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静有些错愕,不明白彩儿突然这样是怎么了?努力细想起刚才的话,猛然回过神来,一瞬间明白了对方这样表现的原因何在。
自己一直清楚,彩儿从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后,始终觉得自己奇怪,变化很大。只是口中都不说。可是,刚才自言自语失神说出的话让她在无法忽视那份怀疑和困惑了。林语静在这一刹那心中意识到,彩儿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一阵微风吹来,两名女子,均是安静的,在街上来往的人群中,对视默语。
月城外,一片河面安静祥和,偶有微风吹来,带起了粼粼水波,像是起了褶皱的细薄丝绸,给人光滑而柔软的感觉。安静的水面之上,一个小小的石亭立着,在周边一片绿色环绕中,在粼粼的水光之上,显得突兀,却又那么的和谐,给人一股惬意的神态,犹如那隐世的老翁,卧看俗世风云般云淡风轻。
林语静背靠着亭子的一根柱子坐着,右手支在石栏上,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那张清丽的面容,一双眸子淡得胜似那清澈的水。
彩儿立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探究。
“一切都淡了,也就散了,还有什么可执著,又何必死抓着不放呢?所爱的人早已远去,他开始了新的生活,捡拾起了该有的幸福,我也该放下那份执念,至少让心中平静,好好地在这个世界里活着。”林语静喃喃开口。
彩儿没有回答,或者该说,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样没有头绪的一番话。
林语静回过头来,看着彩儿,口吻认真地问道:“我是叫林语静,可是,遗憾的是,我不是你八年前的那位小姐林语静。”
彩儿微张着嘴,一脸的困惑。
料到了彩儿可能会是这副表情,林语静轻轻一笑,她抬起双脚,曲着,双臂伸长抱着双腿,后脑勺抵着背后的石柱,微仰起头看着天上的云,轻轻的口气平淡地说道:“我的名字也叫做林语静。从小就是个孤儿,被一家专门收养孤儿的孤儿院收养长大。因为从小是孤儿的缘故,我一直渴望能有自己的家庭,可以有一个自己的爱人,有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快乐地生活着。我曾经一度感谢老天的眷顾,让我遇到了他。”
林语静此刻讲的话其实是让人听起来很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彩儿却并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她很想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为什么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人竟然说不是自己的小姐,这怎么可能呢?
林语静并没有理会彩儿会有什么反应,只是自己继续说着:“他叫海,是我最深爱的人。他给了我从未感受到的呵护,给了我所有的温暖与幸福,他是那么地爱我的人……”说到这里,林语静突然哽咽了,一道透明的晶莹滑过了她的嘴角,有些咸涩。
彩儿怔住了,这种哭泣,她曾见过无数次,尤其是八年前林语静病情刚好转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呆坐在床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理,只是一个人这样坐着哭,没有表情,只坐着,让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看不到任何的歇斯底里,却是让人感觉到痛到骨髓里的悲伤。
以前,彩儿还一直奇怪,就算落水受到惊吓,也不可能哭得这样,丝毫不像受惊吓而哭的。如今,她用爱情来解释这个哭,这个悲伤的来源,当真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他为了救我变成了活死人。”顿了顿,林语静叹了口气,说道:“我无法承受,最后投海自尽了。”
彩儿怔怔地看着林语静那张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微笑的面容,问她:“投海?”
林语静转过头来,含泪的双眸湿润而清澈,她笑了:“呵呵,傻彩儿,你信了我的胡话不成?”
“什么?”
林语静放下双脚,站了起来:“不要胡思乱想了。有些事情说不清,难道明的。不该自寻烦恼。”
“夫人?”
林语静认真地看着彩儿,口齿清晰地说:“无论我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你,无论我身上有多少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我就是我,毋庸置疑。你不该去想那些毫无逻辑的事情。”
林语静的眼神和口吻让人不自觉地信任无疑。
是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呢?分明就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一个人,何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过?还有那个经历,更是无稽之谈,自己怎么会那么傻,竟然为次恍惚了?这样想着,彩儿抿了抿唇,低下头:“是,夫人。”
林语静没再说话,而是转过身,看着那树梢的落日余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唉。多想找个人说说,可是,到要说出口时却又是说不出话来了。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而就是现在她才发觉,那段曾经让自己的心无法放下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淡了。甚至连说的欲望都不大了。刚才是最后一次为他掉泪了吧?呵呵,世间最磨人的就是情爱。断然不愿再碰了,接下来只愿好好活着便好,便满足了。
这个时候,彩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最近雨妃害喜得厉害,皇上经常去雨烟阁。”
“不是很好吗?”心中明白彩儿话中的意思,可是林语静却是丝毫不在乎,她接话:“他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并不在意。如果永远不来水上烟我倒是乐得高兴。”
“可是……”彩儿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奴婢斗胆,夫人如果再这样漫不经心下去,只怕很难在宫中立住脚。如今雨妃已经怀有身孕,这是宫中头胎,各妃嫔虎视眈眈,势必会引起事情来。您虽并不在意,但恐怕也难脱这场风波。”
“彩儿,你也攻于心计了。”林语静微侧过头,打量着彩儿上下,眼里面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世间有很多聪明的女子,可是,一旦善于心计了,却是最让人害怕的,比男子还可怕,我不禁在想,是否有一天,你会让我害怕得不敢相信。”
一听林语静这话,彩儿的双手猛地攥紧,心里突地一跳。蓦然意识到自己的言失。
林语静注意到了她的紧张和拘谨,蹙起了眉头:“现在这种感觉很讨厌,让人生不起好感来。”
彩儿没有回话。
“聂柯磊是一匹狼。在他的眼里,你选择了充当羔羊的角色。”林语静的面容变得悲伤了起来,她看着彩儿:“如果,你当真只是彩儿该多好啊……”
话语刚落,彩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丝血色都见不到。她低下了头来,上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眼波黯淡无光。
“我只是林语静而已。是名女子没错,但不是工具。”林语静冷不丁地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又补充道:“我的心结已解,接下来,只想过安静的生活。但如果有人犯我,我就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放任不管了。”
彩儿依旧没话。她知道,林语静这话,是对那些心怀不轨想惹出争端的人说的,其中就包括聂柯磊。
没有听到彩儿的话,林语静也不计较,说了声:“回去吧。”