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天气和暖,这日张援吃了早饭就骑着雪上飞出去,直到黄昏落日之时方才回家。他是应邀赴约而往的,陆冲和公孙良他俩商量着邀他到南郊遛马,然后一起到仙客来酒楼,由他俩作东宴请。陆冲自然是为了上一回张援协助治病的事情,而公孙良则是专门为妹子月娇来致谢的。
他们已有许久没聚在一起了,所以话说得多,酒也喝得多。直到这日头西斜时候,这才分手回家。
张援刚到厅堂,就看到父亲跟杜叔在堂上坐着。莫非爹是请杜叔来诊病了?难怪近日爹身体有所好转呢!
他这下子倒是一猜一个准!
原来父亲前些日子身子有点不适,张援认为他有可能是两方面问题,一是过于劳心,一是饮食不厌肥甘,所以累及脾胃。县令笑笑说,我可不是西席先生,让你一下就猜准了。秉义呀,不要老想着学医,那只是小技呀!应该熟通经书,做个饱学之士才是正道。
县令这样说,正表现了心里总是对儿子私自跟杜大夫一道外出诊病颇是不满。县令虽如此说,但还是趁着杜大夫过来给樊先生诊疗的机会,也请他给看了病。这两天身体好了许多,但杜大夫还是坚持每天为他复诊。今日说再开一剂药作两次服,此后饮食上多食清淡,应当是无恙了。
而后不免叙话几句。杜大夫只为治病而来,却没想到张岩县令跟他讲了上午刚得到的消息:吕布和那两公差突然不知下落了。
原来并州府那边快马来人到郡府,责问为何至今尚未解送吕布到并州府。当下郭太守大惊,连忙陈述了情况,于是双方知道是路上出事了。就不知是吕布和两位公差被劫,还是吕布在路上杀了两公差而后逃亡。
并州来人自行回报州府去了。郭太守立即派人通知县署,要求近日派员前往并州途中协查此事。张县令当即跟来人回话了,届时将派王县尉及其手下差役前去。
杜翔鹤一听此言,顿时大惊。正要说话,却见张援走将进来。
张援进来的时候,发现两位老人的神情都很严肃。就颇是纳闷。张岩县令认真地看了儿子一眼说:“秉义儿,来,坐这儿!你来得正好,有件事爹正想告诉你,不过你听了之后千万别慌张,也别急躁啊?你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哪!”他就觉得不对,难道说会是吕布出了事?应该不至于吧!吕布又会出什么事呢?
见老爹神秘兮兮的样儿,他故作轻松地笑着说:“爹,是不是有关吕布的事哪?”不想爹还真的点头了,而且在这之后,县令便也把这事告诉了他。
“唉,爹要告诉你的,正是你这个义弟吕布的消息。我儿,并州那边来消息了,并州那边来人快马带了公文下来,说并无吕布赴边之事,说一直就没见到吕布解送并州。五原郡郭太守听了之后,大吃了一惊。着忙之际,立刻派人将此事告诉了爹!我儿你说,这会是什么情况呢?”
县令自然觉得这事也不能瞒了儿子,他跟吕布还是结义兄弟呢!尽管县令心里总是不那么认同,但又不能不承认这事实。而且近些时候,县令也觉得,张援好像是个突然开了窍的神童,所以县令告诉他,用意也在于此。就是希望他或许能给拿拿主意。
这时张援才知道,果真是吕布出事了。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他的心竟然十分平静。这实在是因为历史的影响,《三国演义》的影响。吕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三国的世界,可不能没有他!
算起来吕布解送那日至今,也有二十余日了。吕布和那两个公差竟然走失了。这自然是在路上出了差错。当今时势,逆乱时作,路上不太平出了事,这历年下来也不是没有发生。
县令见儿子半天不说话,只好自己琢磨。杜叔呢心里却在想女儿杜鹃,打自女儿上山采药遇虎,后来得到吕布援救之后,女儿整个人都变了,心都在吕布身上。吕布入狱,吕布徙边,她都偷偷哭过不知几回。唉,这一回吕布恐怕是凶多吉少!这下子该怎么跟女儿说呢?
