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杜鹃常常还是对他放心不下,但张援好像是特别自信。没想到他这一回出来,竟然好大胆子,冒当了临时大夫一回,治得顺利,就玩上瘾了呢!杜鹃心里虽这么想,有时也很想阻止他,但是又觉得没有理由,因为他确是很成功呢。
所以眼下这种情形,她也一起积极观察,凭着以往所知的经验,觉得张援的诊断有一定道理,确像是羊角疯的症状。所以她也就不说什么。何况她总是觉得这张援有时还挺神秘的,就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地,这人怎么就从顽童变成人精了!
“快取艾叶来!快!”张援说。
他这时候由于保留了前生诊所医生的习惯,又在杜大夫的身边受了影响,所以马上就投入其中,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于诊视那长者了。他当下就取穴按摩。因为知道灸法之妙处,可惜没有艾草备灸治所用,所以估且喊道,心里确是希望会有人备送艾叶来。
却没想到这一叫,居然就有人立即回应:“是艾吗?是艾草?我立即给你拿去!”又有人说:“要多吗?我也回去拿!”这下张援可高兴了。
原来这一带村民都把艾叶当成宝,平时家家户户也都插于门户上以避邪,见张援这么认真专注,确是像个大夫,他说的话自然就可信,所以很快就有人送来艾草。
张援谢了,当下让白发长者俯卧地上,然后在他脊背上取穴,以大椎度至穷骨中屈,找到癫痫穴,也就是经外穴督脊处,在上面细心地按摩一阵,然后引燃艾绒、艾条以灸之。本来他也会针灸,可是眼下没有银针,所以只能靠灸法之功了。
见张援做得很顺手,杜鹃不禁十分惊讶。众人都静默着,像看戏一般,看张援拿着艾条艾绒,在长者的脊背上下移动着灸之,连吕布也饶有兴味地观看着,希望张援真得就靠这一手成功。这种灸法本来就较少为其时大夫所用,吕布未曾见过,所以更觉得稀奇,但他相信张援会创造奇迹。
这时却又有数人进到台下,听到有人招呼喊着族长。吕布他们于是也注意到了来者,打头的一位白发长者,与眼下倒地的长者,长得有几分相像。于是吕布断定此人便是族长。
便行了揖说:“族长!”
族长见吕布高大雄壮,好生威武,却对自己抱揖尽礼,于是大生好感。不过他这时也看到了月兰姑娘,脸色就有了几分惶惑。随即发现倒地的竟是自己的兄弟,却又惊慌起来,说:“我兄弟怎样了?”
张援抬起头,看了族长一眼,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让他放心。由于张援想到了先前在他家发生的一幕,所以脸色就相对比较冷淡,尽管当时族长不在家。而站吕布旁边的杜鹃,干脆就眼睛看着吕布而不理他。照杜鹃看来,族叔如此,族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前他们对大夫无礼,老夫没有予以制止,真是罪过,所以专此前来道歉。而且犬子经大夫诊治,身体已无大碍,特来致谢!”族长向张援拜揖道歉。他现在看到张援在治病,自然知道便是大夫。
随即向后挥挥手,很快就走来一位英俊少年,对张援行了个全礼说:“感谢大夫再造之恩!”
“公子不必客气,大夫治病,份内之事!公子身体好转,我也替你高兴!”张援只是口上说着,眼睛却不看他,注意力只放在族长的兄弟身上。但心上却也大慰,放血居然奏效了。
杜鹃自然也很惊讶,张援又成功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觉得他行医的态度真得是像爹爹。可是看到他现在是为一位恶人诊治,再想到前不久在族长家发生的事,心里就不舒服。要不是因此与奉先哥重逢,她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当时她和张援进得村庄,只是因为错过了住店,便想在此借宿一夜。后来遇查巡的庄丁,张援无意中说自己是大夫,便被领到族长家来。
他俩被夫人请进去的时候,屋里正热闹着,神婆正在那里跳神,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夫人见公子没醒,就派人将神婆送出去。
于是到公子病榻前诊病,问到病情,夫人说公子发病之前曾食用了大量野蘑菇,后来就闹肚子痛。夫人一再强调说,后来发现小妖女月兰跟公子在一起,公子用手乱指着她,不能说话,随即口吐白沫,手脚抽动,就昏倒地上了。夫人说那月兰就是狐狸精,专门用妖术害人。
张援说,“夫人,公子这病从前也犯过,对吧?”见夫人没有表示否定,就又说道,“这是羊角疯病,公子是过分饱食而又食物中毒引发了癫痫,而绝对不是被什么妖女,狐狸精施了妖术才这样。”
杜鹃对张援这样说是赞同的,虽说有些话她听来不很懂。但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后悔了,后悔为了借宿一夜,还要冒这个风险。她知道这个病难治,万一治不好,说不定就要出事呢!
这时她发现夫人的一句话,却让张援一下子振作了精神。夫人说是妖女害的,今天孩子确是不对,就因为没让他喝马奶,就大发脾气,以往可不会这样的。张援听了连忙追问,“夫人为何不给公子喝马奶呢?”
“因为唉,马奶放久了,酸掉了。可是他不听,就要喝!”
杜鹃突然发现张援眼里大放光芒,“那现在马奶还在吗?”他问。
“大夫问这个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坏马奶?”
“是酸马奶!可以治病的!”
夫人将信将疑,“就不知有没有被倒掉了?”说着,就到后面去了一会,便端了马奶进来,一股浓烈的酸味扑鼻而来。“还在呢!”她说。
说实在的,当时杜鹃好茫然,没听说这酸掉的马奶还能治病。但是张援却在示意她一起帮忙,于是只好接过盛着酸马奶的盆子。他用木片撬开公子紧闭的牙关,然后她一勺一勺地灌入酸马奶。
这时她听到他低低地说,放心吧,酸马奶可以清脏腑之毒!她知道,他这话是对她说的。
片刻,公子动了动,眼睛翻了白,让人吓一跳,幸好又翻回去,接下来又没动静了。
她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有点紧张。张援却不慌,他好像又坚定了什么念头,将公子翻身向下,在他背脊上取督脊穴处上下按摩,按得狠了些,竟然渗了些血出来了。
“大夫,你?”夫人急了。
“没事,夫人,放了血就好了!”
杜鹃不知道这时张援突然想到蒙医治病里有放血秘技,但她从父亲那边听说过这种疗法,没想到张援也会这技术。不过终究还是悬了一颗心。她也不知这时张援本可以针灸,只是苦无针具,然后终于想到了单用灸法,正要向夫人索取艾草时,而脖颈却被绳索套中了。
杜鹃不能再想了,她和张援被绑着推到这土台,那幕情景又一次展现在眼前。她恨死了这村里人,什么族长、族叔、法师、夫人、神婆,还有庄丁、村民,都很可恨。因为她明白,要是没有吕布,她和张援都死定了。
杜鹃还在这么想的时候,张援的治疗开始奏效了。这时他感觉手下一松,底下这人的身子似乎是动了动,随即听到唉了一声,白发长者终于睁开眼睛,渐渐地有些清醒了,看到张援的陌生面容,似乎想起来什么,马上如遇鬼魅,脸上变色,就要躲闪。这时却听族长说道:“德恒!你刚才又患病了!还不感谢大夫!”
白发长者惨然道:“你们还救我干嘛?不如就这样让我死了干净!”
张援淡然道:“前辈既已知错,不如从此行善,以赎万死之罪!再说你就算是一死了之,也是死不干净呢!”
吕布也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罪恶了!”
婉儿却指着法师说:“还有你,也说说你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