明显不是宏帝。只是一个不知名的野道士!
“王爷!”十八亲卫几乎同时出口叫道。
“住嘴!”镇南王喝道。
“传本王口谕,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大堂,十八亲卫门口把守,任何人靠近,格杀勿论。”
他们面面相视,只能应道:“是!”
镇南王立即迎着那位道人进入内堂,大门紧闭。
两人入了大堂,镇南王立即跪迎!
“不知是仙长驾道,不知有何事要差遣本王?”
“镇南王爷。似乎我们要找的东西,已经出世了。”
“什么?!您是指……”
“王爷不用我多问吧。”
“小王明白仙长法力高强,小王在仙长面前,不敢隐瞒任何念头。三月前,薛家遭贼人潜入,杀了薛家家主。”镇南王额头见汗。
可以想像,面对一个似乎有能力看穿自己所有的心思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压力。人心隔肚皮,虽然看不穿,却也是一种安全感的来源。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镇南王却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安全感,甚至不敢动一点歪念头。
他可是神武之境的巅峰高手!
“你想的,没有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大陈秘库?或者是那件东西,事实上,大陈秘库,这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应该是那件东西出世了。而且就在这天南城中。不过最近推算之间,他突然出现,又隐去了踪影,虽然贫道极力推算,数月之间,却无法再推算出任何蛛丝马迹。”
“仙长放心,小王定当全力追查。”
“仙人不屑于干涉凡事,凡人亦很难得窥仙道奥妙。前朝大陈国君,不识好歹,让他们替我们办点小差事,推三阻四,那皇帝老儿,竟然口出狂言,说什么妖道误国,哼。他哪里懂得人与仙之间的差别。略施小力,就让他大陈帝国变成历史的尘埃。”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听到这样的话,那必然是嗤之以鼻——什么奇谈怪论,莫名其妙。但是深知内情的镇南王拓拔元朗,额头的汗水吓得已经流了下来。一个神武之境巅峰人物,控制身体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却被这个道人的一番话,吓成这个样子。
这番话的份量,该如何的恐怖。
一个诺大的帝国,几百年江山,因为违逆了一句话,立时变成了历史的尘埃!
中土当年有个神话传说,说某个国王,看到一位女神神像,觉得美丽异常,心生仰慕。就在神像旁写了一首求爱的诗词,结果这位女神觉得国王亵渎了她,派了一个妖族女子幻化成美人迷惑国王,把整个国家给巅覆了。
但这必竟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但是镇南王听到的这句话,却是近在眼前!
就在十八年前,大陈帝国覆灭。而他自己,就是最大推手,亲手葬送掉了这个诺大的强盛中原帝国。
对他而言,这句话就犹如天崩地裂,这道士口中说得轻描谈定,他听起来就是晴天霹雳!
“小……小……小王不敢。”
“好。你拓拔氏能否继续把执社稷,都在于是否能顺天心,顺之,则万年长久。贫道可以保证,只要能寻到那件东西,必保你拓拔氏万代江山,永世为人间帝王。”
拓拔元郎立即跪伏在地上。他是真的害怕,真的害怕。
“下个月,宏帝大寿,十大道门会进贡一粒九转聚灵丹,助宏帝早登仙道。同时,会给你们大宏帝国十八个仙童名额。这十八仙童,就是你们大宏帝国能否万年长久的根基,好好把握机会吧。天下世家大族,尽可选最优秀的儿郎去争仙童之位。”
这个道士说完,心中不禁冷笑。
人,总是如此贪心。人就是人,仙就是仙,人之江山,哪有万年长久?人与仙的距离,又岂是区区凡人能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