这么忧虑的时候,就也希望张援会突然有妙招。或者就是希望他对这事会有不同凡响的看法。
而张援却沉默着,脸色虽然不难看,但这一回却不见得有主意。因为这种事即便是在《水浒传》里头也没发生过。
应该不会有歹徒借公差之手害吕布贤弟吧。他想。他记得爹说过,郭太守派人说这事时,说他这次特意派了两个又能干又仗义的公差,让爹绝对放心。所以这两公差不会有问题。那么,就是路上凶险了,按理说吕布贤弟武艺超群,又有两公差保护,一般来说是不会吃亏的。
除非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真的是那种情况,这事就凶险了!
但是除非是吕布的仇人,要不谁又会花空心思去设什么圈套呢?吕布现在摆明了就是张兴和何大雕这两个仇人,他们逃出去不久,惊弓之鸟罢了,还会如此天大的胆子,又来犯事?而且他们已经到城外去了,还会如此信息灵通?
要不,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解释,江湖上的好汉看不过吕布的冤情,就出手杀了公差,劫了吕布,去跟他们做兄弟,或者共谋天下去了。
张援这么想着,心头是起起落落,很是不宁。虽说吕布后来的命运,所有的粉丝都十分清楚,可是对吕布三十岁以前发生的事,没有几个粉丝会道出个所以然的。不管怎么说张援总是希望吕布的日子能够过得稍微好一些,至少是不要太遭罪!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循着先前吕布往并州的路,去探寻吕布的踪迹!
“爹,孩儿这样想,发生这样的意外,会不会是仇家在路上设陷阱害我吕布兄弟呢?”张援终于开口了。
“你就不会认为是吕布杀了公差,然后逃跑?”张岩说。
“爹,吕布绝对不是那种人!如果他会是那种人,孩儿还会跟他结义吗?除非是孩儿眼睛瞎了”
“又胡说了!”张岩挺忌讳着刚才张援那样说话,立刻用话把它截止了。
“不过你说的话也有道理,目前那两个逃犯危险性最大只是为父不明白,就是那吕布武艺超群,怎么就会敌不过这两人呢?更何况那郡府的两公差,本事也不弱!”县令说。
“可是吕布贤弟长途跋涉劳累,更兼披枷戴锁的,要说本事,那还抵不了平时的五成!”张援说,他感觉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对父亲的不满情绪又抬头了。
“可是如果让吕布开了枷,那也不合法度”
张岩说,声音不大,虽说倔强,心里也有些怕儿子产生抵触情绪来。
“会不会是他们还有同伙呢?”一直不说话的杜叔现在也说道。他说了自己的思考,也顺便企图缓和一下他们父子俩的情绪的对立化。
张援点了点头说:“杜叔说的也是!还有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吕布虽勇,那又奈何!”
他说完之后却没人接话,竟然都陷入沉默了。天色愈是暗下来,他想,膳房那边,一定是开饭有些时候了。那杜府里头,杜鹃兴许还在等她爹回去吃饭呢。
哎呀,杜鹃!是了,要是杜鹃听了这消息,她会怎么样了呢?这一回可真是大大的麻烦罗!
“现在为父最担心的,就是吕布已经惨遭不测了!”张岩想了想,虽说有些顾忌,但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这句话一定会让儿子悲哀以致恼怒的,却不料张援马上接住话头:“爹,这不可能!孩儿以为,吕布肯定活着!孩儿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吕布会为歹徒所控制,吃尽苦头呢!”张援心想,吕布不仅不会死,而且将来还要名震三国呢!
“秉义儿,对此你真有把握!你为什么会以为吕布一定没有死呢?”张岩有一点喜悦,也有一点担心,他现在是小心翼翼地问儿子。
“这是孩儿的感觉!”张援说。他自然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秘密的。
张援说完,县令和杜叔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县令就又说了,近日郡府可能会派出差役到五原往并州的途中去勘察和搜索,县署这边也会派员协助勘察搜索,你师父王县尉也会去。刚说到这里,张援突然跪下来说道:“爹,就让孩儿跟王师父一道去吧!”
这一次,连张援自己都觉得完全是情出于肺腑,所以他差不多也把自己感动了。
县令立即说不行,说他还没学好武艺,去不仅自己有危险,而且会拖累众人。
这时杜叔笑着说,结义兄弟情深似海,就让张援去吧,救人要紧。杜叔还说杜鹃就以为他最近武艺大有长进,听说三两下就将小霸王王仑打倒地上。这样一说张岩县令也就没再坚持什么。先是说了声还是尽爱胡闹,然后又说:“要去也可以,这后面几天,爹让王县尉多教你一点,你每天早晚都习武,要是练得不好,得不到师父的同意,那就不能去!”
张援当下自然是依着老爹,满口答应,就生怕他临时改变主意。既然老爹开了这个口,那就应当顺着他的路走。因为张援还顾忌着母亲,就生怕母亲强烈反对,那时爹只怕就要打退堂鼓了。
次日上午,因为昨日答应了西席先生,到他那边习文一个时辰,所以直到巳牌时分,才得闲便找了王县尉,便急切地说了意思。没想到王义师父,一下子就答应了他,而且还说公子已经出师了,不必再练什么了,到时候一起走就是了。
这让他高兴之余,又是好生诧异,不知这其中是何道理。还是他一再说自己武艺才学不到一二成,要求师父再多教他,这时王县尉才说出了其中意思。他说前些日子,公子不是狠狠教训了小霸王一顿了吗,嗯哼,这说明你的武功不就是全九原县第一了吗?听他这么说话,张援知道问题来了,是自己不对了,把师父的名头在外头亮了出来。这才知道王义是认为他太过张扬了,这可不是县尉做人的作风。所以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师父,你就别说了,是我还没完全改去好勇斗狠的老毛病,还有的确是手头痒痒的,学了许久了,老想有朝一日试试,又怕试试要惹事生非的,或者害了好人,好不容易遇到了恶少,所以就不想放过他!”
“应该说是不想放过那可以放手一搏的好机会吧?”王义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张援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当下就高兴了。连忙说是是是。可是没想到王义紧接着却跟他说了一桩事:“吕布的事,你也跟杜鹃姑娘说了?”
“没有啊!”他说。他心里却想,一定是杜叔跟她说了,杜叔太在乎她了,可是她却在乎吕布。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么想着,他就想笑,却又觉得实在不该笑,自己是不是也太过世故了。
这时候就听师父说道:“杜鹃一大早就过来,求我要教她武功呢!她不仅要拜我为师,还说要随我出行,寻找吕布去呢!”
张援心里大吃一惊,没想到她竟然也要去,胆子真是太大了!遇上张兴或者何大雕,她能对付吗?不过她要是不去,她在家里又怎么能心安?心想她去了也好,路上自己也会更快乐一些。最后想想还是佩服她,竟然会如此勇敢!杜鹃啊,我佩服你呀!不过吕布啊,我更羡慕你呀!竟然把个小美眉弄到神魂颠倒,命都不要的地步。
“既然她想学,那师父你就教她吧!她可是倔脾气,她既然动了念头要去寻找吕布,就一定会去得成!师父教了她武功,她就不会拖累别人。而且她好像还有些功底呢!”他说。
王义点了点头说,“没想到公子眼睛倒很亮,她确是有些剑术功底!”
“那师父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让她也跟着去呀?”他试探着问道。
“你爹都已经答应了,师父还能说什么?只能好好地调教她,让她遇事也能应付一两招罢了!”
“那按师父这么说,还是很凶险的?”
“那是自然!你说吧,就算是师父路上撞着对头,这两下里斗起来,你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凶险么?但是你杜叔都肯了,而且还为女儿的事求了县令老爷,你说叫师父有啥个办法?所以公子啊,师父现在就希望你赶快把武艺再学精一些!要是遇上事,也好帮帮师父多关照一下杜鹃姑娘!”
“好的师父,我一定学好武功,为师父出力!”他就像宣誓入团的时候一般地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